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朵紫阳花
对芙里尔而言,五条悟是特别的。
她是“降临”在异世界的魔女,不信鬼神、不信上帝甚至不信自己,但是却将审判自己的权利递给了一个刚觉醒了术式的孩子,然后为了那最后的审判到来之日耐心等待着。
她嘲笑、捉弄也陪伴那个男孩度过最艰难不具有自我保护能力的四年,然后从那个拥有冰蓝色眼睛的孩子得到最终的审判——
“在我眼中,你只是你自己。”
你只是你。
不是火焰与不死的魔女,不是为了获得力量而舍弃自己人类身份的罪恶之子,甚至都不是芙里尔。
你只是你,仅此而已。
虽然在火中被燃烧了过往,杀死你的东西让你更加强大,但是这么多年来,你也只是你自己。
你有一颗冰冷但灼热的心。
对芙里尔来说,xanxus也是特别的。
不仅是因为芙里尔能从xanxus与生俱来的火焰中获得生存的能量,更是因为那是她唯一的学生。
她从他身上窥见过温柔,她从他身上能见到曾经的自己。
她本可以引导那个孩子走向一条正确的道路,但是她中途逃跑了。
那也成为了她的罪。
1991年,壹原侑子通过电话告诉身处五条家的芙里尔,远在意大利的彭格列发生的摇篮事件,芙里尔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是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一天只是终究来了。
就像是那时候的她还在等待,等待五条悟冲破自己下的禁制,拥有完整的六眼。
她知道那一天会来。
“……你说这句话是快死了吗?”听到芙里尔道歉的xanxus闭上了眼睛,不耐烦地打断她未说出口的话,“够了,吵死了,垃圾。”
因为说话的人是xanxus,语气虽然谈不上温和,但远没有之前那样愤怒。
于是芙里尔弯着眼睛朝xanxus笑:“或许下次再见,就是真的道别了吧。”
为什么会降临?
明明早已死亡,连身体都不复存在。
为什么会是她?
这世上本没有免费的午餐,命运早就将一切馈赠都标好了价格。
她迟早有一天要将身上所背负的一切罪恶,连同这具通过魔女的交易得来的身体都埋葬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
没有人能够逃过命运的安排,也没人能逃过秩序的审判。
她曾于火焰中获得新生,也终将被火焰吞噬一切。
xanxus也是。
当这为期十多年的漫长的叛逆期结束的时候,他迎来了对自己的审判。
同是第十代继承人候选的沢田纲吉打败他,用武力,也用强大温柔又包容的心。
如果这样的人能够继承彭格列,对xanxus,对瓦利亚,对彭格列,都是一件好事吧?
“纲吉君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呢。”
xanxus那张脸上因为死气的零地点突破而出现的伤痕已经淡了许多,在切尔贝罗机关的其他切尔贝罗到达现场带走他之后,芙里尔和reborn说,“明明之前还是一个那样懦弱的孩子,但是你却能够挖掘出他的潜能。作为家庭教师,我确实不如你。”
“……xanxus说得是真的?你真的要——”
精疲力竭的沢田纲吉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后终于还是倒在了地上。
他从来都不是主动踏入黑手党世界的,甚至一直以来,他都在抗拒成为一个黑手党。
去废弃的黑曜中学遇到六道骸是因为伙伴被伤害,参与指环争夺战也是因为伙伴被牵连其中。
输掉指环争夺战,不仅是他自己,就连作为他守护者的朋友们都会被xanxus杀掉。
“纲吉君的强大之处也是他普通又不普通的地方,‘总是紧皱着眉头,如祈祷般挥舞着拳头’。九代目说得对,纲吉君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战斗。”在并盛中学操场昏黄的光线下,额前黑色的符文像是被镀了一层金边,魔女那双如宝石般美丽的眼睛也流露出温柔的神色,“不管是迪诺,还是纲吉君,reborn,你的学生都十分出色呢。”
促使她克制的是理性与规则,怂恿她坦诚的是情感本身。
“我曾这样渴望死亡,认为唯有死亡才是唯一的归宿。但是现在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存在,我心中就充满了期待。”
被见证指环的去向、作为这个世界观察者存在着的切尔贝罗机关带回彭格列本部接受惩罚的xanxus,因为精疲力竭而倒下又要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的纲吉君,还有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的悟君。
能改变一个人的,只有邂逅而已。
改变的是谁呢?
是他们,还是她?
又或许都有?
指环争夺战结束的当晚,芙里尔就离开了并盛。
但是要去哪里呢?
