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折双子剑斩孽缘
齐骁上前将她手中匕首利落夺下,远远丢在了一边。
他右手捂住季宓宁侧颈的小刀口,颇为责怪道:“伤了自己做什么?留疤了要不好看。”
季宓宁胡乱抹了把脸,固执地驻足在原地等待赵容疾走远,确保没有打手再跟上之后,便收起眼泪,一言不发地跟着齐梧齐骁走回耳房,安生地坐在了妆台前,任齐骁蹲下为她擦了擦双颊。
“先去净身沐浴,不急着赶时间。”齐骁温柔道:“阿宓不论如何打扮,自然都是最出挑的。”
见季宓宁倔强地不肯开口言语,那教养婆子便把她直接拽起,攘搡到了屏风后面,二话不说便将她的里衣全部褪下,示意她坐进了那只浴桶之中。
她颈间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干净裹上纱布,可没有赵容疾在身边,季宓宁总觉得害怕,害怕齐梧会找人在府外为难赵容疾,害怕他死活不愿离开灵鸟,害怕玄使们不能及时赶到,害怕他伤重无处可去
一连串的恐惧袭来,她再次垂眸哭出了声。
齐骁和齐梧都坐在屏风外的圆桌上喝茶,屏风内的哭声自然也毫无疑问地传进了他们二人耳中。
像她这般漂亮惊艳的小人儿,对于齐骁来说,已如同上天赐予齐府的礼物般可贵。原先起漪园与思古园对峙到不可开交之际,她也曾奋力为齐梧寻找缓和出路,季宓宁向来灵妙温和,总是最爱说说笑笑跳跳闹闹的那个,从没哪次哭得像今日这样伤心。
齐梧最先在街上见到背着大包小包的季宓宁时,或许已然先行被她的容貌所打动,可在从前相处的时日中,齐骁自认始终是把季宓宁当作掌心明珠那般爱护,尽力让她高兴些,吃住的更好些,也同样不曾预料,季宓宁竟会被他们二人逼迫成如此这般。
正如尧岭所预判的事实相符——嘴上承诺着只嫁给齐梧一人做妻子,实际上兄弟俩早便商议好一起成婚,今夜表面是季宓宁同齐梧拜了堂,可归根结底,新婚之夜的主角可不会仅仅只他们两个而已。
因此,哪怕再不忍,只要能将她留在齐府,就是对大家都好的抉择,而为此付出些不得已的代价,自然也无可厚非。
齐府外。
赵容疾艰难拍打着齐府的侧门,无论如何也不肯轻易离去。齐梧派来的缠头打手从东边院墙拐角处出现,一拥而上将他围住,半句废话也没有,直接拔出刀便砍了上去。
屋顶的尧岭挥指一甩,持刀悍匪便手腕喀嚓一响直接断掉,刀子正随着惨叫滑到赵容疾脚下,他顺势拾起反击,手起刀落干净利索地干掉一半,自己也因单枪匹马而受了些小伤。
入秦定睛看着奋力一搏的赵容疾,不合时宜地轻叹道:“别帮他,让他自己解决。”
“他一个人哪能干翻一打人?”尧岭不耐烦道:“咱们总也不能看他被乱刀砍死吧?要招福孤零零怎么能成?”
入秦撇嘴:“我倒觉得把他赶出来是好事,如果这赵容疾直接拍拍屁股走人,我保证,他和傻狐狸的缘分也就到头了。”
“理是这个道理啊!但我看他不像齐家双子这么丧尽天良的德行,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有了小神官的暗中助力,再加上死活要救出季宓宁的决心,赵容疾很快便摆脱了打手的追捕,转身冲向主街,设法求援。
从临神前往灵鸟的道路有数条,但能平稳行马的却只有一条。他半点顾不得胸前郁结和耳鸣头痛,一步步踉跄着往灵鸟郡外走去,誓要等到玄卫们组队来援,生怕多耽搁一秒,季宓宁或许就会在齐梧齐骁的手下受到多一分伤害。
不知不觉间,赵容疾的脚步越走越快,长刀屡屡撑在地面之上,卡断了一寸锋利的尖。
整整走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天色即将转暗,他脑中愈发乱如丝麻,不禁心急如焚地思索着——自己是否选错了路?是否本该留在齐府殊死抵抗,而不是独自前来山路中求援?眼下黄昏将至,府中的季宓宁是否已经被强迫着拜过了天地?
