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世界树

伊娜这次在莫罗大陆停留了两天,  她把巨龙们交给他用来换取魔晶石的新鲜刺鬼藤捐赠给大陆上的各个魔法学院。

        这种新型魔植的出现让相关专业的专家们激动不已，尤其是刺鬼藤关于提高魔法亲和度的能力。许多课题和实验已经在筹划当中,  伊娜相信随着对刺鬼藤的深入研究,  她的刺鬼藤冲剂也会得到更多人的关注。

        德里克教授为她联系到了一些对刺鬼藤冲剂十分感兴趣的、在法师届有相当重要地位的人物，他们有些是为自己而求。这部分人凭借着过人的勤奋和刻苦达到了现在的成就，但却受限于魔法亲和度。还有一部分人为自己家族中的后辈而求，魔法天赋和遗传的关系并不明显,  两个天才的结合也可能生出一个平庸的孩子。

        这点倒是提醒了伊娜,  将来刺鬼藤冲剂真的对外出售,  定价一定不能太高。如果只有贵族和法师世家能够承担的起,  无疑会拉大平民法师和贵族法师之间的差距。

        处理完这些杂事以后，伊娜回到了旧神遗迹。

        让她震惊的是，不过才离开短短两天,  旧神遗迹却发生了巨变。天空是不祥的砖红色，看起来就像是一张被划花了的脸，遍布着青紫的疤痕。那些狰狞的空间裂隙横亘在深红的天际中,  而且仍旧在不断出现。

        伊娜神色凝重的走出山洞,  不知道迦玛村上空的那个巨大的空间裂缝怎么样了，看现在这个情况，这道裂缝自己合拢的可能性很小，只能期望它没有突然扩张,  把整个迦玛村都吞噬进去。

        想到这里，她立刻动身出发。当她飞翔在空中时,  更加真切的意识到这些密集的空间裂缝的可怕。那些汹涌的乱流掀起强悍的能量，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在这里，还没能靠近就会那些有如实质的能量刀锋割的遍体鳞伤。

        即便伊娜不惧怕这些能量流，但是飞行的过程中依然要时刻警惕周围的空间是不是会突然产生裂缝,  这让伊娜的速度慢了不少。

        但伊娜已经能窥见迦玛村的轮廓时，她也见到了那道扩大了近十倍的空间裂缝。

        有不少巨龙停留在迦玛村周围，迦玛村的上空不仅撑起来了用来防御岩浆雨的防护罩，巨龙们又在外面加了一道。

        这是怎么回事？这群巨龙神情严肃，静默无声，伊娜上前，走到阿赫蒂身后，悄悄问道：“发生了什么？”

        阿赫蒂见到她叹了口气：“你睡着的这两天，旧神遗迹的情况突然恶化，这条裂缝就成这样了。现在让人头疼的是迦玛村要怎么办。这道空间裂缝突然扩张，幸好克莱尔当时在，帮忙撑起了一道屏障，又紧急开启了防护罩，才没让里面的村民被卷进去。”

        “现在的问题是，这道屏障一旦撤掉，村民们不像我们巨龙，是一定会被空间裂缝巨大的吸力卷进去的。可是克莱尔坚持不了多久，他的魔力要用光了。”

        伊娜已经可以想象，屏障消失以后，村民们连带着他们珍惜的房屋和土地一同被空间裂缝吞噬，这么多巨龙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在那一刻拯救更多的人，可是又能救多少呢？

        她朝着迦玛村走了几步，巨龙们还没有告诉村民们实情，但他们明显已经猜到了。

        伊娜的视线在神情藏不住忐忑和不安的村民们脸上掠过，他们是很想做什么挽救这个村庄的，只要有一个努力的方向所有人都会竭尽全力，但是他们的力量相比起这个世界的灾难来说太小了。

        伊娜看见了一个漂亮的兽人幼崽被她的母亲紧紧拥在怀里，她捧着几乎和她的脸一样大的芝麻糖饼，费劲地咬着。那些舍不得吃的好东西，也许再不吃就没机会了。见到伊娜的视线投过来，她无措地眨了眨眼睛，毛绒绒的耳朵向后折了下，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伊娜匆忙收回视线，她能做些什么呢？伊娜想听听巨龙们有什么对策，但他们明显也六神无主。位面即将崩塌的预兆已经如此明显，连强大的巨龙也自身难保。他们为迦玛村担忧，因为那很可能也是未来的自己。

        “让我想想，旧神遗迹是一个不完整的位面，是因为它是某个神明的神国。法则还没完全建立，神明就陨落了，没有神明的支撑，旧神遗迹才会走向衰亡。”

        另一只巨龙接上他的话：“总不能指望我们找个神明来接手旧神遗迹吧！要是有这个本事，我们会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年吗？”

        “你们先别想这么多了，迦玛村该怎么办？克莱尔要坚持不住了！”

        “都别吵了，先想办法保住迦玛村。”巨龙中看起来颇有威信的一只红龙说道。她威严的金色眼睛横扫过周围的巨龙，力量就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那样磅礴，让所有龙都立刻噤声。

