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准备出城
夜空回归于平静,月光透过缓慢移动的黑云时隐时现,不远处巷道的转角,丁修扛着长刀依稀在街上晃荡,突然寂静的夜里想起几声狗吠,他倏地握住肩上的长刀,眼角的余光瞄着身后的动静。
黑暗里响起“哒哒哒”的马蹄声,停在他面前。
丁修手握长刀矗立在地,轻飘飘地喊:公公。
刚跟他交过手就来找他,怕不是好事。
原来这个公公就是追杀沈炼他们的赵靖忠,他骑着马居高临下地瞅着眼前的人:你武功很好,替我杀个人。
他的话音刚落,丁修飞快地接过话茬:二百两。
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爽快,赵靖忠掏出怀里的一袋银子扔给他。
赵靖忠的话音又响起:这一百两是定钱。
丁修接过银子,眼带笑意地问:公公,要杀谁呀?
北镇俯司小旗官靳一川。”赵靖忠冷酷无情地注视着他。
丁修一听心下一紧,没想到是他,依然装作大吃一惊的模样:谁?公公不知道他是我师弟吗?
赵靖忠嗤之以鼻的得说:你这样的人,还在乎这些。
丁修头一抬,眼瞪如球地解释着:公公,你误会了,这个人可是我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呀。”目光如炬地注视着赵靖忠,脖子一仰来了一句:得加钱。
果然是个卑鄙无耻之徒,赵靖忠冷笑一声答应了,骑着马走进黑暗里。
靳一川怎么惹上着这个位高权重的公公了,是嫌自己死的太慢了吗?
丁修无奈地叹口气,他虽然经常勒索他,从来也没想过要杀他呀,只能先稳住这位公公再说。
顾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是一会困一会醒,不晓过去多久,迷迷糊糊间,还是听到进房的脚步声,听到他脱了鞋,窸窸窣窣地躺在她的身边。
顾雨觉得沈炼的怀抱宽厚温暖,偎着十分惬意,打个呵欠眼底泛泪,意识渐渐朦胧:沈炼,你怎么才回来。
沈炼忍不住笑起来,小姑娘委委屈屈地嘟囔着,这幅模样,倒与熟睡的小奶猫是一样的了,把她往怀里搂了搂,嘴角贴着她的额头哄着,依旧是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本来想给她说明天出城的事,看她这么困,只好等明天再说。
哎,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蓦然地放松下来,一股子疲倦袭涌而来。
天还没亮,沈炼就已经洗漱好了,在院里和春糖说着:春糖,你赶紧收拾东西,只拿贵重的,其他的都不要拿,天黑之前我们出城,再也不回来了。
春糖听懵了,还没发应过来,沈炼又说道:你不要问,等出了城我再给你们祥说,你先去收拾东西。
春糖恍惚了,有点不可置信,听到他这样说,也就没问,说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昨天晚上有个公子自称朱检,说是姑娘曾经喊过他大哥哥,也是他送我们回来的。
她总感觉那人不对劲,昨天晚上他又回来得晚,没有给他说,天还没亮,她就听到他起来了,也赶紧起来给他说这件事,想着他知道些什么。
朱检两个字让沈炼心顷刻凉了一半,面色阴沉,眸中墨色翻覆一闪而逝的寒光。
还真是阴魂不散,竟然把注意打到小雨身上来了,眉头一拧,眼里腾升的杀意,非常人,非常事,自然有不同的对待方法,声音轻飘飘的说道:知道了。
那双眼中似是沉了一湖冰水,无波无澜,漆黑而冷淡,春糖也不知为何,莫名觉得背脊一寒。
漫天飞舞的雪花,沈炼浑身是血的坐在雪地里,朱检举着刀要杀他,顾雨哭的歇斯里地
忽然她迷迷糊糊听到沈炼在喊她,嗓音带着无尽的温柔,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再往前看去空空如也,心里忽地一悸,好像有一堆刺从她身上滚过,不至于难受,却让她的心沉了下去,突然慌张地喊:沈炼,沈炼……
身子猛然一抖,满头大汗被惊醒,发现自己躺在沈炼怀里,还好只是个梦,松了一口气,脑子都是空荡荡的一片,身体也没有一点力气,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全身心依赖在他怀里。
沈炼进到屋里,就看到她不停地喊着他,就三步并作两步把她抱到怀里喊着她,看她脸上的神情没有刚刚一瞬间的紧绷,才放下心来。
顾雨缓了一会,一张脸都是煞白的,汗湿的头发被沾在一边,明明也是茫然失措的,却强装镇定,抬起头就看到他嘴角的於痕,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谁打你了?
