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中医班
晴空万里。
此时离过年仅剩下半月有余的时间，医院依然是老样子，人潮拥挤，大家各司其职，家属行色匆匆，不时有争吵的声音响起。死亡和新生是亘古不变的，病房的工作依旧是忙碌的，时间仍在继续，日子如往常般的过下去。
许妍就休息了一天，就被叫回科室替班，因为老汪请假的缘故。老汪一点也老，甚至可以说是可爱，长得白白净净的，还有一点儿婴儿肥，她是中医药大学毕业的，擅长中医，所以长期负责科室的中医班。
因此，许妍今天上的是中医班……
许妍是西医院校毕业的，中医知识薄弱，仅有的一点点知识也是来了这家医院之后了解到的。鉴于这个缘故，许妍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上过中医班。但是请假的人员今天是这个班次，她厚着头皮也得把这个班次上下去。
“姐，这个位置在哪里啊？”许妍一把抓住试图从护士站溜走的张丽，求救地看着她，“我真的一点都不会啊！”
“唉啊，就差一点点了。”张丽对于自己没有成功逃脱魔爪感到深深的懊悔，尴尬的对着许妍笑了笑，“崽崽，我无能为力啊，姐也没上过这个班啊！”
杨仪看了一眼许妍手中的治疗单，一贯的冷淡表情，“你下载个中医穴位app，做一个查一个部位。”许妍刚打算问下app的名称，她已经行动敏捷的端着治疗盘快速的离开了。这边，张丽趁着陈敏说话之际，悄无声息的从许妍手底下溜走了。
许妍孤立无援的站在护士站，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企图找到一个可以帮忙的好心人。然而，护士站就只剩下许妍一个人，以及，仍旧坐在电脑桌前目不转睛的处理医嘱的刘美华刘姐。
许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得靠自己啊！
仔细察看了一下今天需要操作的中医治疗项目，许妍发现大多数的项目和穴位是一样的。同一个套餐啊！
不就是个中医操作吗，能有那么难么？贴贴贴，按按按嘛？有啥不会的，反正错了也没人知道的……吧？！许妍给自己鼓了鼓劲。加油，能行的，应该吧？！神门在哪里啊？？？瞬间泄气。
许妍决定从25床开始操作，熟人嘛，错了，没那么尴尬。25床有两项中医操作，低频疗法和耳穴压豆。许妍对着耳朵的模型大概的估摸了下位置，终于开始了今天的中医之旅。
病房里，25床林瑞安正坐在轮椅上，双手套着乒乓球拍套，眼睛瞪的老大的看着坐在他面前的姑姑。
“姑姑，要开始中医操作了。”许妍先是打了声招呼。
姑姑一脸的不可思议，“小许，今天怎么是你啊？从来没见你上过这个班啊！你和老汪换岗了？老汪人呢？”
“老汪今天有事请假，我替她一天。”许妍解释道。我也不想是我啊，谁让今天就我一个人休息，她们都不愿意上这个班次，就只能我这个休息的人来了。
姑姑紧握住林瑞安的手腕，说：“小许，你弄吧，我手抓着，不会让他动的。”
许妍看着手里的低频治疗仪，脑袋里回想着刚刚打给老汪的电话。
——低频治疗，医生一般会取地仓、颊车、人迎这三个穴位。地仓位于口角外侧；颊车位于面颊部，下颌角前上方约1横指；人迎位于平喉结的胸锁乳突肌的前缘，颈部动脉搏动处。你就贴在病人的下巴靠近脸颊的部位或者脖颈，选第四个频道，频率按病人的耐受程度调节就可以了。
——那是贴下巴还是贴脖颈啊？
——我一般是贴在脖颈处，面积比较大，贴着比较牢固。
脖颈，脖颈……
许妍将两个治疗贴水平的贴在了病人的脖颈上面，打开仪器，准备开始调节。
“小许啊，我咋记得之前老汪是两个垂直的贴在脖子上的啊？这是有啥讲究吗？”姑姑不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诶……完了？！刚刚贴的太随手就直接贴上了，竟然能垂直贴？！老汪怎么没跟我提这一茬啊！！
许妍脑内高度运转，叮！“姑姑，是这样的，今天给林瑞安换个肌肉群锻炼锻炼，促进康复。”
“原来是这样啊。”姑姑茅塞顿开般点了点头，“挺好的，挺好的，确实得换换部位，不然老锻炼一个地方，不好啊！这就跟我平时跳舞一样，要经常换换曲子，要是好几天都是同一个曲子啊，哎啊，跳的可不带劲了……”
姑姑还在絮絮叨叨的从低频治疗延伸到广场舞，从广场舞讲到自己曾经的辉煌岁月，许妍心虚的背过身子，还好，还好……
下一秒，许妍身子一僵，冷汗直冒。
仪器显示屏上的内容，竟然是……英文？！
我看不懂啊啊啊！！！许妍在心里直抓狂，恨不得冲到医院把某位需要绝对卧床的家伙捞回来上班。
哦，对了，老汪说是第四个频道。但是……第四个频道在哪里啊？
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找到第四频道的许妍，长舒了一口气，默默地擦掉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水。这大冬天啊，冷的都出汗了！
——频率按病人的耐受程度调节就可以了。
……
林瑞安，他是一个病人，一个既不能说话，也动不了的病人。
所以——
我到底应该调节多少啊啊啊啊！！！
许妍这下是真的欲哭无泪了。
还好，下一秒姑姑帮忙解决了这个问题。
“小许啊，今天先给林瑞安调20吧，上次就是这个数值。不用往上调了，让他先适应适应。”姑姑看许妍盯着屏幕半天没有动静，建议道。
