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士可杀不可辱
据说，我睡了两天两夜。
直到第三日的午后，我才悠悠醒来。我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龙吟宫内西侧门专属于我的那个偏殿。
我正在榻上睡懒觉。身上盖着的，是赵恒正殿里那张御用的锦被。象征尊贵的颜色，黄的耀眼夺目。
榻前，多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宫女。女孩儿安静地坐着。一身淡粉色的外院宫女服饰，显露着她的身份。稚嫩而清秀的小脸上，带着一丝羞怯。
见我醒来，小宫女赶紧将我搀扶起来。小心翼翼的用热帕子为我擦拭过手和脸，又给我端来一盅盐茶侍候着我漱口。最后才从桌案上端过那一碗参汤来。
大补的参汤温度适宜，枸杞，红枣，上好的人参。甜而不腻。
女孩半跪在榻边，一口一口喂我喝完。
我没说话，默默地享受了一把当主子的感觉。她，应该就是赵恒专门为我安排的贴身婢女吧？
嗯。那个冷酷的男人还算有点良心。
思及这些，我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涌起一丝暖暖的情愫来……
一碗滋补汤羹下了肚，我感觉周身渐渐有了力气。
我不是矫情的人，既然已经恢复了体力，就不会再赖在榻上装病。都睡了好久，差不多得了。
我翻身下了床榻。活动了一下身子骨，感觉除了腰部还有点酸痛，别的都已恢复正常。
不得不说，灵芝妖儿的本体素质是极为雄厚的。自愈力更是少有的好。
提起这个，我不得不佩服某位暴君的体力。身中剧毒，居然还能那般勇猛无敌？
那种情况下，若是普通少女的话，至少得在床榻上趴上半个月。甚至有可能……会折了半条小命吧？
毕竟，就连我这个拥有五百年修为的得道妖儿，与他的耐力相比，也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儿。
据小宫女说，我都“因病”昏睡过去两日了呢。
因病？也是。毕竟病得不轻！
说到底还是那种媚药的药性，也太毒了……
女孩儿服侍我更衣之后，又贴心的为我上了一桌子的好吃食。
烤羊腿，桂花鱼，东坡肉。都是我的最爱。还有各种新鲜的水果，外加一壶百年桂花酿。
如此琳琅满目的席宴，马上激起了我的食欲。躺了这两日，腹中早已空荡荡的了，尤其还耗费了那么多的精元……所以，我得补充一下能量才是。
于是，我好一顿胡吃海喝！
人类有句老话。好了伤疤忘了疼，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人。其实没心没肺的，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活得轻松快乐嘛……
看着我吃完，女孩麻利地将饭桌收拾干净，又默默退了出去。只要我不主动问她，她也不会对我多说一句话。
我感叹，真是个腼腆的孩子。
吃饱喝足之后，我出了偏殿。小喜子一见我，马上小跑着过来。整个人表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恭敬的神色。
我挺欣慰。这个小太监总算知道对我笑脸相迎了。
那么……，从今往后，我的地位是不是也该提升上去几节？最起码不用再做下人了吧？
若是运气好的话，后宫之中混上半个主子的位置，总是有的吧？刚刚，不是还有个专门侍候我的小丫头呢。
我正异想天开的想着美事儿。一脸笑意的小喜子，已站在我跟前。
随后，他用最温和的语气对我说道:“王上留了口谕。说若你醒了，就去正殿收拾吧。都两日了，桌案上的奏折，忒乱。得好好整理一下。”
“你……说什么？！”我的脑瓜子瞬间嗡嗡作响。
“王上口谕:人醒了。就回龙吟殿当值吧。都两日了。桌案上的奏折，忒乱。得好好整理一下。”
见我反应有点迟钝，小喜子这个狗腿子还颇有耐性的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小阉人，平日里一向记性不好，今日居然能举一反三了？！
但我知道，这定是赵恒的原话！
暴君！
胳膊抵不过大腿。咬牙切齿过后，我乖乖去了正殿。我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乱糟糟的大殿收拾得整齐有序。
而那个服侍过我的宫女，以后的日子再也没来过。据小喜子说，是赵恒从外院洒扫的粗使宫女中调用过来的。守了我两个日夜，等我一醒来，人就被撤回原来的岗位了。
暴君……！
从我昨日醒来到今日傍晚时分，做贼心虚的某个暴君还没有回过龙吟殿呢。
他是害羞了？估计不是。臭媳妇迟早要见公婆的，何况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不解风情，脸皮足够厚的男人？
