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暗色的天际被映照得一片绯红，这月光照耀下的岛屿山城被烧着了，光怪陆离之中，模糊而又嘈杂声音四起。

        一根烧着的木头砸落下来，眼看危险将至，少年无动于衷，只定定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热浪灼烫肌肤，眼看那烧着的木头就要砸在他的肩膀，千钧一发之间，有人却将他一把拉开。

        那根木头极快地砸在地上，发出怦得一声响动，他心跳骤快，方觉刚才是自己太过矜傲，竟真那般不躲不避。

        他回过头去，将他一把拉开的那女子看不清容貌：“哎，你不要命了？”

        他刚刚想说开口说些什么，眼前场景却突然一变，檐下传来时近时远的细碎铃声，术法结束占卜的结果却一片空白，他听到自己说：“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我却算不到她的过去和未来。”

        源明雅骤然睁眼，晨露浸润了他的衣物，一路上如这样歇在野外的情况他早已适应，但追踪符鸟数日，难得好好休息一番，却又做了这样一个古怪的梦，他已经很久没有梦见日轮山城的旧事了以及那个神秘的女子，他坐起身来，抖开身上草屑，树下火堆早就熄灭，听见他的动静，他身侧随侍的相原生听着动静也跟着醒来，等待他的指示。

        他没有言语，放出袖中符鸟，那以红纸折成的纸鹤追踪着那位神算后人气息自动辨认出方向往前飞去，由江南行至巴蜀，那群红衣教的人却不知道要将赵涵雅带去何处，而他有好几次本就要追上那群人了，却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破坏而断了踪迹，几番猜想之下他也不得不隐隐确定是被多多本人阻挠，他也不明白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看来也许真是被那群红衣教之人蛊惑，可他却不能这样放任，看顾这位神算后人却是他家中长辈留下的遗命。

        这些年身在中原，也算是逃离国内政斗旋涡，专注对阴阳术的研究，但却不该是他这个未来源氏家主继承人该做的事，那么兢兢业业履行长辈遗命也算减少了几分他对主家的愧疚之情。

        但连续数日赶路加上加上施术消耗却让源明雅有些吃不消，他的眼前泛起重影，脚下就一个趔趄，幸而相原生及时扶住了他：“明雅大人，请您还是暂且休息，不要追踪下去了。”

        “不行，相原，我能感应到赵涵雅的踪迹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了，若不继续追上去，我没有把握再次寻找到她。”

        源明雅有些时候是个固执的、争强好胜的人，他决定的事，只要已说出口就基本难以更改，他抬眼瞧着那符鸟的踪迹，就要继续跟上前去，可那符鸟飞到开满山茶的溪水旁却不再向前，只在原地打转，显然是再次失去了赵涵雅的气息，他推开相原生，快步向前，双手结印，闭眼再次感应起赵涵雅的方向，那气息杂乱无章，不知为何他就是分辨不出她的方向，他眉头紧蹙，再次施法，这一次的结果还是相同，他停止了术法，望着前方水流，却无计可施。

        “嗨呀，还真是巧呐。”

        一道略带戏谑声音忽然遥遥传来，他转身回头，前方水流尽头一片竹筏驶来，那竹筏上立着一位女子正冲他笑意盈盈。女子那副面容似曾相识，却正是他昨夜梦中之人。

        源明雅看向程绯，意识到昨夜那个无缘无故的梦也许预示着这场重逢。

        而后他的目光里又带上了些许犹疑，因为他不知道程绯为何出现在这里，而未知代表着危险，跟头五年前已经栽过一次，所以见到这人，他几乎下意识地带着些许警觉。

        五年前他第一次在寇岛的星野神社见到她，那位李复先生同他在神社的庭院手谈，棋盘上厮杀激烈，两人却都一幅沉得住气的静默模样，他远远地就瞧见一个女子正门不走直接翻过墙头，紧接着身手利落的落地，将一张海图碎片扔给李复，看她这样的架势，他就知道她应该是唐国那边的江湖人士。

        “拿到了，接下来又要做什么？”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的觑向那张海图碎片，那张海图却正是被岛上传说中的异兽大蛇所吞噬的那张，他看向程绯的眼神微变。

        “哦？你动作还挺快的，那就麻烦再你去协助唐九洋弄到另外一张海图吧。”

        “事儿都给我做了，那你干嘛，就搁这儿下棋？”女子状似不情不愿道。

        李复轻轻一笑，甚至没有开口，自怀中摸出一把金叶子。

        女子见此立刻闭上了嘴：“行，可以，只要您结账就得。”