许妍在心里感到无比的庆幸，满口答应道：“好的，好的，咱们今天就20。”
“姑姑，这个要20分钟，等会儿时间到了，我会过来收仪器的。”说完，许妍就急匆匆地走了。
姑姑还打算跟许妍唠嗑两句，结果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踪影了。回头看到林瑞安空空荡荡的耳廓，急忙跑到门口，左右张望了下，没发现人。
“这孩子，走得也太快了，耳朵都还没贴了。算了，等会收仪器的时候，再让她贴吧。”
……
接下来是55床。
刚走到半路，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就从护士站方向传了过来。许妍打算回去看下情况。
“之前不是说好的那间病房就我们一家子住吗？为什么又安排人住进去啊？”5床家属，就是那个卷发的中年女人大力的拍着护士站的桌面，一脸的愤怒。
刘美华抬头看向女人，微皱着眉头，说：“这件事情我们从来没有答应过你。”
“你们不能这样啊，之前那个女的，就是……就是那个护士长，早上查房的时候，答应我们的啊。我们说病房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都太吵了，老人家睡不好，是她说会给病人一个安静的房间啊，还说白天可以把灯关了让老人家休息的。”中年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声越大，越有理。
刘美华翻了个白眼，说：“这句话里，护士长哪里有答应那一整个三人间病房都给你们一家子住，不收病人的。”
“那老人家怎么休息啊？！白天晚上都吵死人了。大晚上的不让关门，还要进来查房，门推着嘎吱的响，还把灯开了，到底让不让人睡啊！！”女人吼道，拍动着桌子阵阵作响。
刘美华无语地看着女人，“大姐，晚上查房是我们的职责，这也是没办法的啊！”
“你这什么态度啊！”女人大声威胁道：“你工号多少？信不信我投诉你啊。”说着就伸手去抓刘美华衣服上的工牌。
刘美华立马离开椅子，往后退了几步，与女人拉开一定的距离。自始至终办公室里没有一丝动静。
与此同时，5床的病房内也传出了争吵声，卷发女人听到动静，瞪了刘美华一眼，急匆匆的往病房赶去。
“你这护士怎么回事啊？天啦，都肿了，你看看，你看看，这什么护士啊？！”
“阿姨，老人家血管条件非常差，我们之前就建议你们置个pi管，你们就是不同意。”
“一根那么长的管子置到身体里面，还要到心脏，多危险啊，这不行，不行啊！”
“那就只能天天打针了。”
“是你们医院技术太烂了，我们之前在其他医院住院的时候，人家护士都是一针打进去的，而且一次可以放很长时间，哪里有像你们这样，放一天就不行了。”
“住院频率多了、时间长了，血管破坏程度加深，穿刺的难度系数肯定会加大，留置的时间也会相对应的缩短，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啊。”陈敏奈着性子对家属解释，心里暗诽道：那你去其他医院住啊，嫌这嫌那的，还住我们医院干嘛。
“哎哟，我听不懂你讲的，这什么又长啊，又短的，反正就是你们技术烂，找一堆借口，找你们护士长来，我不要你打。”
这个时候，大神从隔壁床端着治疗盘走了出来，看到5床病房内发生的争吵，开口道：“不用找护长了，我来给你打吧，我工作十几年了。”
大神一边麻利地扎止血带找血管一边讽刺道：“还找护长，你就等着老太疼死吧，就她那个技术，临床跟没待过似的。”
5床家属似乎还打算说些什么，但看着大神一溜烟地操作下来，贴上无菌敷贴，打开输液开关，液体顺利的一滴滴的流下来，瞬间也就没声音了。
护士站这边的5床的家属，那个卷发的中年女子，听到5床这边的争吵声赶忙跑了回来，刚到门口就看见了大神已经打完针了。
卷发的中年女子说：“你技术真不错，早知道就都找你打了。”
大神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对着打肿的另一只手仔细查看了一番并按压了几下，说：“等会儿我拿硫酸镁过来给老太这只手湿敷一下，可以消肿，问题不大，不用太紧张。”
大神接着严肃地说道：“我们科室护士们的技术都不错，我只是比她们多了几年的经验。我会跟科室的妹妹说下，下次老太这边的打针我来负责。”
中年女子和另一个家属互相对看了一眼，一时间竟也没说什么。
杨仪刚到5床门口见事情已经解决了，就折返回护士站，看着房门紧锁的护士长办公室，翻了个白眼，问道：“护长今天不在吗？”
刘美华也转头看向护长办公室，嗤笑一声，“在啊，在办公室里面了。”
许妍看着病房恢复了平静，默默的将手里拿着的拖把放下，看来这一身的功夫武学是无用武之地了！
“谁他妈的把老娘的拖把拿走了，不要让老娘发现，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走廊处传来了保洁大姐的咒骂声，响彻天际。
许妍身子一僵，若无其事的推着治疗车往55床方向跑去，还是接着做中医操作吧，这才是属于强者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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