芙里尔也不知道。
所以她把管狐从自己的身体里放了出来,然后任由管狐将自己带往远方。
或许是自己作为妖怪的缘故,管狐驮着芙里尔去了妖怪气息更浓郁的乡下。
芙里尔盯着靠着自己肩膀的管狐看了好久,看得管狐因为心虚而讨好地拱了拱自己,才不由得叹了口气,伸出手装模做样地敲了敲管狐的脑袋,然后又将它收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真是的,突然选择到这种地方来……找不到房子的话,真的只能住森林了吧。”
可以住森林,但是不到万不得已,芙里尔是不能长时间远离人群的。
灵魂作为魔女的主食,和人类通过缔结契约的方式做交易在一定程度上也能获取人类的灵魂,或多或少而已。经由灵魂深处长生的情绪和感情则是魔女的零食。
芙里尔从一开始就是人类和魔女交易的产物,即使后来身为魔女,芙里尔也不大乐意与人类做交易。与通过愿望商店与人类进行交易的壹原侑子不同,芙里尔的食物来源更多的是通过吞食人类产生的感情和情绪。
做xanxus家庭教师的那几年,因为频繁地与xanxus对战,从中吞噬他的愤怒之炎,所以那是芙里尔成为魔女以来最不饥肠辘辘的时候。
而在五条家的四年,是芙里尔吃零食吃得反胃而不愿意吞食人类情绪的时候。
特别是五条悟到了将要觉醒术式的那段时间,还有那次她参加的五条悟的第一次三五七礼,人类对权势、威赫、力量的欲望交织在一起,让芙里尔不由得有些作呕,唯一的慰藉就是因为疼痛而烦躁、撒娇的五条悟本人。
所以芙里尔最后从挑选出来的几套房子里选择了高铁站附近的一套,屋主是一位已经定居在繁华东京的事业型女性,在乡下的那套两层日式房屋常年出租。
在芙里尔联系上对方以后,后者用三五几句就了解芙里尔想要租房的意向。秉持着“时间就是金钱”的信条,对方直截了当地询问她是否只是想要租房,如果是有意向购房的话,她可以适当地再降低下价格。
芙里尔有些惊讶:“……但是这不是道宫小姐从小居住的地方吗?”
“就因为是从小居住的地方,在父母的葬礼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想要见到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待在那个充满回忆与感情的地方,只会让我更加难受而已。”
“啊,抱歉,对你来说,这样的决定一定很不容易吧。”
什么是死亡呢?
是现世的此岸与死后的彼岸阴阳相隔,而你我各自处一方再也不见。
你只存在于我的记忆中。
时间将冲刷掉你存在的痕迹,到了最后,只有你留下的血脉才能够证明你存在过。
但是芙里尔并不会在一个地方常住,所以同她说如果改变主意一定会再联系她。
最后暂时只租了半年。
人们会在车站里经历什么呢?
恋人、朋友、家人的聚与散,或是久别重逢与再也不见。
又或许只是上学的青少年,神色匆匆的上班族。
不论怎么样,芙里尔在很长一段时间应该都不会经历在五条家时因为出力太多而补充力量不足陷入的困顿局面。即便没有违背不睡觉的束缚,但是每逢传统节日,五条家打开一小部分结界让术师进入,就已经把芙里尔累得够呛了。
即便芙里尔并不需要像普通人那样进食,但是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以及自己对口腹的品尝,她还是隔一段时间就要去采购食材。
有人看见过和从没有人看到过是不同的。
她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那个男孩的。
从现在租住的房屋到购买食材的超市只需要路过六个十字路口。
在第三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对妖怪和咒灵的存在都十分敏感芙里尔就已经注意到了那个双手紧紧抓住书包带的男孩。他低着头,一双眼睛紧盯着地面。
早在上个路口,他就表现得有些不对劲了。
那个男孩看起来比五岁的五条悟高不了多少,甚至看起来还要比五条悟单薄些,可能有些营养不良。他在校服外面穿了件深蓝色的毛呢牛角大衣,显得皮肤很白。头发是浅亚麻色的,而且已经有些长了,看起来像是有段时间没有修剪过了。
芙里尔在上上个路口看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远远的小蓝点,但是在上个路口的时候,芙里尔已经快要接近他了。
因为他走得非常慢。
但是因为要去买菜,芙里尔起了个大早,而这个点,小学生应该已经到学校了。
他迟到了。
