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最不想发生的一幕出现了,柴房里空荡荡,无论是那少年还是油桃都不见踪影。
钱妈妈像是得了势的老母鸡,趾高气扬要来揍我,锋利的指甲只需要一巴掌就能划破我的脸颊。
我躲开了。
平日里我肯定不敢躲,惹怒了钱妈妈等于断了自己在这楼里的活路。
但现在,我的命已不由钱妈妈说了算。
背后有将军无声的视线逼迫着,大有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就要处理了我的意思。
是的,处理,和之前那个失手摔了酒壶的小丫鬟一般。
“墨鸦。”将军又在吩咐他的侍卫了,仅仅是扬扬下巴,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侍卫便心领神会的朝我走来。
那双黑沉的眼睛里无星无光。
我跪下去,不住的磕头,直到这时希望才知道那个小丫鬟是多么的绝望。
“住手!”
月娘的声音在我听来犹如天籁,无数丫鬟婆子压制住她的肩膀,她却还是以挣扎着想要扑过来。
将军那压迫的视线转回到她的身上,墨鸦也没有立刻动手,大家都在等待将军开口。
然而月娘抢在他之先说话了。
“不要伤害小冷,就算是要杀,杀我便是了!”
我愣愣的睁大眼睛,一时连哭都忘记了。
这个人在说什么,她不过是个身陷风尘的弱女子,有什么能耐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自量力吗!
记忆好像回到几个月前的晚上,我睡不着出去走走,隐约见着月娘房间的灯火还亮着。
那个人前风情万种的花魁正坐在案边补着衣服。
什么啊,我又不是不会补,用不着她尊贵的花魁来帮我。
可是,胸口不知为何,总觉得暖暖的,仿佛有什么悄悄融化,漫过心田。
她不适合做花魁,我早就知道了,她更像是一个邻家的姐姐,照顾着弟弟妹妹,直到相看了一个好人家出嫁,然后幸福安康的直到老去。
将头颅深深的伏低下去,我不想看见她脸上的急切,也不想让自己懦弱丑陋的面目暴露在她的面前。
反正她早已惹怒了将军,定是活不成了,让她在死前为我拼一把……也没什么的吧。
我也,我也不想死啊!
但我错了,有些事,远比死亡更可怕。
当一直以来的信念被摧毁,人只能如同行尸走肉般留在世间为曾经吊唁。
将军道,“不过是一个小丫头,怎值得美人如此挂心?”
月娘道,“小冷不一样,我一直当她是妹妹!”
将军又道,“你肯为她付出多少?本将军不急着杀你,先陪上本将军一晚如何?”
月娘沉默了。
良久,我听见她颤声道,“好。”
有谁的叹息混入风中,吹不散长夜的迷雾。
大抵是最喜欢将人的信念踩在脚下玩弄,将军畅快的笑出来,笑过后,他吩咐那名叫墨鸦的侍卫,带人搜索整个江月楼。
我终于又回到了人间,不必像个待宰的牲口那样趴在地上。可我发现,我已经再也无法直视月娘那一双澄澈温柔的眼睛了。
墨鸦的效率很快,没多久,一个五花大绑的油桃就被抓到众人面前,可那名贡品少年却仿佛蒸发了一样,到处都寻不到。
不论被怎样逼问,油桃都不承认窝藏了贡品的事情。
将军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却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走到油桃的面前,缓缓蹲下,我告诉她,“如果不是偷藏了贡品,你又为什么要躲藏?我劝你还是早早说出贡品的藏身之处,或许能活得长一点。”
油桃忽然笑了,让我离近一点就告诉我。
我熟知她的脾性,这样的表情一般都是按耐不住要揍我时才会露出来的。
看我反而走的更远,油桃终是忍不住大声骂了出来。
我回到将军面前,跪下。
“将军大人,我觉得用刑比较好一些,有些人脑子不清醒,兴许痛一痛就好了。”
“小冷!”
月娘在怒斥,我闭了眼,不去看她。
她会后悔吗?这也算是让她看清,自己舍命保下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将军倒是对我的提议颇为中意,唤钱妈妈近前,问她江月楼里惩罚人的刑罚都有什么。
钱妈妈的老脸像开出了菊花,极尽所能的将听起来就残忍的私刑一一列举。
最后落到油桃身上的是成年男子手臂粗的棍子,一下下捶打在背部,闷声震荡在每个人心底。
她的嘴角咬出了血迹,却还是一声不吭。
五十棍过后,她的背后血肉模糊一片,却仍有余力说话。
“你们打死我吧,什么贡品我根本就不知道!想要滥杀无辜,就尽管来吧!”
将军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反而微微点头,“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如此,倒是个好苗子。”
墨鸦上前垂首道,“可要将之编入暗卫营?”
“不急。”
主仆二人耳语一番,内容我听不清,却无端感到恐慌。
油桃是被认可了吗?那么我,会被人像小石子一样丢回路边吗?
待他们密话完,我赶紧向将军建议,“此人身板结实更胜寻常男子,寻常刑罚可能不会让她就犯,不若将她的指甲连根拔去,十指连心,相必,比皮肉上的痛苦更加难挨。”
月娘没再说话了,像是对一个人失望透顶,她会更加后悔,自己救回了一个魔鬼吧。
将军忽然露出一个嗜血的笑意,他道,“你是个心狠手黑的,本将军很中意。”
我心头一喜,立刻纳拜,“多谢将军大人夸奖。”
将军点头,“也罢,就由你来执行吧。”
“什,什么……”
将军笑意不变,眼中却亮起凶光,“怎么,敢说不敢做,你这样可坏得不够彻底啊。”
我赶紧又磕了两个头,“奴婢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从钱妈妈手中接过老虎钳,我的心一直在扑通扑通跳着,青黑色的钳口处染着厚厚的黑色血块,已经凝固成一层。
伸向油桃的手时,我甚至发抖没拿住,将钳子掉了下去。
油桃一张肥脸染着鲜血,笑了,很嘲讽的那种,然后朝我呸了一口血沫。
“孬种——啊!!!”
我在她说话时拽过她的手,狠狠用钳子夹了上去。
没有对准指甲,钳口直接拧在了肉上。
她的手很快也和后背一样,变得血肉模糊。
可她还是笑着。
用非常虚弱的声音道,“再怎么逼问也没用,他早就跑了,跑得远远的,跑到一个你们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我狠狠的用钳子又在她手上拧了一下,“你胡说,江月楼的守卫和铁桶一般,他根本逃不出去!”
“啊——我可没胡说,江月楼围墙西南角的草垛后,有我一直挖的狗洞,只可惜我钻不出去,只能让他先逃了。”
这样的结果,我根本不敢上报将军,如果这样都没办法取得成果,那我也无非是个没用的人。
无用之人的下场,一般都很凄惨。
我只能泄愤一般对着油桃不断拧下老虎钳,她的惨叫响了满院子,一张带血的脸愤恨的盯着我。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在牛车上打死你。”
我又拔了一下。
“真是可惜啊,现在我还活着,而你马上就要死了。”
她的十个指头已经光秃秃了,上面鲜血淋漓,我干脆一脚踩了上去,狠狠的碾压。
“啊啊!!!!!”
油桃的惨叫震耳欲聋,我心中没有丝毫的快意,只觉得无比恐慌,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我了。
“停下,快停下!!!”这喊声不是来自油桃,而是院子外面。
一个衣衫染尽脏污的少年跌跌撞撞从院门口跑进来,挡在了油桃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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