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

基地中安静得异常，千野涵走出去良久，一开始的心潮澎湃逐渐转为平淡和冷静，这一路上别说问问情况了，甚至连人影都没有见一个，疑惑渐渐浮上心头，虽然她知晓有时为了方便行动而临时去一个据点时不会有那么多人，但如此安静的基地她还是头一次见，莫非是还在建造中的新基地吗？心下不禁升起深深无力感与淡淡的无奈，若是她的查克拉还在，直接用感知就能知晓对方的方位，哪还需要这样漫无目的地找。

        体质的不足加上没有查克拉支持，千野涵很快便感到疲惫，不知怎的她甚至觉得脑仁都开始作痛，不得不随意推开一扇门先进去休息一下。房内没有开灯，漆黑的状态下她也不知道这间房的大小，不过她也不甚在意，只是靠在墙边，而后贴着墙壁徐徐滑下坐在地上，双手不断按摩着太阳穴减轻疼痛，她闭上双眼，想让自己变得更舒服一些。照理说她现下这样的行动是不被允许的，她不能随意在基地内走动，只有在大蛇丸药师兜或是宇智波佐助需要的时候才能走出房间，但经历这件事之后她早就不顾忌这些了，有命在才能谈及其他。

        休息片刻，她觉得自己稍稍好些，脑仁虽然还有些隐隐作痛但并不会影响身体行动，她徐徐睁开双眼，由于已经适应黑暗，千野涵已将将能够看到屋内的情况，这一看，她险些跳起来。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看到了什么！几十张试验台，是的，几十张，毫不夸张，这个房间并不大，试验台却整齐地密密麻麻摆了整整一屋子！她深吸一口气，克制住徐徐冒出的恐惧，扶着墙站起身来，缓缓走进。看一眼就能发现，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实验台上都有东西，虽然盖着白布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以对大蛇丸的了解和现下的状况可以想见，很有可能是实验体，只是不知道……

        由于一动不动，她也不确定他们是否还活着，再加上此时黑暗的环境，她凝神观望许久，思索片刻，终是下定决心上前仔细查看。实验体监狱中经历过那么多场厮杀，见多了断臂残肢满天飞的场景，千野涵早已经不是见到尸体就怕的单纯懵懂的小女孩，她并不怕尸体，甚至连看到尸体时的精神波动都很有限，她有犹豫，是因为她怕的是冰冷的试验台本身，不如说也是她自己的内心，不过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便要好好地去看看。

        虽然说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但谨慎如她还是怕被发现所以没有开灯，徐徐接近，走到一个试验台前，她缓缓将覆盖的白布掀开，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她看到面前的人时微微一愣，这个人，还活着，并且全身上下并没有被做过什么重大手术的样子，千野涵摇晃了一下这个人，最后甚至咬着牙掐他了一下，却并没有醒转，看样子是昏迷了。眸中蕴含深思，她放下白布，抬高双眸，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些刚刚令她感兴趣的东西上，这些不断往他们静脉内输送的药液看起来似乎颇为眼熟，虽然时隔近一年，但被这些药折腾的时光她可是记忆犹新，每天脱发虚弱恶心以至于如今看到这些试验台都会有些微的恐惧，不过也是因此令她得到尸骨脉这样强大的血继界限。