是我不小心碰的。”沈炼温柔地给她擦着汗珠,淡淡地说。
顾雨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她会查出来的,她顾雨的夫君谁都不能欺负,她会让他付出代价的,明的不行来暗的。
纤细的手指抚摸着他嘴角上的於痕,拧着眉心疼地问:疼吗?我帮你上药。说着就要下床。
看着她眼中的心疼,心口就醉的一塌糊涂,抱着她不放手,柔声道:没事,让我抱会。
静默了半晌,沈炼轻轻地说:小雨,我们去找裴纶他们,再也不回京了,今天就走。
真的?”顾雨眸子又被点亮,惊得眼珠子就要掉下来,搂着他的脖颈,无辜如鹿儿的眼神瞅着他,等着他给她肯定。
瞧她眼睛里皆是光彩,又是鲜活灵动的模样,沈炼眼眶陡起潮热,把脸颊在她掌心蹭了蹭:真的,今天就出城。
每次他出去办差,小姑娘都是提心吊胆的,特别是他一身的伤的回来,心疼直掉眼泪,是他不好,一直让她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以后都不会了。
我这辈子就剩下一件事了,陪着你到老。
顾雨揪着他的衣服,蹙着眉头:我们走了,师父和张嫣怎么办?
沈炼拍抚着她的背,一言不发,顾不了那么多,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
张嫣正坐在海棠花树下捣药,时不时看着门外,都这个点了,小雨怎么还没来,郁闷得捧着脸。
突然一块石头落到她面前,吓得赶紧一躲,往四周看了看,就看到墙头上两个戏装布偶娃娃再打架,嘴里还发着戏谑的声音:小小二郎神看我齐天大圣收拾你。
她跑到门外一看,是靳一川拿着布偶娃娃蹲在墙角,忍不住嗤嗤笑出声。
靳一川听到笑声扭头一看,尴尬的笑着站了起来,跟着张嫣进到屋里,拿过他腰上的锦囊给里面换了一些新鲜的药物:这里面的药啊得勤换,不然就没有用了,隔三天来一次吧,我给你换。
靳一川闻言,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拳,喉间有些发紧,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我要离开京城了,今天就走。”就站了起来朝她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张嫣闻怔,觑眼打探他的神情,一本正经,不似在玩闹,是真的,她唇角颤着,眼眶瞬间泛起湿意,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心里有点不安,好半天默不作声,看到他说完就走了,一点留恋都没有,连忙去追,追到门外,突然一个男子站在她面前,她红着眼睛一直在找靳一川的身影,噎着嗓子说:你来看病吗?我爹出诊了,要不?
丁修出声打断了她的话,笑嘻嘻地说:没关系,我可以等。
他就坐在院里等着,等了一会,就走了,他要去找春糖告诉她,要她小心赵靖忠。
张嫣拿着锦囊发着呆,发红的眼尾和挤出来的笑容,又忽然觉得喘不过气,他要走了,怎么办?趴在桌子上低泣着。
春糖听见一阵口哨声,向沈炼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顾雨翘着嘴,发愁地说:肯定是丁修找她,沈炼,春糖怎么办?
好不容易春糖有了喜欢的人,可他们又要走,她一时心里没了注意。
沈炼收拾着东西,眼皮抬都不抬,眼中闪过一抹兴味,声音淡淡道:看缘分吧。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想留也留不住。
沈炼背着包袱,拉着顾雨正要出门,忽然看见门口的阳光下有黑影进来,倏地把小姑娘拉到身后,握紧手中的刀,轻轻地走到门口。
门“吱吖”响,沈炼倏地把刀指着来人,顾雨一看竟然是个姑娘,眉目清淡还有一丝忧郁之气。
沈炼看到来人,身上根根汗毛竖起,她怎么会来?依旧若无其事地收起了刀,淡淡的喊:周姑娘。
顾雨一怔,他认识这个姑娘,拽拽他的袖子:你认识她?
沈炼眉心一跳,却神色不变,拉着她进到屋里,身上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蹲在她面前,柔声道:小雨,等出了城,我再给你解释这件事,好不好?
这就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明媚如画,眸若星河,清丽而纯净,气质澄净如水,真如夜空中的一轮皎皎明月,难怪他看不上她。
他给小姑娘说话的时候,声线放的很低,放慢语气温柔说话,总让人有一种他在哄她的错觉。
顾雨眉毛抖动了一下,轻飘飘的“嗯”了一声,一脸质疑,有些不乐意。
算了现在不是追究他的时候,等出了城再说,高兴值下降一点点,表情渐渐凝固住,笑脸逐渐垮了下来。
沈炼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看向周妙彤,
俊眉不由得皱了起来,眼眸中透出一抹仿佛要把人看穿的犀利锋芒,掏出怀里的文书,从桌子上推给给她:给你的。
顾雨瞅了一眼,眼底柔光微敛,是特赦文书,她是罪人。
周妙彤神情一凛,特赦文书,他是怎么弄来的?诧异得瞅着他:这文书哪里来的?
