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程绯坐在火堆边拧干裙摆上的水一边讪讪地同源明雅废话文学，刚才遇过一场截杀，这人倒也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那些黑衣人倒是实诚，一开口就问程绯要那颗她刚刚得到的神木果，不是她都还没揣热乎呢，有些人自己不做任务就想着抢别人的是吧。

        从得到九黎部落赠送的那颗神木果之时，程绯就知道这种如同烫手山芋的宝物会引来一些人觊觎，果不其然，一出花山节地界这些就急不可耐的动手了，这些人解决起来倒是简单，但程绯还是被他们搞得有些头疼，这是她为数不多次的翻船——一行三人一开始就被猝不及防的震落水中，身上衣服都湿了个透顶，给程绯有点整不会了。

        她是暂时不太想穿着湿衣服到处跑的，但是眼前又有个急着找人的，她思量了一会儿又道：“多多暂时不会有危险，洗礼仪式也不会这么快就进行，不过那竹筏被这群人毁了，接下来的路恐怕我们要自己走了。”

        源明雅脱去的外衣被相原生铺开晒在以树枝搭起来简陋上衣架上，他自己身着中衣，银白长发铺散下来，听闻程绯此言不冷不热道：“嗯，我知晓了。”

        “不过我听他们方才所言神木果，你是要拿那东西去换英雄令么。”过了一会儿，源明雅不经意道：“看来你有麻烦了。”

        “嗯？”

        “唐国近来的江湖大事，我亦有所耳闻，依我看能被这东西引得疯狂的也实在算不得英雄之辈。我听说神木果是九黎族的圣果，为了它想必阁下也没少废功夫。”

        “这也没法子的，江湖中的大人物人手一张帖子，我等无名之辈只好努努力了，”程绯侧头看向对方：“再说了我也没偷没抢，这颗圣果也是九黎部的朋友们赠予。”想吃席又有什么错。

        “朋友？若他们知道你一开始就是为了这颗圣果去的，可还会这样觉得。”

        “我为求神木果而去，他们一开始便知道，这两者也不冲突，端看有缘便算是朋友。”

        “这种东西端看缘分么，可羁绊太多，只会迷失自我吧……”

        阿这，阿这，阿这，程绯正拿出水囊喝水骤然听对方这话觉得有点中二，被呛到猛地咳嗽起来，一个没忍住就喷了对方一脸水。

        “明雅大人！”

        源明雅面色不佳，他额前银发又被沾湿，连同长而浓密的睫毛之上亦挂上了水珠。

        “对不住，对不住！”程绯一面挤出一个极度尴尬的笑，一面从背包里拿了干净的手帕帮对方擦拭起来。

        程绯靠得极近，身上带着一股子清幽的气息袭来，源明雅眉头蹙起，一时有些错愕，而后他极快地捉住了程绯的手腕，将她手中手帕取过：“我自己来吧。”

        程绯尴尬癌发作开始抠手指，她不由对自己说道：程绯啊程绯，一辈子很长的，很快就过去了。

        一时间无人说话程绯定了定神，抬眼去瞧源明雅，觉得对方还是有些不太高兴，遇到这种事情生气真无可厚非，她又真诚道：“我的确并非故意，还请见谅。”

        “……无事。”源明雅顿了顿，也不愿在停留在这个让人有些许尴尬的话题上，他另外捡了个话头，继续方才他还未说完的话：“也许对你们江湖人来说，知己好友很重要，而对吾来说，同伴好友之类，毫无意义。”

        谁知道呢，人都是会变的捏，程绯自收了声，不再言语，看源明雅还是多了几分看自己曾经年少无知时候的恍惚感，看别人她或许还不会有这种感觉，但是眼前之人，别和我说此后和多多环游大唐找安庆绪那条水龙脉的不是你源明雅，就这？

        百无聊赖之际，她伸手摸了摸自己晾晒于风中的那件外衣，触手却还是一片湿润，而一时间也没人说话，大家于是安静地坐着等待衣物被风干，也只听见火堆燃烧的噼啪之声，也不知过来多久，衣物渐干，三人再度启程，由程绯带领着一路沿着澜沧江前往归林泽而去。

