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
万流哈氏并不知道自己和十二福晋说的话全叫小七听到了, 事实上这不能怪万流哈氏不够谨慎——她已经和小七她们拉开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开口和十二福晋说这些话了。
再则，她的声音并不大——万流哈氏也防着有人听到自己说的话呢，所以哪里想到就这竟然也叫人听了去了？
也是, 一般人的听力再是厉害, 超过正常范围内也不可能听得到的，然而谁让小七不是一般人呢？她甚至都不是人。
正是因为不知道, 所以万流哈氏这会儿才会那么淡定,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十二福晋，见她一脸感动的模样, 她微微垂眸, 敛下了眼底得意的神色。
便是正一品大官的女儿又如何？
到了她手里还不是任由她拿捏？
任何关系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的，这个道理万流哈氏早就知道了, 她这辈子因为少了点运气, 所以进宫三十一年了, 始终还是在庶妃这个位置上原地踏步。
即便她生下了十二阿哥，但是每一次的大封都与她无关，反观和她一样都是在康熙十二年进宫的乌雅氏呢？如今已经成为高高在上的德妃了, 不可谓不风光。
前半辈子万流哈氏可以说是输得一塌糊涂, 但是后半辈子她不想再输了，她已经被后宫那么多女人压在头上这么多年，万流哈氏不想自己以后还得被自己的儿媳妇压在自己的头上。
所以早在康熙给十二阿哥和十二福晋指婚的时候, 万流哈氏就派人悄悄地打听过十二福晋的性子和为人了。
得知她为人没什么心眼, 性子也挺单纯的之后, 万流哈氏就松了一口气——
对于十二福晋的出身，万流哈氏是很满意的，放在一众皇子福晋里面, 十二福晋的出身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
但是出身好就意味着她有可能脾气就不好，就像是八福晋那样，性子烈得跟火似的。
这样脾气的儿媳妇，万流哈氏不是不能降服，但是始终没有十二福晋这种性子的儿媳妇那么容易降服。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等十二福晋和十二阿哥大婚之后，没用太多的时间，万流哈氏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十二福晋这个儿媳妇降得服服帖帖的。
想到如今宫里的人都认定了自己是好婆婆，就连十二福晋也把自己当亲娘似的孝顺，万流哈氏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甚至有一种隐秘的愉悦感。
十二福晋可不知道自己认定的，对自己好得不能再好的婆婆其实背地里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么善良可亲，更不知道她之前说过她不如这个嫂子，不如那个嫂子，甚至就连比她后进门的两个弟妹——十三福晋和十四福晋也比不上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真的处处都比不上她们，而是万流哈氏打压她的一个方式而已。
但是十二福晋不知道，小七知道呀，哪怕她并没有读心术，没法读万流哈氏的心，但是仅仅只是听她说的这几句话，小姑娘就听出她的心思来了。
她阿娘说过，世界上有一种人是不能靠近的，那就是总爱对你说难听话的人，这样的人要么就是单纯的嘴坏，要么就是单纯的心坏。
不管是嘴坏还是心坏，那都不能靠近，前者叫你听了难受，后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把你给害了。
小姑娘虽然年纪小，但是一听她阿娘的话就觉得很有道理呀，说什么刀子嘴豆腐心，那是因为他是刀别人的那一个，又不是被刀的那一个。
再说了，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这可是至理名言。
小七心想，难怪她十二侄媳妇平日里都是闷闷不乐的模样了，原本不止，或者说根本不是因为迟迟都没有怀上宝宝，单纯是因为平日里从她婆婆那里听到太多的难听话了。
换做是她的话，她肯定也开心不起来，不对，应该说换做是她的话，她肯定打爆万流哈氏的狗头，让她开心不起来才对。
“小姑爸爸，你要上哪儿去？”
九福晋她们刚刚就闹不明白小七为什么突然停下来，又为什么突然生气，现在更是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就往回跑了？
