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凤凰树
我就这么絮絮叨叨，“理直气壮”地数落了起赵恒的条条“罪状”来。
到后来，我越说越生气。只觉得胸口一股子豪气不断翻涌。脑子一热，嘴一溜，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一咬牙全都抖落出来了。
平日里，一直谨记的那些宫规，早已被我抛到了脑后。深宫中委屈求全的日子，无形之中，已经将我圈养成了一个满腹委屈的怨妇。
这一刻，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我得狠狠地发泄一下心里的憋屈。
沉淀太久的窝囊，若不及时倒出来，长此下去，很有可能会郁闷成疾！
只不过，我没注意到的是，“危险”似乎已经来临。
于赵恒的角度，近在咫尺的嘴唇张张合合，喋喋不休。吐出的话，更是尖酸刻薄，实在伤人心脾。
他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于还是忍不了了。于是，他便没忍。
或许以赵恒的初衷，也只是希望我能安静一点，太吵了！
又或许是情急之中，一向沉稳的君王，面对着这张呱噪之极的嘴巴，来不及思考，鬼使神差般的采取了一种本能而又特别有效的措施。
我正慷慨陈词呢，忽然感觉头顶上方一片阴影笼罩下来。身子一晃之间，我已被他拉入怀中。
与此同时，一张放大的俊脸贴上了我的脸。他，他，居然用了最极端的方式。好看的薄唇对着我喋喋不休的嘴巴，快速堵了上去。
唇齿相触的瞬间，我和他都愣住了，时间似静止了一般。谁都没再开口。
近在咫尺的我和他，彼此的气息纠缠在一起，大殿内的温度又开始飙升。空气中又开始弥漫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气息。
这样“僵持”了片刻，赵恒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他麻利地松开了我。
与此同时，傲慢的声音从那张水润饱满的薄唇中缓缓响起：“杵在这里做甚，还不快点去给孤斟茶？！”
我愣了一下，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人间的男子真是善变！那张刚刚还堵在我嘴上的薄唇，一张一合间，又开始训斥我了。
“奴婢……这就去。”
我听到自己怂怂的答应着。怎么就这么不经吓唬呢？
我记得刚刚，自己好像是硬气过一回呢？
暴君……渣男！
我一边乖顺地为他斟满了茶。一边在心里狠狠地骂娘！
等我端着一碗茶转过身来的时候，才发现，此刻敞开的大殿门口，已经多了一个人。
是掌管御书房的太监高岩。
大殿中央，神色自若的赵恒端坐在龙椅上，优雅地朝着门口的方向摆了摆手，示意高岩进来回话。
装！我又在心里骂了一句。
不得不说，这男人的装逼技术真不是一般人能媲美的。比起我们妖儿的单纯直率来，可谓天壤之别。
可怕的人类呀……
…
这四个多月来，龙吟殿外扫洒的宫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据可靠消息透露，非正常离开的，大都没有好下场！
唯有我，如龙吟殿窗前那株凤凰树一般，枝繁叶茂，安然屹立不倒。
最近我自个儿都觉得，比刚来的时候，变得更白了，胖了，更饱满可爱了……更女人味十足了。
渡劫的日子，本应是活得蝇营狗苟，雨天屋漏。没曾想居然混得风生水起，绿肥红瘦。
真真是个奇迹！
凤凰树，人间万树之首。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高贵地近乎张扬。
每年五月，花满树冠，红艳如血的花簇，镶满了树杈。重重叠叠的枝条，竞相展示着激情似火的风姿妖娆。
与这满园子的百花绽放相比，傲然矗立的凤凰树，自成一副鹤立鸡群，独占鳌头之势。
故而，凤凰树在大楚国，向来冠以祥瑞之树，国运之花的盛名。
宫中，无聊的日子，我常会望向窗外。当视线与它的耀眼光芒不期而遇时，我不禁感叹一句。唉，真是不懂低调！
你可知道，这人间万物，皆不可太过。过份招摇显眼的东西，多半不得善终。
也不知这株凤凰树，还能活多久……
最近，赵恒忙得很。一天到晚都不人影儿。
今晚，快到亥时了，赵恒才晕晕乎乎地归来。一身的酒气熏得我都跟我脸红心跳起来。
我赶紧扶他到坐下，为他宽了外袍。男人起身走向龙床。他困了。
我麻利的为他擦手擦脸。又端来温水侍候他泡了脚。醉意朦胧的赵恒，忽而指着窗外，对我说出一句足以让我犯上一个“大逆不道”之罪的话语来。