        说罢，那女子这才将眼神落在了他身上，只停留了瞬间又错开，他也没看透她那时眼里神色，却有种怪异的错觉，觉得她似乎认识自己。

        而程绯那时候其实脑海里有很多不着调的想法，譬如“白毛都是怪物”“我也要把我头上这玩意儿染成白的”“阴阳术到底算不算修仙”，实在是要素过多。

        那时候他以为程绯不过是个拿钱办事的江湖人，只要是个能看透，有缺点的人就不足为惧，就算她能动手杀死小分岛那条大蛇又如何。

        直到后来就是在日轮山城再度相见，山城的重重机关被这人联合李复毁了个乱七八糟，连自己那时引以傲的阴阳术都被这人破解。

        到后来他至河朔，江南，空雾峰，这人也极度巧合的出现过，他甚至怀疑这人那时故意追踪他而来。

        犹疑到他用术法试图窥探这人的身份，结果却一无所获，但这人又忽然偃旗息鼓，自从于江南告别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身边过。

        直到现在，她又一次出现了。

        他抬眼看着那女子同那竹筏之上的艄公打过招呼，接着那竹筏便缓缓停靠至岸边，程绯轻巧地跳上岸来，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在找谁，我也是受人所托一路追寻她而来，不若搭个伴儿吧？”

        那少年没有出声回答程绯，轻振身上月白狩衣，转身就要离开，想来是并不相信她，不过程绯也不气恼，意料之中而已，要是源明雅真这么相信了她才真是奇怪，谁会轻易相信一个曾经和自己结了个大梁子的人呢，且不说几年前自己大闹日轮山城的时候，这小子被自己破解了阴阳术恼羞成怒的那一句：“全部都给我飞灰湮灭吧。”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阴阳术上的天才少年嘛，向来少尝败绩，一路顺风顺水，恐怕那时还是第一次接受社会的毒打，再不记仇的人，再见到当事人也会心里不舒服。

        程绯在某些事情上向来善解人意，若非必要剧情，也不会多出现在人家面前讨嫌，不过现在嘛她也确实有些事情需要这人帮个忙，也就不得不腆着脸来试一试了。

        “如果我说我有赵涵雅的下落呢？”瞧着对方转身离去的背影，程绯不慌不忙地开口道，想来想去求人办事的路数也不如等价交换来得简单。

        对方没有她的消息，实际上也能找到无量宫去，只不过她到底知道点儿剧情，这信息差不用也白不用。

        少年听见她这话身影果然一滞，源明雅回头，侧身瞧着她：“你想要些什么？”

        程绯唇畔浮现笑意：“好说，好说，简单的很，只要你帮我个小忙就好。”

        “什么忙？”

        “我要找一件东西，我想让你帮我算算它在哪儿。”

        “何物？”

        程绯轻咳了一声：“这个嘛，到时候你便知道了，若最后卜算结果不能如愿，我也认了。”

        源明雅沉默片刻随即应道：“好，希望你最好不要骗我。”

        “骗你于我而言也并无什么好处。”

        程绯邀源明雅和他的仆从上了竹筏，她坐在船头望着眼前山水：“这一路追踪想必那群人的身份你也知道了，他们正是江湖中一个教派红衣教，只是这红衣教向来行事神秘，但有一点则是他们只接纳女子入教，他们带走赵涵雅但却不伤害她，多半想诱她入教，又由江南至巴蜀这样大费周章的，想必也是她身上能力被看重，我在此地也打探到一些消息……你看这个。”

        程绯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份花名册递给源明雅：“此地九黎部落最近都有少女失踪，我追查下去，发现正是红衣教所为，我潜入他们营地，发现他们乃是在准备所谓的圣女洗礼仪式，听他们的言语，这位新任的圣女身负预知之力。”

        “这位圣女，定是赵涵雅无疑了，红衣教在这无量山深处有一座行宫，唤做无量宫，人应该就在此处准备洗礼，这处分坛地址，我已探明，我们此去乃是那处宫室附近的归泽林，若要寻到无量宫去，还需要些脚程。”

        程绯话音将将落下，行得好端端的竹筏忽然由船底涌来一股怪力瞬间被翻了个儿，竹筏顿时四分五裂，三人一个猝不及防被震落水中，刀光闪过，河底钻出好几个黑衣人，刚才还在划船的艄公目露凶光，扔开手里竹篙，摸出怀中锋刃，程绯也顾不上许多，打算先将眼前突如其来的杀机先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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