容芝她们跟在小七身边多了，知道自家公主是个什么脾性的，因此小七一跑，容芝她们二话不说也跟在她屁股后面追了上去。
按理来说，容芝她们是大人了，别的不说，就算再不擅长跑，腿也肯定比小七长，真的跑起来的话肯定不比小七慢才对的。
但是谁能想到小七那双小短腿捣腾得那么快呢？容芝她们险些追不上。
虽然有容芝她们追上去了，但是九福晋她们也不能放任不管，因为小七这会儿是和她们一起的，她要是出了事的话，她们也脱不了关系。
再说了，她们也不盼着小七出事。
“九嫂你怀着孩子就别动了，我和十三弟妹去追小姑爸爸就好。”十福晋来不及跟九福晋当面说，便边跑边说，等九福晋听完她说的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十福晋和十三福晋已经跑远了。
“雪芽，你说小姑爸爸这是怎么了？”九福晋虽然担心小七，但是想到自己肚子里怀着孩子，她也不敢跟着跑，只能在原地等着干着急。
雪芽想了一下，然后道：“主子，您说元昭公主她是不是不爱听您和十福晋还有十三福晋刚刚说的那些事情？”
她们刚刚说什么那些事情了？
不就是万流哈氏和十二福晋之间的婆媳事儿吗？
“应该不会吧？”九福晋有点不太确定，她看小七刚刚对十二福晋和万流哈氏的态度，不像是讨厌她们的样子，但是刚刚她的意见确实是和她们相左了。
“小姑爸爸跑的这个方向……难道是想去找十二弟妹她们吗？”
九福晋有这个怀疑是很合理的，而小七也确实是奔着十二福晋和万流哈氏去的。
“小姑爸爸？”
“元昭公主？”
看着突然出现拦住她们的小七，十二福晋和万流哈氏两人都愣住了。
“怎么了？小姑爸爸，是有什么事要找我们吗？怎么跑得这么急？”本来十二福晋都认为自己能够怀上这一胎有小气的一份功劳，更别提刚刚听万流哈氏那么说了之后，她更觉得全都是小七的功劳了。
所以这会儿见到自己的小恩人小七，十二福晋当然是连忙关心了。
怎么了？
她还好意思问她怎么了？
小七一边看着面前这个关心自己的侄媳妇，一边在心底里想到，要不是怕她出事，她会跑这么急吗？
被小七用看笨蛋的眼神盯着看的十二福晋：“……？？？”
没有读心术的十二福晋实在是没法从一个眼神里就读懂小七的想法，好在十福晋和十三福晋很快带着她们的宫女追上来了。
“十嫂、十三弟妹，你们这是怎么了？”十二福晋干脆问十福晋和十三福晋。
但是问题是她这两个妯娌也不知道呀，她们是追着小七来的。
“喔，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十二侄媳妇你这一胎不是怀相不好吗？”小七突然开口道。
“是，郎太医确实是说我这一胎怀得不太好。”十二福晋不知道小七为什么突然追上来说这件事，但是她这一胎确实是怀得不太好。
要不然万流哈氏刚刚说的话也不会一下子就戳中十二福晋的心了。
没有一个母亲想让自己的孩子病歪歪的，可偏偏因为她的缘故，导致她的孩子还没出生，在娘胎里就比别的孩子要弱。
一想到这里，十二福晋的心就漫上密密麻麻的悔意，要是早知道会这样的话，她当初就应该听她婆婆的话，不该喝那些求子药才对的。
看到十二福晋这个模样，十福晋和十三福晋两人对视了一眼，心想小姑爸爸特意追上来总不可能为了扎十二弟妹/十二嫂的心吧？
因为知道小七不是这样的人，所以虽然闹不明白，十福晋和十三福晋都没有随便开口说什么。
“那就对啦。”小七道，“既然你这一胎怀得不好，更加应该多休息了，你应该跟我们回阿哥所呀。”
“可是……可是额娘有一些关于养胎的经验要告诉我。”十二福晋当然知道自己应该回阿哥所休息了，可是万流哈氏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她到底是第一次怀孩子，哪里有她婆婆那么有经验？
而且身边伺候的都是黄花大闺女，至于原本跟着她一起进宫的奶嬷嬷，早两年就因为身子不适而回家荣养了，所以十二福晋现在身边压根就没有一个有经验的人。
“那一起去阿哥所就好啦。”小七理所当然地道，“你现在怀着孩子，当然你最大了。”
说着，小姑娘好奇似的问了万流哈氏一句，“还是你也怀了孩子呀？”
“元昭公主您说笑了。”万流哈氏如今都四十三岁了，虽然这个年纪宜妃都能有孕，但是她又怎么能和宜妃比呢？
宜妃在这个年纪依然得宠，而万流哈氏便是年轻时都不得宠。
“那就奇了怪了。”小七奶声奶气地道，“你没有怀孕，为什么不是你陪十二侄媳妇回阿哥所要十二侄媳妇陪你回去啊？”
“十侄媳妇、十三侄媳妇，你们不是说十二侄媳妇的婆婆对她很好吗？”
这哪儿好了？
最后一句话小七并没有问出口，但是十福晋听懂了，十三福晋听懂了，在场的人也全都听懂了。
是啊，要是万流哈氏真的对十二福晋那么好的话，那么她明知道她这一胎怀相不好，这会儿就算要给她传授什么养胎经验，不是应该陪她回阿哥所吗？怎么让十二福晋陪她回去？