他胃部一阵剧烈翻滚,滚烫的黑血从喉间涌出,一滴滴浸入土地之下,融成了一片褐棕。赵容疾沉沉阖上了眸,差点就要栽倒在地上,可最终却又凭借着强大的意志生生撑开双眼,忍着剧痛站起身来,快步转身往回走。
就算死,也得堂堂正正和齐骁齐梧算清这笔帐,绝不能将季宓宁独自一人留在那处炼狱般的宅院里受罪。
可下一刻,他竟敏锐地感到地面产生一阵战颤,响亮的马蹄声从身后清晰传来,从西北边飞快靠近了赵容疾所在的道路附近。
他立即打起精神握紧长刀,强撑着身躯直立,转身望向了身后的道路。
以戴凌云为首的一队十二人玄卫策快马从临神的方向赶来,尽力透过黄沙看清属下们的面容,抬起右手示意自己的位置。
赵容疾始终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开,手中沾着凝血的利刃不由滑落,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二公子!”
“公子!”
玄卫们迅雷般跳下马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戴凌云解下腰间水袋喂给赵容疾漱口,他摇头示意自己无恙,立即哑声吩咐对方道:“阿宓阿宓还在齐府,务必速去将她救出。”
“可是二公子!你身上的伤”
他怒道:“不必管我!去救阿宓!”
一向英勇端方的二公子从未如此狼狈焦急过,玄卫们就算再忧心自家公子的伤势,也明晓目前绝对算不得是个叙话明释的好时机。他们额外留下一匹马之后,便转而统统领命奔向了齐府救急。
戴凌云目送玄卫们全部散去,独自取过金疮药为赵容疾敷上,急速打着手语问:“季姑娘目下如何?你怎会重伤至此?”
“黄昏降至,来不及解释。”赵容疾起身跳上马,擦干嘴角挂着的血珠:“再晚一步,阿宓恐怕就要被那齐梧齐骁强压着拜堂了。”
先前赵容疾来信时虽未赘言,但大抵阐明了四人一行统统被请进了灵鸟郡司府的事实,彼时的他便对齐府二子抱有警惕,也所幸多了心眼未雨绸缪,这才给自己寻了条后路。
戴凌云明白了状况,也不再多问,直接随着赵容疾飞驰回了灵鸟的郡门,直冲齐府宅院而去。
齐府的酒宴已然准备就绪,虽说宾客们还未来齐,但叔叔伯伯之类的长辈早已先至入席。季宓宁被打扮上了整套霞披婚服,耳垂上挂着透白的玉环坠子,清雅贵气,同身上青绿色配正红花纹内衬的绸服十分相配。
那婆子与丫鬟们将熏香燃妥,又捣了芍药花汁子,拈起捈在她耳后与颈间,仔仔细细为她戴好了头上的金绿宝石钗钿。
上妆描眉一气呵成,像折腾玩物似的,将季宓宁送到了齐梧齐骁的面前。
她哭个不停,脸上的妆反复被哭花,齐梧一言不发坐在桌边望着她看,而齐骁则将屋内的婆子丫鬟全部吩咐走,半跪在梨花带雨的季宓宁膝边,悉心安抚着她的情绪,轻言开解道:
“阿宓,我与梧儿可曾待你有过半分不是?”
季宓宁的泪水染挂在眼睫上,转瞬即逝地从眼睑处滑落在细腻冰凉的绸缎表面。她摇头抗拒道:“是待我好,可这样就能对我为所欲为吗?”