        流经无量山的澜沧江宽阔浩渺，源明雅于此地不熟，他不知道的是在江畔对面的高耸的山峰深处还有着红衣教在此地的另一座行宫剑湖宫。

        程绯于江面远远望去，山峰之上白练倒悬，老远就听得一片轰然水声，正是此地被称作无量玉璧的瀑布，那剑湖宫的入口应该就隐藏在那瀑布之上，不过她也对这剑湖宫不甚熟悉，也只是猜测，等有空遇到前去寻剑湖宫入口的陶寒亭倒是可以确认一番。

        陶寒亭当年遁入恶人谷，如今已是王遗风手下雪魔堂堂主，面色更添几分阴鸷，这次于无量山再见，他虽形容冷淡，也仍旧记得昔年和程绯的情谊，听闻程绯要寻无量宫，还特意着了人带路。

        她这一趟来无量山遇到了不少熟人，这第一楼的英雄宴的确热闹非凡。这一回王遗风亲自出谷捉拿叛逃的三大恶人，将莫雨也带来了些西南地界，程绯也不知自己是否近乡情怯，只远远地瞧了一眼他，对方于澜沧江畔小亭中与王遗风等人饮茶，身量已高，长发披散，眉宇间青涩渐褪。

        程绯也还想再瞧瞧时，莫雨已经注意到她的目光，心生警惕地看过来，她无奈转身跑路。她现在不比从前，已经破罐子破摔，不到实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她是不会擅自动用积分换取易，容面具的了。问就是这看不到实体的虚拟积分就像某付宝里的余额，用着用着就他娘的快见底了。

        况且是以前也怕被隐元会的盯上，结果后来才发现自己有些杞人忧天，她从前还是太高估隐元会，或者太高估自己，一来她行迹不定在这个时代不太容易跟踪记录，二来她这种江湖散人根本没有隐元会事无巨细记录的待遇。

        剧情已至巴蜀风云，江湖风云四起，目前的江湖大事是血眼龙王萧沙被救出达摩洞后又被天南王家擒获，王家举办英雄宴开启屠龙大会，而恶人谷中三大恶人叛逃，王遗风清理门户，这王遗风又和萧沙有些旧日恩仇要清算清算。

        当然她知道这不过是个预热级别的，至于接下来嘛，还有的忙的。

        程绯：我真的是自愿做资历的。

        程绯心里暗道一声麻烦，而后不再多想这些乱七八糟之事，只专注赶路，也不知行了多久，前方地势一变，一片茂密的林子映入眼帘，河流水深渐浅，分成无数细小的支流汇入眼前这一片水泽之中，树木的缝隙中落下点点微光，煞是好看，此处就是归林泽。

        再走不远，几栋木屋次第而建，程绯跑去同住在此处的猎户们借来一条船，直接横渡归林泽外的湖泊到达无量宫外围，比起由回龙镇绕路要快上许多。

        相原生被留在山下接应，程绯和源明雅进了山，无量宫所在的山顶因地势太高被大雪覆盖，两人绕开在宫殿四周巡逻的守卫由风花坪右侧的峭壁上了山。

        此前拜访九黎部，阿幼朵将圣果交给程绯之时，向程绯提起过那些盘踞在无量宫的红衣教徒之事，直言他们到来将这无量山弄得乌烟瘴气，不得安生。已长成少女模样的阿幼朵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程绯看着她头顶的卷轴心下明了接下这个请托，是以当程绯潜入无量宫地界之时，她那游戏界面之上的任务指引，就帮她指明了无量宫的她要交手的三个boss：桃谷六仙、濯尘、赵涵雅的所在位置。

        游戏里boss要一个个的打，这是机制问题，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优先考虑的却应该是等待洗礼的赵涵雅，此刻天色渐暗，红衣教与波斯拜火教素有渊源，在他们的文化里皆认为每天日落后到月亮升起的这段时间，是最庄严的时刻，重要祭典皆被选在这种时刻举行，若是今日举行洗礼仪式，必然快要开始了，时间不等人，于是她带着源明雅避开巡哨直奔赵涵雅所在的祭天台，因有任务指引，即便这里相较游戏中细节并不完全相同，不多时两人还是顺利到了地方，两人避在一旁岩石后远远望去，那修建于山顶之上的主祭高台四周皆是红衣教徒把守，而祭台之上一个祭司模样的女人口中念念有词，而在她身前正立着一位身着红衣盛装的少女，眼睛紧闭，双手合十似正在祈祷，正是赵涵雅。