要知道就算是十福晋和十三福晋这样没有怀孕的人来回走一趟的话，也累得不轻了，更别提这会儿怀着孩子，而且怀相还不好的十二福晋了。
原本十福晋和十三福晋都没有想到这一茬的，但是现在一听小七这么说，顿时就反应过来了。
“不是的，小姑爸爸，额娘是因为年轻时遭了罪，所以上了年纪之后，腿脚一直不好，太医说了不能多走路。”
不用万流哈氏开口解释，十二福晋就主动替她说话了。
等十二福晋说完，万流哈氏一副愧疚的模样：“也是我这个身子不争气，好在上天待我不薄，给了我一个孝顺儿子，又给了我一个孝顺的儿媳妇。”
说着，万流哈氏伸手拍拍十二福晋的手背，面上一片对她的赞扬之色。
十二福晋见状，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
小七：“……”
完了完了，她好好一个侄媳妇被她婆婆洗脑洗到脑子都要坏掉啦。
按照小龙女原本的脾气，她知道万流哈氏的真面目之后，肯定二话不说冲上来就撕破她那张假皮的。
但是今天的小七已经不是前两天的小七了，今天的小七已经懂得了智取。
毕竟十二福晋还怀着孩子呢，而且她又被万流哈氏洗脑洗到脑子都要坏掉了，所以小七觉得自己不能莽着来。
既然不能莽着来，那就只能用脑子了。
小七表示自己的脑子虽然用得少，但是还是很好用的，反正别的她不一定会，但是拆台她可太会了。
“十二侄媳妇确实是很孝顺啦。”小七开口道，“但是你身边不是有可以差遣的奴才吗？有什么经验跟她们说，再让她们给十二侄媳妇转述不就好了吗？哪里用得着十二侄媳妇亲自走一趟？”
听到小七这话，万流哈氏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
没完了是吧？
明明话题都已经被她转移了，结果小七竟然有办法愣是把话题给掰了回来。
万流哈氏从前和小七接触的机会太少，以至于虽然听说她是个聪明孩子，她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只觉得那不过是底下的奴才们吹捧的罢了。
毕竟谁叫小七得宠呢？
再说了，就算她是真的聪明，可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能聪明到哪里去？
可是这会儿万流哈氏为自己之前的轻视感到后悔了，她不确定小七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但是她知道她要是再继续待下去的话，说不定会叫十福晋和十三福晋她们怀疑什么的。
“瞧我，一高兴起来就忘了还有这回事了。”别管万流哈氏心里面是怎么想的，面上的表情都是无可挑剔的，“元昭公主说的也没错，所以你先回阿哥所吧，到时候我再叫奴才给你转述就是了，不值当陪我再走一趟。”
“别呀，既然这么高兴，要不你还是和我们一块回阿哥所吧，到时候你亲自跟十二侄媳妇说。”小七哪里肯那么容易就放万流哈氏走？
“对了，九侄媳妇还怀着孩子呢，十侄媳妇和十三侄媳妇也想要怀孩子，那待会儿一起听叭。”
“小姑爸爸，可是额娘她腿脚不便。”十二福晋道。
“没事，到时候我让容丹给她准备一个辇轿就行啦。”小七表示这都小意思。
虽然说万流哈氏只是庶妃而已，在宫里行走的时候没有资格坐辇轿什么的，但是规矩是人定的。
小姑娘都把话说到这儿了，万流哈氏知道自己是不去阿哥所不行了。
于是九福晋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想到不仅把小七她们给等回来了，还把十二福晋和万流哈氏也给等来了。
当下九福晋对十福晋和十三福晋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两人都冲她摇摇头，搞不清楚小七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小七当然是想赶狗进门，然后关门打狗了。
……
自从认领了送子童女这个身份之后，小七每次都觉得自己身边的人能怀上孩子，指定有自己一份功劳的。
但是这一次很奇怪，当着众人的面，小姑娘竟然说十二福晋能够怀上孩子，完全是她自己的功劳。
“我突然想起来听说十二侄媳妇你这两年都喝了好多求子药是不是？”小七一边拉着十二福晋的手一边问她。
虽然小姑娘这么问显得她很没眼色，一般人是不会随便问别人想瞒人的事情的，但是十二福晋倒没有怪小七，主要她觉得小七还是个孩子呢，哪里知道那么多？
虽然十二福晋不想让人知道，但是既然被问了，她也不好意思否认，只能点头应了一声“是”。
“那就错啦。”小七突然一副反应过来的样子。
“什么错啦？”十二福晋问。