晚上。赵恒果然厚着脸皮回来了，据我所知，赵恒今日一整天都在宫外。
行色匆匆的暴君，大步流星的踏进了大殿。在我一脸尴尬之下，男人用轻描淡写的眼神，瞥了一眼正在泡茶的我。然后以脸不红心不跳的姿态，优雅地落座于那把专属于他的龙椅上。
坐下后的暴君，面色如常，神情自若。对我的态度，亦是一贯的趾高气扬。
瞧着他这副傲慢的嘴脸，仿佛两日前，趴在我身上挥汗如雨的男人，与他半点不沾边。我们之间，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只能说，这逼装的不高不低，天下第一！
难怪人类有句俗话，提起裤子不认人。说的正是赵恒这样的伪君子，真渣男！
我气的够呛，郁闷的够呛！
就算你不想给我名分，也该让我歇息几天，少干点活嘛。刚刚，那一堆的奏折，累得我一身汗！
毕竟，腰酸背痛的身体还未康复。
毕竟，我舍身为他解了毒！
暴君……！
于是，满肚子委屈的我，没再像往常那样屁颠屁颠的讨好他。下一刻，我连茶都倒的拖拖拉拉，漫不经心的。
赵恒也感觉到了我的情绪，看我没怎么“欢迎”他。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了。
“磨磨蹭蹭的，还不快给孤上茶。”
人都坐到了龙椅上好一会儿了，茶还没上。他只得好心提醒了我一句。
“茶！”我态度很差地将茶碗推到了他面前。
由于动作幅度较大，茶水都溅出了许多。桌案上湿了一片。
但我却没心情理会这些。本妖儿心里正堵得慌呢！
硬着头皮倒了这碗茶，我麻利的抽身退到了一边。转身时的这个动作，我做的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当然亦没有一丝平日里的恭敬，卑微。
我昂首挺胸，骄傲的像一位公主。
这是我第一次以如此硬气的姿态对他，心里还真有点紧张的。
我感觉自己心跳的好快。手足也有些无措。
为了稳住阵脚，缓解紧张的情绪，我随手拿起一把鸡毛掸子，胡乱地扫着殿内的摆设。
“茶。”喝过那一碗，赵恒又在提醒我，茶碗里该续茶了。
今日，这男人脾气还算挺好的呵。
我却装作没听到。依旧“认真地”打扫着卫生。
“聋了？”懒散的声音终于提高了几分。
“茶……没了！”我赌气说道。
哧！
我分明听到了一声嗤笑。
紧接着，茶碗里，水声潺潺。他居然自己倒了一碗。
“你有什么不满的？”他喝了一口自个儿倒的茶，忽然问我。
这话问的，我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他，会在乎我的感受和想法？
我下意识间一抬头，毫无偏差的对上了男人温和的目光。
没错，就是温和。
温和这个词，与暴君的人设，本是半点不沾边的。但今日，确认过眼神，暴君赵恒看我时的表情，与温和两字，竟没有一丝违和。
也就因为这个发现，我瞬间变得“嚣张”起来。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趁他心情好，我才能硬气几分，才能提一些自己的要求。
譬如，月银多点，活少点，伙食高点，赏赐丰厚点……
最重要的是，他得对我好点！宫女也是人，也得有尊严不是？
本妖儿也不是蛮不讲理，得寸进尺之人。也就提这么几条，应该不太过分吧？
于是，我开始了合理的诉求。
赵恒半靠在高高的龙椅上，瞅着一副皱眉沉思的样子，倒像是在认真听我讲话。可那一双飘游不定的眼神，似乎又没怎么上心。
直到我说完了，这男人也没说出一个字来。既不反驳，又不应话。就这么静静看着我一个人表演！
他这般态度，令我很不开心，也很受伤。合着刚刚，本妖儿就是一个逗笑的小丑？
士可杀不可辱！我终于炸了毛！
冲动使我胆大包天。我破罐子破摔，对着他好一顿大放厥词！
瞄着龙椅上一脸玩味儿的暴君，我义正严辞地申诉着自己的委屈。
我说：“奴婢一介弱女子，救过王上三次。还尽心竭力地侍候了您四个多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我虽身为宫女，却也是王上的救命恩人呀。
想我泱泱大楚，礼仪之邦，诸国之范。国风民俗，皆以义字当头。何况国君乎？
可是……可是到头来，您都没想着该如何赏赐我！没赏赐这也就罢了。还苛待于我这个救命恩人。明知道奴婢身体很……虚弱，还要压迫我带病上工！实……实在太没天理了！”
最后这几句话，有点太直白。言语也挺生硬的，但我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过了这个村，哪还有这个店？我得抓住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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