        “赞颂全能的神阿里曼，赞颂伟大的教主阿萨辛，你们的使者，圣洁的女神将要在此刻脱胎换骨，浴火重生，她将给圣教带来荣光！”女祭司神色肃穆，头颅微微高昂，念诵着祝祷之词，但偏偏在这万籁俱寂的庄重时刻，一阵骚乱之音蓦然传来。

        仪式被打断，那女祭司面上挂满愠怒之色：“怎么回事，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来人！来人啊。”

        女祭司一声令下，祭台之上却无人响应，她回身一望，周围守卫的数位红衣教徒却一动不动，悉数被定住了身形。

        随后不过瞬息之间，身着月白狩衣的少年手中提着魂灯倏忽之间出现在祭台之上，他捻着一片红色符咒的手势，昭示着那些突然被定身的红衣教徒乃是出自他的手笔。

        他看向眼前少女：“多多，随我回去。”

        女祭司还要说些什么，却听到那红衣盛装的少女让她先退下，赵涵雅脸上蒙着面纱，望向源明雅，对他的到来她似乎并不惊讶，她冷冷地说道：“不，我不会回去的，源明雅，这里才是我的归宿。”

        “这群红衣教之人居心叵测，难道你看不出来，他们分明是想利用你的预知之能。”

        “你们不会明白的，你也不必为了改变我的想法而胡说八道，红衣教的姐姐们待我都很好，她们不是这样的人。”赵涵雅低声道：“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赵家的仇、我的宿命也只有红衣教可以帮我！”

        “多多！”源明雅神色严肃，眉间微蹙，似还要再劝，眼前少女去突然身子一软，失去意识直直地倒了下来。

        “多多？！”

        “圣女大人！”

        “我说，何必这么麻烦，先带回去再劝嘛。”一双细白的属于女子的手一把接住了赵涵雅，程绯不知何时出现在赵涵雅身后，一记手刀下去，少女失去意识就被她揽在了怀中。

        “你竟然胆敢这么对待圣女大人，简直该死！”

        程绯轻声一笑，一面揽着少女，一面同那被彻底激怒飞身前来同她打斗的女祭司过起招来，这祭司又哪里是她对手，不消几招就被她一掌击飞，一连后退数尺，口中控制不住的吐出鲜血，而后她朝着源明雅使了个眼色道：“此地不宜久留，走！”

        源明雅很快反应过来，他袖袍翻飞手中结印，巨大咒印图案迅速在空气中凝结生成将三人笼罩其中。

        但就在此刻，一个红衣教壮汉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冲破了源明雅的符咒禁锢，手握成拳，突然扑向程绯，他语气凶悍显然要以命相博：“啊！你这混蛋，竟敢伤害祭司大人，去死吧！”

        “小心！”电光火石之间，程绯还没来得及动作就有人迅速掠向程绯，直直挡在她面前，生生受了这一拳。

        “喂，你！”

        这一拳狠毒到几乎用尽全力，终归是□□凡胎，源明雅只感觉五脏六腑传来剧痛，喉咙一阵腥甜，他按下这剧烈的疼痛，念完最后一段咒语。

        “天地元气，听我号令，起！”

        咒语念罢红光闪过，眼前三人消失地干干净净。

        一阵天旋地转，程绯实在是第一次亲历这种传送法阵，胃里一阵翻腾就想干呕，但手中触感让想到她还揽着赵涵雅，她勉强稳住身形，她身侧的源明雅却在此刻终于坚持不住，砰地一声倒下了，程绯看着眼前两个残血队友，嘶了一声轻揉眉心。

        她朝周遭一望，不过瞬息之间景色变化他们就离开了红衣祭坛，只是这里又是何处，好在明月高悬，周围的一切在月光照耀下犹如白昼，这里生长的植被让她迅速确认确定这里仍在西南苗疆，她急急忙忙打开游戏界面的小地图，小地图上三个字仍旧显示她在此刻在乌蒙山，乌蒙山仍旧在无量山地界，问题不大，等一下，乌蒙山！源明雅这传送阵有点意思啊，把他们往这天一教扎堆的小怪堆里送，她一个人还好，问题是眼前两个残血，她又不能丢下这两人不管，她也开始祈祷这里并不是乌蒙山腹地，不然有的麻烦了！

        但她偏偏时运不济，她脑海中刚刚掠过这个想法，就突然听到一声高喝：“有人闯入，在这边，抓住他们！”

        程绯顿时心凉了半截，怕什么来什么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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