他说:“你可知晓，在孤心里，你……就是它！”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的视线焦点，定格于窗外那株凤凰树上。
来龙吟殿的第一天，我就注意到它了。因为太过显眼！
纵观这重重宫墙之内，一年到头，总也有数不清，看不完，像是永远都不会凋零的花。但没有哪一枝，能够红到百日的。
唯有这株凤凰树，红艳似血的花朵，从五月开到十月，倔强地展示着它独有的妖艳与张扬！
如此尊贵之树，除了皇家。普通官员府邸，是不会有，也不敢有的。
就连这诺大的宫中，亦是仅龙吟殿这一株。
当时我还在想，它所象征着的，应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吧？
“凤凰树？奴婢……奴婢草芥微尘之命，怎敢与此等高贵之物相提并论！”
这种大罪，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吓得花容失色，手足无措。一边答话，人已经趴跪在地上。
这暴君，不会是又想找理由整我一顿吧？自古帝王最是无情。女人于他而言，不过是可以随手一丢的物件罢了。
尤其是像我这样身份卑微，毫无利用价值的女人。宫中的女人，拥有强大的家族支撑，才能在人前人后活得人模狗样。
这男人忽然提到此类禁忌的话题，莫不是忽然想起，这些天对我有点太过放任了，要借题发挥，重整宫规？
尤其不久前，我还特别硬气地怼过他一回呢。他要秋后算帐？肯定是！
见我神色慌张，诚惶诚恐的样子，他却又问道：“那你可知，这凤凰树的寓意？”
“奴婢……不知。”我唯唯诺诺的回答了一句。
“是真不知，还是不敢？嗯？……”
清冷的嗓音，拖着长长的尾音，传入耳廓，瞬间便令我胆战心惊起来。
没办法，气场上的压制，本妖儿不得不臣服。
“奴婢真的……不知……也不……敢。”
“真是……无趣！”
赵恒忽然甩袖而去！
留下了一脸蒙圈的我，孤零零的杵在空荡荡的龙吟殿，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不是醉了吗？怎么思路还如此清晰？
赵恒离开了。按理说，我该清闲自在，睡个好觉了。可今夜，我躺在偏殿柔软的榻上，听着沙漏轻柔的沙沙声，睡意全无。
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饿了，但又不全是。子时了，我还在榻上翻来覆去烙着人肉大饼呢。
今晚，是我妖生五百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失眠的滋味。人间话本子里的长夜漫漫，原来如此……
半柱香过后，还是睡意全无。我一骨碌翻身下了床榻，摸索着绕进了正殿。
这个时间点，龙吟殿的烛火大部分都熄灭了。桌案上仅剩下两座较低的琉璃烛台。微黄的烛火忽明忽暗的摇曳着。
今夜的龙吟殿，寂静得有些荒凉。
此刻，殿内的光线不甚清晰。但我还是轻车熟路的从桌案上找到了那只造型精美的御用汤罐子。
据我所知，这汤罐子里装的，正是御膳房为赵恒专门熬制的上好安神汤。
刚刚他不是赌气走了嘛。那，本妖儿只好勉为其难的替他喝了，这么好的东西，省得浪费了。
御用药膳的营养价值，我用脚趾头想着，定也是极高的。尤其，最近本妖儿身体虚弱着呢，正好需要大大的食补一番。
刚一揭开汤罐的盖子，诱人的香味便扑面袭来。
我闻到了百年山参和冬虫夏草的味道。如我所料。御用的大补汤，果然很有料。
我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地端起汤盅，沿着边缘，大大吸溜了一口。
温热的汤，微微有点甜味，还有一丝肉末的味道哩。再仔细品着，里面不止放了好多滋补药材，好似还有……鹿鞭？
本妖儿的嗅觉可不是一般的灵敏。食材，于我而言，闭着眼睛亦可尽数辩出。
嘿嘿，不想那么多了。总之，刚好给我补补身体！
毕竟前不久……耗费了我大量的精元，终归还不是为了救那个冷酷而不解风情的男人？
所以，这大补汤，权当是他给本妖儿的补偿。
耗费的那些精元，以人间的药膳食疗，估计得补个七八，十来日的，甚至个把月才能勉强恢复。
时至今日，我还感觉腿脚酸软无力着呢。
因公负伤，享受一碗美味，合情合理。如今逮着这么一个补充能量的好机会，我岂能让它从手里溜走？
食补，于我来说，是最理想的方式了。顺便解解馋，过一把嘴瘾，一举两得！
最重要的是，可打发无聊的时间，长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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