        她强定下心神，制止住轻轻颤抖的手臂，环顾四周，这里这么多的人，都是在做同她当时相同的事吗？

        这里已经看不出什么，她继续向内走去，转过一个转角，视线突然豁然开朗，按位置算这似乎是另一边走廊的屋子，竟然将它们打通了。这个房间很亮，刚刚转过来时千野涵不禁抬手遮挡住眼前的光，由于太过刺目，她一时间看不清什么，继续向内走去，待又走出几步，她的脚步倏然定住。双眸微眯，她定定地望着刺目的光源，一时间后背不禁汗毛竖起。光源不只有一个，她没有细细地数，大概有十几个，每个光源都是一个密封的水槽，白光在上下都有一圈，照亮整个水槽。而被照亮的水槽内部是什么呢？是人，不过，那还能称得上是人吗？胸腔完全被打开，其中的内脏已经不在了，左右两臂的皮肤和肌肉全部消失，只剩下两道森森的骨骼，那骨骼比正常人的要粗壮一些，在指骨尖端的部位，似乎又长出另一节骨骼，猛然一看就像整个手掌的手指加长了一般，比起人的，更像是动物的手掌。双腿呢？还好，各种组织还是在的，头一眼看着像是正常的双腿，但仔细看来，便发觉膝盖的地方分别冒出来两个白白的骨针，针头并不尖，但周围的肌肉却被撑得满满都是褶皱，挤在一块，想必骨头刚刚长出来的时候肯定是承受着剧烈的疼痛。

        连退数步，抬手按在胸前渐渐抚平心绪，千野涵蹙起双眉，心中愈发沉重，可以想见，这些人最初都是同她的经历的一样，只是不幸的是并没有成功。这一刻千野涵心下微颤，如果大蛇丸知道她有尸骨脉的能力，待日后万一要杀掉她，自己死之后会不会也会同这些人一样被残忍地开膛破肚后泡在这里。此时此刻她更是坚定了绝对绝对不能将自己可以使用尸骨脉的事情说出去，大蛇丸是不是对于这个实验已经疯了，她可不想成为大蛇丸风暴下的牺牲品。她跟他们不一样，跟他们不一样，她不断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

        半刻也不愿再待下去，千野涵回身，落荒而逃般地从内室冲出来，外室的实验台之间离得非常近，她不得不缓下速度，略略低头观察，小心地在走道中穿梭，她一定要离开这里，尽快离开这里！

        嘭！她的心已经有些乱了，并没有仔细注意前方，当她发现前方有什么挡着她的时候，已经避无可避地撞了上去。触感有些奇怪，虽然感觉很硬，但撞上时却并不觉得疼痛，反倒被回弹的力道弹到地上时，臀部一阵火辣辣的疼。

        “你怎么会在这里。”千野涵一时间怔住，呆呆地站起来，甚至一时间都忘了身上的疼痛，只是呆呆地望着面前的人。想找他的时候找不到，现在不想找了想先一个人静静，反倒让她给瞎猫碰上死耗子找到了？！大蛇丸的声音透着不耐烦，还有一丝丝毫不隐藏的杀气。

        听罢，千野涵暗暗蹙眉，自己擅闯他的实验室可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这语气感觉他想一巴掌拍死她一样，自己的事情……要不要现在就说呢？她顺势跪下来，刚好方才心情不甚愉快，如今还受到惊吓，眼眶很容易就红了：“大蛇丸大人，属下身中剧毒想必您已经知道，兜说只有您才有可能调配出解药救我性命，所以属下来求您了……”

        大蛇丸瞥了她一眼便继续检查实验体们的状况，一时间并没有回话，千野涵说完就在大蛇丸旁边安静地跪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晌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心下暗急，偷偷抬头瞥过去，抬眼间只能看到大蛇丸徐徐移动的背影，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不理我？她心中暗暗打鼓，由于背对着他，千野涵并不知道此时大蛇丸是什么表情，既然不理，难道只能先就此离开吗？她不甘心啊，救命稻草就这一个别无二家，虽然时机真的不太好，但也没时间管这么多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放弃。她轻轻咬住下唇，直起身子，脑中大概组织一下要说的话，方欲开口，惊讶地发现对面居然说话了。

        “知道了，你出去吧。”

