第6章 桥和泡泡

无声的力量构筑着一道璀璨的桥，这桥原应该是透明澄澈的，却在远处肆虐的黑红光芒的映照下折射出斑斓的耀光。

        它不属于这片寂静的虚空，是一个纯粹的外来者，像一株蓬勃生长的轻木般舒展着枝条探索着未知之处，在漆黑、缺乏参照物的空间中透着诡异的神秘。

        几乎是浮离使出永恒之力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枝桠便齐齐一个机灵，那桥也抖了一抖。

        找到了！就是那白乎乎的一团！

        只是情况有些不妙，那只白团一动不动，却在飞速地滑行着，他这状况极有可能是被击飞的，需要紧急救护。

        原本为了寻觅浮离气息而向四面延展的枝桠迅速回收，凝成一股，攒足所有力量飞速向前。

        封幽在外面焦急万分控制着力量飞速凝结，可他无法准确看到浮离的具体位置，只能不断地输出力量将桥头做的更高，更宽。

        他紧闭着双眼，汗珠一颗颗凝结、落下，在沙发上晕染出一块块深色的污渍。

        功夫不负有心人，那桥长啊长，狐狸飞啊飞，终于，剔透的桥面出现在浮离的视野中。

        小狐狸刹那间从恐惧中缓过神来，他当机立断，立刻拼命收缩肌肉调整了自己肢体的位置。

        随着轻轻的一阵摩擦声，白毛团子成功着陆，只是刹不住车，无法控制地滴溜溜在桥上打着转。

        好险，接住了。封幽轻轻松了口气。

        璀璨的桥迅速随主人心意变化，接住白毛团子的那一部分兜转上扬，化作一只小舟的样子，剩下的部分飘飘洒洒，勾画出回程的溪流。

        小狐狸恹恹地摊成一团，没有动作。

        桥那边的主人感受一番，有些着急，便也顾不得来回的路上会不会出现什么障碍、会有什么不同，只能先驱动小船沿着那条浅淡的小溪慢慢返航。

        希望小狐狸快点醒过来，做他们的眼。

        ……

        “哗啦，哗啦……”浮离昏昏沉沉地躺在小舟中，耳边有清澈流水簌簌淌过之声，屁屁上热辣辣的——这是桥还没有变化时略有粗糙的桥面给小狐狸磨的。

        清醒了。

        浮离翻了个面躺着，默默拿尾巴将自己不舒服的地方遮住。

        他已经明白封幽不知用什么法子渗透了进来，使力救下了他。瞧着小船默默在“水”中慢吞吞地行，他也立刻了悟对面的那个人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于是小狐狸虽然看起来正委委屈屈地蜷着身体开摆，但事实上，他已经尽可能地又压榨出一丝力量顺水而上找到了封幽打破的那个缺口。

        细细的能量丝小心穿过空间的裂缝，回到了房间中，它向四周探动着触角，就好像王莲从水下伸展出的枝桠——啪嗒，勾住了某人的衣角。

        于是，这可不是浮离故意的，细丝攀缠着封幽精壮结实的腰身，一圈圈从某人的人鱼线、腹肌，到某两个豆豆，再到紧实的脖颈，总之小狐狸累了哪里还能注意到那么多，反正是勾到封幽脑后，渐渐融入了进去。

        浮离所看到的一切都随着那根细丝送入封幽脑中，空间外的他闭着眼眸，眼前却不再是一片漆黑，反而看得无比清楚。

        他借用浮离的眼睛，看到了一切。

        接下来，不知为何有些振奋起来的小狐狸只需睁着炯炯有神的水灵眼睛，而封幽负责看顾着四周，那小船便立刻像装上顶级燃气轮机，跑得飞快。

        两三分钟，那边的毁灭和破碎便像是龟缩在角落中，出口那边散发出来的淡淡光晕则愈发盛大，原来你离着希望和光近了，才能发现它们也有着不输给恐怖的力量。

        浮离在即将回到世界的那边时，终究忍不住回头看去，毁灭真的好安静。他最后也只能用两只白白的爪子掬一捧“水”，洒向混乱之火肆虐的方向。

        “浮离！！！”，不给小狐狸更多胡思乱想的时间，一只结实的手臂破开空间屏障牢牢抓住了小船的船沿，将他一把拉回真实世界。

        小船和水流都在回到现实的那一瞬间化作白色光点融入封幽体内，这种叫作永恒之力的力量总会回到，或者以另一种形式的能量回到主人身上。

        浮离则是大胆尝试将它转化成动能来把自己推离毁灭中心，又因为这个世界中的法则不允许被称为动能的力量恒久不变，他才会力竭。

        原本浮离抱着侥幸心理，以为那一方小空间的规则或许不同，可惜当时蠢老虎已经将这个圆融的空间敲出一个缝隙，大世界的意志自然接管了这一片无主之地。

        但如果浮离不尝试快速逃离毁灭中心，他极有可能直接被寂灭波及；若是封幽不试着撬开书中的这处空间，小狐狸也不知该向哪一方向逃窜，更遑论循着老虎的力量从内部找到出口了。