芙里尔本来不太想理会的,但是当她提着购物袋要路过十字路口时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戴着黑色礼帽,还拄着黑色拐杖的年轻男人。
他没有脸,也没有五官,裸露出来的身体部分包括脸部都是像白纸一样的惨白。
芙里尔橙色的眼眸里写着冷漠地注视着那个男人从自己面前走过,但是男人却对芙里尔熟视无睹,反倒在转动他那个空白的脑袋时,嘴部突然出现两条显眼的向下凸出的黑色曲线。
他在朝她身后的那个男孩咧嘴笑。
芙里尔一下就明白了。
身为魔女,她对非人类的物种的存在并不敏感,反而对人类的存在更敏感些,毕竟后者关系到她的生存能量。但是她又曾因为照顾五条悟而踏足咒术界,因为对咒灵和咒术师也比较熟悉。
而管狐是妖怪,所以管狐对妖怪格外敏锐。
这是个妖怪和咒灵并存的世界,五条悟甚至还问过她咒灵和妖怪的区别是什么。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哦,她当时说,当你看到,你就会分辨出来了。
不是因为他的六眼,而是因为妖怪和咒灵虽有共性,但前者要么接近人、要么接近神,而后者则完完全全是人类在获得自我的同时孕育出来的所谓“诅咒”。
她现在遇见的这个就是诅咒。
四是被视为通往冥府的数字,医院里没有带四的病房。
而十字路口的交界处被称为通往死亡的世界。
在十字路口连续四次遇到同样的东西,第四次就会被带往死亡。
眼前的这个东西就是从人类对十字路口的恐惧中诞生出来的诅咒,所谓假想咒灵。
但是等级并不高,咒力也不多,顶多二级。
芙里尔今天穿了一身淡黄色的绣有百合花的访问着,系着市松图案的腰带,拎着和服同色的装着零钱的小包,一头红发被变成松散的辫子随意搭在肩上。
芙里尔停下了脚步,于是男孩慢慢地越过她。
果然,那个男孩虽然故意装作平静,假装没有注意到这怪异的一切,但是走得格外缓慢的步伐,以及紧紧攥住自己书包双肩背带而有些泛白的手,还有一直低着的头,都可以看出深藏那双一直紧盯着地面的眼睛里的恐惧与不安。
是野生的小咒术师吗?
芙里尔不确定。
要管吗?
芙里尔也不确定。
但是对方对自己这位魔女居然熟视无睹,这要将魔女的颜面往哪里放?
虽然魔女的颜面她一向是不在乎的,但是偶尔在乎在乎也没关系吧?
芙里尔想了想,在额头属于管狐的黑色符文泛着淡金色光芒的同时,伸手拎住走在自己前方的男孩的大衣兜帽。
男孩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头,一双浅棕色的眼睛猝不及防地与芙里尔橙色的眸子对视,芙里尔这才发现他的瞳孔比平常人的要细长些,看起来像猫。
“……姐、姐姐,有什么事吗?”
而且是一只被吓坏的小猫咪,还有些炸毛。
“有哦,我是芙里尔。”芙里尔微微弯腰说,“刚刚搬来这附近,还不知道这附近的超市在哪里,方便带我去吗?”
男孩有些诧异,然后面露为难道:“但是……但是我还今天要上学——”
显然是托辞,谁会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带路啊!
还第一次见面就像拎小猫小狗一样拎着别人的帽子!
因为是小孩子,露出这样老成的表情,这让芙里尔觉得对方有些滑稽可爱。
“已经迟到了吧?再迟一会儿也没关系吧?”芙里尔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说,“你觉得呢?”
这就是她和男孩的第一次相遇,以芙里尔的恐吓和对方猛地挣脱跑掉结尾。
当然,芙里尔也没有真的用力拽住对方的兜帽。
至于那个假想咒灵?
在芙里尔吸引了对方注意力的同时就用蕴藏在她体内的管狐的力量将对方祓除了。
“你想帮助他还这么拐弯抹角,真是一如既往地别扭呢。其实也不一定要这样恐吓一下那个小孩吧?”壹原侑子在电话里谴责着芙里尔,“你走在他的后面,他又低着头,也不会看到那个假想咒灵被祓除的过程。不过是个二级咒灵而已,对你来说很简单的,不是吗?”
“所谓平衡就是我帮他平安地走过那段十字路口,他付出的代价就是被我吓唬吓唬,多划算啊。”芙里尔理所当然地说。
壹原侑子无语:“说到底你只是单纯地想吓唬他吧?真是恶趣味呢,芙里尔。”
“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是屑魔女本人没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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