        阿赫蒂悄悄告诉伊娜：“她是我们的龙王瑟拉西赫。”

        几个有见识的巨龙提出了一些应对空间裂缝的方法，但都被一一否决。狂风渐起，空气中传来可怕的呼啸声，笼罩在迦玛村上空的屏障越来越暗。

        银龙克莱尔的身躯开始摇晃，这是魔力用尽的前兆。

        “也许我有办法。”伊娜突然站了出来。

        龙王瑟拉西赫锐利的眼神看了过来，她知道旧神遗迹里新来了一只黑龙，但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但愿她不要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伊娜镇定地迎着所有巨龙的视线。“除了神明以外，还有东西可以支撑起旧神遗迹。”

        “一棵世界树。”

        她伸出去的掌心里躺着一枚翠绿的种子，小小的一颗，看起来十分不起眼，但所有巨龙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的如山般磅礴的生命力。

        “而我，恰好有一颗世界树种子。”

        伊娜并不需要得到巨龙们一致表决后的同意，也没有这个时间。她没有犹豫的收回了手，世界树种子落向地面。

        这里并没有肥沃的土地，地面是岩浆雨结成的硬壳，就算是在硬壳之下，也是碎石沙砾和一整块的岩石，但世界树种子毫无阻碍的穿透了它们，开始生长。

        先是一棵嫩生生的幼苗破土而出，脆弱地好像要被呼啸的狂风折断，但短短几秒，世界树生长的速度可以用【狂乱】来形容，大地都开始震颤，巨龙们立刻后退，苍白的岩石飞溅。

        短短几分钟，却像是过去了几百年，眼前的树木繁茂的树冠遮天蔽日，树干挺拔，已经是一颗参天巨树了。但比起那些伴随位面而生，已经度过了上万年的世界树，它还是个真真正正的小家伙。不过对于旧神遗迹这样体量远小与莫罗大陆的位面，这棵还未长成的世界树已经足够作为旧神遗迹的支撑。

        等这棵世界树再长大一些，它就会自发的开辟一个藏身的空间，不会像现在这样大咧咧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迦玛村的村民们兴奋地指着这棵望不到顶的巨树，因为他们发现，随着幼苗生长成树木的过程，天空中的那些空间裂缝也在缓慢愈合。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旧神遗迹有了世界树，恶劣的自然环境也会得到改善。岩浆雨和岩石雨都会减少，肥沃的土壤出现的区域会扩大，也许有一天，这里也会出现青草和树木。

        阿赫蒂眼神惊疑地看着伊娜：“你怎么会有世界树种子这种东西？”

        伊娜看着围拢上来准备感谢她的巨龙们，坦白道：“其实，我来自莫罗大陆。”

        巨龙们猝不及防被丢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面面相觑。他们急切地追问道：“你是怎么过来的，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空间通道吗？”

        也有巨龙问道：“你见到奥斯丁了吗？他失踪很久了，他有安全回到莫罗大陆吗？”

        更多的问题朝着伊娜抛过来。

        伊娜抬起手示意大家冷静：“我见过奥斯丁，当时他正准备引燃从旧神遗迹渗透到莫罗大陆的雾气，但是我阻止了他，而且除去了所有的雾气。”

        伊娜没有给大家质问她的机会，反而反问道：“有谁对这个计划十分有把握，认为它可以帮助大家回家？爆炸如果能撕开空间通道，也能让整个位面的空间壁撕裂，毁掉两个世界的几率比开拓出一条通道的几率打上不知多少倍。你们真的做好这样的准备了吗？”

        一只蓝龙情绪激动，怒吼道：“那要怎么办！你也看到了，我们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旧神遗迹都快崩塌了，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其他的巨龙也义愤填膺，回家的唯一希望破碎，怎么能不让他们失落。

        龙王瑟拉西赫震声道：“好了，别忘了是谁拿出了世界树种子，挽救了旧神遗迹。”

        她看向伊娜，语气并不像其他巨龙那样激烈，反而十分平静：“这个计划几乎不可能成功，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是要是没有那么一点微弱的希望，叫大家怎么坚持下来呢。我对所有的银龙都说过，如果他们真的能通过空间跳跃回到莫罗大陆，不必为我们奔波，做他们自己曾经想做的没来得及做的事就好。

        空间跳跃总是失败，其他银龙已经放弃了。只有奥斯丁这个执拗的小家伙还在坚持，竟然真的让他做到了。”

        瑟拉西赫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欣慰：“他出生没多久就来到了这里，能回去是件好事。”

        伊娜替奥斯汀说道：“他一直都想把大家都带回去的。”

        其他的巨龙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资格向伊娜发脾气。但他们依旧神情恳切的看着伊娜，问道：“你是通过什么方式来到这的吗”

        他们期待的希望伊娜说出一个办法来，哪怕再难再不可能，也至少是一点希望。

        伊娜深吸一口气：“我来到这里的方式不可复制，但是，我之所以跨越位面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把大家带回去。”