“那赵容疾究竟有什么可留恋的?”齐梧瞳孔通红地开口质问:“他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药?嗯?”
“我还想问你们给他下了什么药!”季宓宁正对此事来火,偏齐梧这不占理的还要自行提起,她顿时顶嘴反驳道:“赵容疾才没有给我下药!他是真心爱我敬我!绝不会逼迫我做不好的事!”
齐骁见状立即将她安抚坐下,仍耐着性子询问:“你怎知他不是偏执之人?若他真有你所认为的那般完美,为何二十有八还未成婚?”
“可大公子你不是也二十七了吗?你也没有娶妻呀!”季宓宁道:“他独身一人并不是因为他糟糕,只是因为他有些挑剔而已!”
齐骁无奈笑道:“那么阿宓,依你的看法而言,我与梧儿也正因待你情根深种,愈发挑剔,才如此迫切想要娶你为妻,难不成就比那赵二公子差些?”
“”
他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季宓宁想,问题的真正所在从不是他们和赵容疾的你争我赶,而是她自己的抉择——她喜欢赵容疾,所以才想和他永结同心,就算对方无可避免的有些缺点,但也好过嫁给自己不爱的人。
齐梧齐骁或许真的打心底爱她,不论耗费多少周章,非把她娶进门才肯罢休,可季宓宁始终明白他们二人简直就只把她当个物件,打扮得漂漂亮亮,安心为齐家开枝散叶,仿佛就是她该情愿当成恩赐去做的天大好事。
或许嫁进齐府真的是件足够风光无限的事,但对于季宓宁而言,她不稀罕,更不想拿来给他们兄弟二人分享。
“好了,阿宓。”
齐梧缓缓恢复平静,挥手叫丫鬟端来了一碗蜜酿金桔茶,亲自端到季宓宁面前,沉声温柔道:“喝点糖水,马上就到拜堂的时辰了。”
不等季宓宁出言抵抗,他便再次云淡风轻地警告道:“赵容疾尚未走出灵鸟的统辖范畴,你若想让他死无全尸,大可随心所欲,不想拜堂洞房,我也依你。”
“”
小姑娘闻言,顿时噤声颔首,轻轻捧起了面前的茶盅,低头轻抿了一口,随即安静地握住拾翠递来的团扇,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作为齐府的伴读小丫鬟,季宓宁无父无母,也一直住在思古园内,大婚自然便省去了迎亲催妆那一套繁复流程。
她的眼神紧盯着纨扇上镶着的纯金牡丹,还有红线银线细细描摹的双喜小字,呆呆地接过齐梧递来的绣球红绸,二人各自牵着一头,并肩走出了思古园正屋,前往齐府中庭的宗室祠堂。
主持场面的灵鸟乡绅同诸多宾客立于宗祠之外,大声报喜道:
“齐府新婚贺禧!长久圆福!先拜猪枳炉灶,再拜天神地诋、列祖列宗!”
二人踩上地面铺好的红锦缎面,季宓宁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被那些沉重的钗钿压碎,眼神模糊扫向前方的丫鬟和喜婆们,见她们一半擓着装满花生和枣子的正红编篮,一半捧着堆满冒尖的花瓣盒子,不停朝着二人的脚下丢撒。
喜婆们异口同声地念着吉祥话,喜气洋洋道:“花妆花瓣皆红艳,心意良人结佳缘!”
“厚承天佑,早生贵子,福泽绵延!”
“天赐佳缘!”
季宓宁越听这些乍耳的话,心就越慌得厉害。她紧紧持扇遮住自己的脸,脚下坠了千斤似的走不动道,齐府人声鼎沸,宴席一派锣鼓喧天的架势,显然已是早有筹备。院内的远近长辈、亲友齐聚端坐,正是完完全全的婚礼场景。
她看到摆满供香和牌位的古朴祠堂,同齐梧齐骁一起跨过那道拱门,驻足在了门槛跟前。
她既无意做齐家的妻子,便也绝不会去拜他家的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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