我今天就是要去给你赎身的,我要离开京城,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沈炼眉眼清冷,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淡淡得说。
这是赎我的条件?”周妙彤声音算得上平静。只是颤抖的声线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情绪,她看到文书那一刻,心一跳,她终于可以出去了。
她目光却落在了顾雨的身上,她乖巧地坐在椅子上,脸上平淡无波。
他竟然给她赎身,他俩到底咋回事?顾雨心头莫名地慌乱起来,一边觉得自己必定没有误会,一边又忍不住往不可思议的地方去想。
嘴里酸酸涩涩不是个滋味,声音极为清越,没有丝毫的忸怩,就问出口:沈炼,你是不是要纳妾?
沈炼心头一跳,握住她的手,目光诚挚道:小雨,我跟她清清白白的,也绝不会纳妾的。
顾雨耷拉着眉眼,听着他的话语,可心里还是有点不安,轻飘飘地“嗯”了一声。
都是女人怎会看不出小姑娘眸底的失落和酸涩,这一瞬间她竟有些不忍心,可她终究还是没有出声解释,头一偏:我今天来是有事要求你,有个姓严的御史,他儿子叫严峻斌,听说在诏狱,你能救他出来吗?
严峻斌是我们捉的,前天兄弟们差点折在严府,他的一只手~”沈炼淡淡的说,掀起眼皮瞅了她一眼,见她满眼的担心,也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周妙彤心一紧,瞪着沈炼:他怎么了?
沈炼轻轻地说:他没什么?
顾雨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脸上带了点茫然,虽然沈炼给她说,绝不纳妾,可她心里还是乱糟糟的,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在慢慢发酵。
原来真正的难过,是没有语言,没有情绪,就在那里静静地发呆。
一时间,沈炼眉头微皱,心里有些担忧,倒了杯茶,放到她手里,小心翼翼地喊:小雨。
顾雨乖巧的在他面前坐着,仰着头跟只小乖猫似的,淡淡地说:要我回避吗?
说完就要起身,沈炼赶忙拉住她,却察觉出了其他几分味来,刀刻般的俊脸愈显冷俊。
顾雨用力挣扎了几下,可那大手却似铁链般禁锢着她。
他看着眼前小姑娘一脸平静的模样,心里升起一股微妙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流失,周妙彤的声音响起:我有钱给你上下打点,你帮我救他出来。
沈炼倏地一回头,真不知道她是不起故意的,非要在这个时候说,面无表情地盯了她一会,冷冷地说:你的钱不应该这样用。
我的钱该如何用我自己有数,我从来没有求过你,就这一回。”周妙彤心急如焚地说,她现在只想救严峻斌,管不了他们夫妻之间的矛盾了。
沈炼定定地看着她,沉声道:那里是诏狱。
周妙彤上前一步,捏着他的手臂,红着眼睛:你救他出来,我就跟你走。举起手中的信:这封信交给他,他自会信你。”
还说什么跟她是清白的,都管起人家如何用钱了,还要跟他走,这也叫清白,关键是人家心里还有人,他竟然还是喜欢,那她成了什么,一股屈辱感笼罩着她全身。
她清秀的眉眼染上一层冷意,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悄悄地捏起自己手腕的嫩肉,告诉自己不能哭,不然里子和面子都没了。
沈炼听到她说出这句话,倏地扭头望着小姑娘,见她还是一脸平静,他瞬间有些慌了神,支吾着道:小雨,我……
你去吧。”顾雨眉眼一挑,挤出一个笑容。
她冰冷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杂质,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声线。
沈炼颤抖看着她如此平静的面庞,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语言从她口中缓缓流淌出来,他的心突然一阵冰凉,透彻心肺的冰凉。
二哥。
靳一川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春糖和他走进屋里,就感觉气氛不对劲,还看到一个陌生姑娘也在,而姑娘则满脸漠然,就听到靳一川问:周姑娘也一起走?
沈炼眉眼一掀望着他:什么时辰了?
未时刚过。”靳一川说道。
你在着陪着小雨她们。”沈炼拿起佩刀往屋外走去。
靳一川赶忙问道:二哥,你要去哪?
还有两个时辰城门才关,我在那之前一定赶回来。”说完回头看了小姑娘一眼,等出了城再给她解释,转身就走了。
春糖坐到顾雨身边问:姑娘,她是谁呀?
顾雨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陪我出去走走。
靳一川见她们要出去,连忙喊:小雨,别走远了。
他也看出了屋子里的不对劲,看到周妙彤也在,就知道二哥的东窗事发了。
顾雨没理他,自顾自地地往外走,她要出去透透气,顺便捋捋她和沈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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