        “大蛇丸大人……您的意思是说，您肯救我了？”她惊喜交加，但大蛇丸回答得太快也太容易，同她的想像实在是大相径庭，于是下意识地开口确认道。

        “等我忙完这个实验，之后有时间给你看看。”她听出大蛇丸声音有些不耐，但好歹也是同意给她做解药了啊，撇撇嘴刚想识趣地离开，起身刚转过去一半，突然琢磨过味来，她生生定在那里，眉头紧蹙，艰难地又转了回去。等等，他说忙完这个实验？等有时间？开什么玩笑，药师兜只给她一周的时间，赤砂之蝎的解药有那么好做吗？材料能很快备全吗？先忙完实验，不说这个实验就算是从她这里开始是第一个，也已经持续半年有余了吧，绝对不是短时间就能出结果的，让她等，要等多久呢？

        “那个……您可能还不知道，兜跟我说这个毒他只能帮我维持一周的时间，一周之后他就没什么把握了……而且您也知道，这个毒是致命的……”就算现下会惹大蛇丸不愉快她也一定要跟他多说几句，最重要的是把时限告诉他。

        “我知道，”大蛇丸停下手中的工作，回身望向千野涵，“你已经是第四个跟我说这个的人，我说了，有时间会给你看看，不要打扰我实验，出去。如果下次再擅自出入我的实验室，你进来就不用出去了。”

        千野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实验室走出来的，从回身那一刻直到到现在脑中不断冒出的想法就是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她无数次都想跑回去踹开大门对大蛇丸冲口而出实验其实已经成功了，但每次闭眼间都会想起泡在水槽里的那些人，她终是硬生生止住自己的冲动。她敛下双目，徐徐闭上眼睛，又回忆起这次任务时佐助同她说过关于大蛇丸想让她如何做的那些话，银牙紧咬，双手都在颤抖，她已经活得没有尊严了，难道死后还要更没有尊严吗。

        深呼一口气，逐渐抚平情绪，她暗暗给自己打气，越到关键时刻自己越要冷静，要是连自己都乱了就真的没有希望了。咦，话说回来，佐助呢？白石岚呢？她不自禁又轻叹一声，若是自己的查克拉还在该有多好，有查克拉时不觉得有什么，只有到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它的可贵。不觉间已经走回自己的房间，她即刻躺回床上，自己的身体变得实在是太弱，方才一路上已经尽可能将脚步放缓，回来之后仍旧是如虚脱一般无力。迷迷糊糊间，千野涵渐渐昏睡过去，她不知道现如今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但也没什么心思去顾及了，任由晕眩感冲入头脑，一寸寸占据清明的地方。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扭头瞥了一眼周围，呦，真是熟悉的场景。

        “药师兜，这么巧，为什么每次醒来都会看见你？”话毕，千野涵被自己沙哑的声音惊住，这宛如风箱一般的声音是自己的？她焦急地坐起身来，果然，自己已经不剩什么力气，她一时有些恐惧，难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吗？药师兜还能维持住她体内的毒吗？

        似乎是看出千野涵的慌张，药师兜端起不远处桌子上的杯子朝千野涵走来：“你出门之后貌似因为牵扯太多精力，体内本就不安分的毒素开始躁动，以致你昏睡了三天。”他将水递给千野涵的同时将几片药放到千野涵手掌上，“赶紧吃了。”他看着千野涵有些艰难地抱着水杯将药片咽下去，接过她手中的空杯子，低低道：“听说那天你去找大蛇丸大人了？”

        “是的。”经过温水的滋润，千野涵的嗓子已经好上许多，正常说话已经没有问题了：“你说的真的没错，他似乎很忙，虽然有说答应为我调配解药，但却要排在他的实验后面，我看，很难。”她微笑着摇摇头：“不过我绝对不会放弃的，就算是蝎，是你，甚至大蛇丸都想放弃我，我也会为自己奋斗到最后一秒，所以药师兜，你不用担心我会多说什么，我还不想死。”

        药师兜轻轻叹一口气：“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希望你走到那一步，只可惜，无论是你还是我，走的都是身不由己的路。”

        千野涵诧异地抬起头，一向诡计多端、智谋百出的药师兜竟然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一直觉得药师兜的话一向只有五分真，那么这句话中，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我还记得你曾说过会保我不死，但现如今却也是你把我推向深渊。不用猫哭耗子，我也用不着你的慈悲，你也不用管什么，记住你说过的话就好，一周内保我无虞。”