        她的承诺掷地有声。虽然靠伊娜一个人能开辟出两界之间的空间通道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她表现出来的能力确实非同一般。比如伊娜角拿出来的世界树种子。

        这次见到瑟拉西赫，伊娜想起了奥斯丁对自己的嘱咐。那就是把上一任龙王莱萨利安的眼睛交给他的妹妹瑟拉西赫。

        瑟拉西赫凝视着那两颗散发着柔和光亮的巨大圆珠，声音有些颤抖：“……这是什么？”

        “莱萨利安的眼睛。”

        伊娜还没说完，瑟拉西赫就扑上来把它们抱在了怀里。

        “那莱萨利安的身体……”

        “我和奥斯丁把他送进了龙冢。”伊娜放低了声音。

        “谢谢。”瑟拉西赫低着头说道。她的眼泪滴落，金色的圆球也因此而闪烁，好像在安慰她不要哭泣。

        周围的巨龙都没有说话，大家静默地看着瑟拉西赫，直到她整理好情绪，再抬头时又是那个严肃的龙王。

        “伊娜为莱萨利安带来了安宁和尊严，使他免于最后的折磨。龙族的所有成员，都要给予伊娜最诚挚的感激和最深重的谢意。任何一只巨龙，都不许怀疑伊娜的血脉来源。”瑟拉西赫凌厉的视线扫过众龙，没有龙敢与她对视。

        伊娜微笑起来，顿时松了口气。她真的不想面对大家的旁敲侧击，询问自己这只突然冒出来的巨龙是谁的孩子，或是怀疑是不是通过什么卑劣的手段窃取了巨龙的血脉。

        她将种族转化为黑龙的契机是杀死了想要毁掉世界树的黑龙尼德霍格，但伊娜高度怀疑巨龙里根本就没有这只黑龙，完全是当时为了游戏体验捏造出来的boss，因为她问过阿赫蒂和泰莉莎好几只巨龙，他们都不认识尼德霍格。

        危机解除了，巨龙们散开。伊娜邀请阿赫蒂和卢西安诺还有几只相熟的巨龙去她的酒馆坐坐，路上的时候，阿赫蒂讲述起了他们刚来到旧神遗迹的遭遇。

        那个时候，刺鬼藤是这里当之无愧的霸主，几乎每一寸土地上都是它们的踪迹，无数人类、兽人和地精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扯进刺鬼藤丛里吸干全身的血肉。

        这只远行而来的队伍瞬间就减员了三分之一。

        终于，几个种族中的强者意识到旧神遗迹的险恶，匆忙率众返回身后的通道，但空间通道逐渐关闭，他们这才知晓自己中了圈套，可能永远无法再回到莫罗大陆了。

        在经历的一段时间的混乱和绝望之后，他们终于下定决心暂时团结起来，至少要清理出一片能暂时停驻的空地来。

        但这远远不是结束，面对汹涌如海潮的刺鬼藤，这支队伍生存的空间被不断压缩。这个时候，一位因为热爱探险而一同进入旧神遗迹的法师发现了自己的维斯坦之息可以把旧神遗迹上空弥漫着的白雾转化成极易引爆的黑色雾气。

        这个发现给了所有人一线生机。他们通过小范围转化雾气，然后点燃这种方法开辟出一片区域。但这时，维斯坦之息却被一株强壮的刺鬼藤卷走了。

        这可是个坏消息，维斯坦之息不断把旧神遗迹丰沛的白雾转化成不稳定的黑雾，如果所有的空间里都充斥着这种黑雾，那么法师们一个随意的小法术都会引起巨大的爆炸，威力甚至可以把整个大地掀翻。

        当时的龙王莱萨利安作为这里的最强者，站出来承担了夺回维斯坦之息的重任。那时候刺鬼藤的数量和力量都远超现在，它们得到了大量的新鲜血肉，正是格外凶恶的时候。莱萨利安虽然成功夺回了维斯坦之息，但自身也因为魔力耗尽被困在了无数刺鬼藤编织的囚笼里。瑟拉西赫拼尽全力前去救他，莱萨利安把维斯坦之息交给了她，最终还是沉眠在了这片土地上。

        而让瑟拉西赫一直悔恨的是，她甚至无法夺回哥哥的尸骨，吸收了莱萨利安力量的刺鬼藤极度强韧，在无法回复魔力的环境里，只要被缠住就绝无脱身的可能。

        瑟拉西赫成为了巨龙新的首领，她与其他种族的强者共同商榷，最终摸索出了几个种族在旧神遗迹里共同协作生存的模式。三百多年来，她为无数寿命耗尽的职业者收敛尸骨，答应他们会把他们埋葬在莫罗大陆，可她却无法让哥哥莱萨利安得到安宁。

        现在，瑟拉西赫温柔的抚摸着哥哥的眼睛，就算她终其一生也回不到故乡，至少哥哥可以沉睡在宁静的龙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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