        万事总有不如意，两人追求的却只是万事胜意。

        将略有些无力的小狐狸搂抱进怀里，封幽有些心疼，谈不上曾经的情愫，他是觉得自己让这位小队友受了不少委屈。

        刚刚只是在安全的房间中作为一个旁观者去观测那小空间，他都感到了恐怖的心悸，黑红的那一角充斥着绝望的气息，叫他坐如针毡。

        难以想象，从那处逃出来的小狐狸经历了多么可怕的压力。

        封幽一贯带着侵略气息的眼眸微微垂下，俊美的脸上罕见地露出懊丧后悔等情绪，他轻轻抚着狐狸的手也不自觉放轻力道，这是潜意识中害怕弄疼了这白茸茸一团。

        要是自己再谨慎一点，没有让浮离一人面对明知可能有潜藏危险的指南就好了，当他被卷入小空间时，自己竟然还在可笑地“面壁思过”！

        真是……无用至极。

        浮离被失落大猫咪身上的抑郁味道刺得打了几个喷嚏，他明白封幽在郁闷些什么，故而更觉得这只大猫可爱。

        不过嘛，一直沉湎于伤心事可不行。得给他找点事做。

        小狐狸在别人怀里伸伸胳膊伸伸腿，嫌弃地将脏脏的爪子在面前人的胸膛上蹭蹭，借着封幽低头去捏自己爪子的空档悄悄将能量细丝收回来，接着理直气壮地要求道：“我想洗澡！”

        “你可不要笨手笨脚把我毛毛扯下来嗷？”小狐狸转着眼睛，从镜子中看着封幽明显带着点犹豫的帅气脸庞，不紧不慢加了一句：“唔，这可能真的是个挑战呢。”

        好吧，本来想要拒绝的封幽当场接受挑战。开玩笑，他手工活一向很好的！洗一只狐狸算什么挑战？

        他当即揣着狐往浴室走，顺便扯了自己的浴巾，家中常备的宠物香波和护发素，气势汹汹地做好迎接人狐水中大战的万全准备。

        那些放着的宠物用品是为谁准备的并不难猜，浮离一早觉得救护了那么多流浪猫咪的凶狠大猫咪家里不可能没有这些产品。

        多天的流浪早就让他想痛痛快快冲一冲毛毛，只是小狐狸还是含蓄害羞，若是没有异空间事件打掩护，他一定不好意思直接向失忆的老虎要求陪着洗澡。

        不然若是缺心眼的傻虎问起为何不自己洗涮一番，他还得暴露原本自己就是只生活不能自理狐的事实。

        也不怪狐狸一直难以适应一个狐的生活，实在是某虎在他生命中出现太早啦。

        浮离白白的毛毛下面泛起一层红晕，这一想起来曾经封幽在千灵山给自己当男仆的事情，晚上觉都要不好睡呢·。

        唔，要不要再打他一个直球呢？吓他一吓！小狐狸的眼睛马上又要滴溜溜转起来。

        咕嘟咕嘟，某些狐狸心里冒坏水的声音显然没有引起封幽注意，他把浮离放在洗手台上，转过身去收拾浴缸去了。

        几瓶洗护用品按类摆好，花洒拿下来放在架子上，肩上搭着的毛巾仔细平整地铺在浴缸里。

        “好，毛巾铺好了，”封幽回身把呆呆的狐狸抱起安安稳稳放在浴缸底部，毛巾的存在能防止打滑，也让狐狸脚底踏实些。

        他轻轻顺一顺小狐狸的毛毛，轻声提醒要开水了，用手试过水温后小心地将水浇在狐狸的爪子上面。

        小狐狸遇水下意识抖抖身子，点点头，一双眼睛湿漉漉地冲着男人瞧。

        “看来水温刚好。”封幽袖子卷得高高的，含着笑哄狐宝宝，“小狐狸喜欢什么味道的香波呀？”

        浮离推倒了香蕉、苹果味的瓶子，留下印着小草莓的那款。

        封幽细心将毛毛分了层次，从下到上，由里到外，先把皮肤慢慢打湿，再快速用手辅助，迅速将雪白的毛发细细揉开润湿。

        他将沐浴露挤在手里，微微搓出泡沫后轻轻搓在狐狸身上。

        技师手艺不错，让懒洋洋的浮离大打哈欠，困倦的他随着封幽指挥抬爪展臂，冲洗完背部便倚靠在技师手臂上露出肚皮让他搓。

        封幽将小狐狸的手手脚脚背部腰腹冲干净，拿来旁边放着的柔软浴巾把昏昏沉沉的小狐狸包成一条狐虫。

        高大的男人抱着狐虫麻利地收拾好淋浴间。

        回到客厅后，他靠着软垫坐在飘窗之上，为睡过去的小狐狸擦干毛毛。太阳的余晖落在两人身上，给两人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封幽看着窗外，伴着伙伴均匀的呼吸声小小哼起一支温柔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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