“你婆婆说错啦。”小七一本正经地道，“你能够怀上这一胎，哪里是我的本事呀？分明都是你的功劳啊，是老天爷看你那么想要孩子，知道你为了要一个孩子，连那么苦的药都愿意喝，他被你感动了，所以才让送子娘娘给你送一个孩子哒。”
十二福晋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小七这和万流哈氏完全不一样的说法叫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真、真的吗？”十二福晋难以置信地问道，其实说实在话，她不太介意自己能够怀上这一胎是自己的本事还是小七的功劳，她在意的是自己喝了那么多求子药，会不会影响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的健康？
要是真的像万流哈氏说的那样，因为她不听她的劝，非要喝求子药害得孩子有事的话，那么十二福晋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那当然啦。”小七特别笃定地对十二福晋道，“我还能骗你不成？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爷都在上边看着呢。”
“可是……可是我这一胎怀相不好。”十二福晋道，“是我喝太多求子药喝到的，要不是我非得要喝那么多求子药，也不会把自己的身子弄坏了，更不会连累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生就得在娘胎里受苦。”
说着说着，十二福晋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是真的好怕，好怕因为自己的不妥当，害了肚子里的孩子一辈子。
她听说皇阿玛的兄弟纯亲王隆禧就是因为在娘胎里遭了罪，所以出生之后一直都是病恹恹的，好不容易活到了成年，结果十九岁那年一场病就要了他的命。
十二福晋不想一辈子都生不了一个孩子，但是同样的，她也不想自己日后白发人送黑发人。
“十二弟妹，这话从何说起？”九福晋闻言，当下拧眉道，“虽然说是药三分毒，但是你喝的求子药总不可能是一些无良郎中开的害人方子吧？肯定都是给你调理身子的。”
“要是那些求子药喝了真的伤身的话，那么太医月月给你请平安脉难道还把不出来有问题吗？”
十福晋和十三福晋也是同样的想法，虽然她们也不确定十二福晋喝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求子药，但是九福晋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而且看十二福晋这个样子，显然是把这一胎怀相不安的责任归结在自己平时喝多了求子药上面，别管是不是真的因为这个原因，但是这会儿她们都不能这么说。
否则依着她的性子，说不定更加不利于养胎。
“九嫂说的没错，十二弟妹你别瞎想，你自己的身子你不清楚，太医还能不清楚吗？真的有问题的话他们早说了，不怕拖到最后成了他们的责任啊？”
十福晋道，“你瞧我比你早进门，这会儿都没有孩子我都不着急呢，你着什么急？我看你和十二弟之前就是子女缘还没来而已。”
“说不动本来十二嫂你和十二哥的孩子还得晚几年才来，结果因为你感动了老天爷，所以才会提前叫孩子到你们身边来的。”
十三福晋笑着对十二福晋道，“所以小姑爸爸刚刚说的也没错，你能怀上这一胎呀，可不就全都是你的功劳？”
小七一个人这么说，十二福晋或许不信，但是听九福晋、十福晋和十三福晋都这么说之后，十二福晋开始有些动摇了。
“十二侄媳妇，是谁说你怀相不好是因为你喝求子药喝多了？”小七突然开口询问，十二福晋闻言，下意识地转头朝万流哈氏看了过去。
虽然反应过来之后十二福晋很快地收回视线了，但是小七她们都看到了，当下个个转头看向万流哈氏。
迎上九福晋她们怀疑的目光，万流哈氏心下一惊，不等她开口说什么糊弄过去，就听到小七又突然扬声道，“好哇你，十二侄媳妇怀着孩子你还跟她说这些话，你的心思太恶毒了吧？”
“十二侄媳妇我们走，去乾清宫找阿兄给你主持公道。”
“不行。”万流哈氏嘴巴快过脑子地道，“富察氏她这一胎怀得不稳，不宜多走动。”
“也是。”
闻言，万流哈氏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小七继续道，“那就请阿兄来阿哥所一趟吧。”
万流哈氏：“……！！！”
她是这个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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