        “那是自然。”药师兜的语气再次变回往日的淡然，似乎并没有听到千野涵语气中带的刺：“大蛇丸大人这会刚从实验室回来，吃过晚饭应该在自己房内休息，南侧第三个走廊左手边第七个房间，这会去找他还算是个不错的时机。”

        “多谢你了。”千野涵的语气不冷不热，用客套的方式拉开二人的距离，“没事的话兜先生先离开吧，我要尽快换一身衣服去找大蛇丸大人了。”四目相对，千野涵直直地望着药师兜的双目，也不眨眼，只是静静地望着他。药师兜盯了她半晌，先行败下阵来，笑着摇摇头离开了房间。

        按照药师兜的指示，千野涵很快便找到大蛇丸的住处，门缝中能够看到屋内的灯光，她非常肯定大蛇丸仍在屋中没有离去，于是敲响屋门。得到准允，她深吸一口气，转动门把，回身，关好门，随后一步步向房内走去。她很快便在右侧的茶几旁看到正在休憩的大蛇丸，此时他虽说是在休息，但坐着喝着茶的同时仍旧是书不离手，甚至千野涵已经进门一分多钟，他都未曾将目光从书页上离开半刻。时隔三月，这是千野涵任务后第一次来大蛇丸的房间，此次前来，她似乎觉得连心境都有些变化，从前每次到这里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唯恐出什么差池，而现如今，此时此刻甚至是连性命都已经交付的情况下，她心中已经没有多少恐惧了，说来奇怪，先前不需要怕的时候她怕得不行，而现在应该要怕了，却没有那种感觉了。

        千野涵轻轻走上前去，由于是俯视的角度，她能够很清晰地看到大蛇丸的面颊，三月不见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硬要说些不同，就是眼下可以看出两道不怎么明显的黑眼圈，想必最近真的是投入到实验中了吧，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实验已经进行这么久，她当初在的时候没觉得大蛇丸有多么着急，这一走再回来竟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一时间两个人都在沉默，还是千野涵先耐不住性子又向前走出几步，开口说道：“大蛇丸大人，咱们可以谈谈吗？”千野涵没有跪下，因为她心中有一些疙瘩，虽然理智上知晓应当尽可能的顺从，但心境改变之后她便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了。

        大蛇丸放下书，抬眼望着千野涵，竟也没有在意千野涵突然变得有些不恭敬：“给你十分钟时间，十分钟之后我就要去实验室。”

        千野涵点头，坐到茶几的旁的另一个椅子上，避也不避地迎着大蛇丸的目光：“想必大蛇丸大人知晓我此番前来是因为什么，不过这次它不是主要的，我主要是为着另外一件事。这件事自从发生之后我一直如鲠在喉，思前想后还是想找您问清楚，不管说是我小心眼也好，自虐也罢，心里总想要个结果。”

        将书放在桌子上，大蛇丸托起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这次回来似乎有点不一样了，说吧，什么事。”

        千野涵轻轻一笑：“其实没有变的，硬要说的话，我只是在您面前变回我自己罢了。您还记得出发之前您跟我说过，如果任务途中佐助君需要我帮忙的话我要尽可能帮他，大概两个半月左右的时候，如您所料，佐助君真的找我来帮忙了，”她顿了一顿，借由停下来思考的功夫仔细望向大蛇丸想从脸色上看出些什么：“可惜的是，我并没有帮他。”她想从大蛇丸脸上看出愤怒，只惜，她失败了，没有得到回应她心中暗自蹙眉，不自觉语气变得生硬：“您是如何看待我的，柔弱没有主见的小丫头？失败的鸡肋实验体？还是来者不拒的妓女？”说到最后，语气已经不自禁拔高几个声调，她定定望着大蛇丸，见那依旧如方才般的样子，双眉渐渐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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