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网络正义（六）

对于辅助者来说，最重要的是帮助执行者完成任务，其次就是尽心竭力地扮演好传到的人物的形象，一旦出现ooc，那么后期任务积分点结算的时候很可能会扣掉很多。

        时间倒流回顾搴舟刚传过来的时候。

        顾搴舟在系统空间里和何晞最后一分钟内的交谈就是谈论任务，以及猜测他会不会穿到谢儒周的身上。如果他不穿到谢儒周的身上，那么一切任务都会变得非常简单，而这个任务是b级，应该不至于到“非常简单”的地步。

        ……所以他大概率就是谢儒周。

        谢儒周其人，说好听一点是温和、赤子、醉心学术，但是说难听一点就是完全不设防，太过天真。顾搴舟本人并不排斥这样的人，但他的潜意识里似乎觉得对这种人会有点……失望。具体原因他并不知道。谢儒周内心其实并不是将实验数据完全放在第一位，不然也就不会自己亲自来接——在自己的实验数据马上做到关键之处的时候。只是所有人都下意识以为谢儒周最爱的是实验与学术。

        顾搴舟首先要做的，就是一个一个排除泄露数据的人。

        实验数据如果真的是人为泄露的，再加上那么多重合的内容，那么必定是今夜。因为之前谢儒周尚未开始撰写论文内容，直到今天白天才开始。

        他一个一个试过来，把洪业放到了最后。

        他要给他充足的时间。

        顾搴舟在打电话的时候，扫过何晞那一处。她们正在谈论着什么了。

        前面四个电话有一个打不通，剩下三个显然都是半夜被吵醒的。

        “谢老师，您找我们什么事情？”一个男学生语气里虽然饱含着被吵醒的不悦，但仍然是老老实实地问。虽然谢儒周并不严厉，但是谁也不敢得罪自己的导师。

        “我发现我的实验数据出了错，但是现在我走不开……”顾搴舟的声音还是清醒的，并不低哑。

        “所以您是想要我帮您去实验室？……谢老师，不是我说，您看看现在几点了，这实在是不太合适吧……”对面显然有点无语，但是也能理解，毕竟国际周刊的交稿时间快要截止了。

        “我是希望在我改完实验数据以后，你明天能够根据我的实验数据来做拓展。”顾搴舟温和道，“我有一个很好的思路，不过明天早上我可能没办法及时赶到，所以今天就和你先说了。”

        那位学生连声道“好”，顺势打了一个哈欠，听上去睡意朦胧，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估计他心里也在嘀咕，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直接发一条信息，非要大半夜打个电话过来扰人清静。

        顾搴舟挂了电话以后，拨打了第五个电话，也就是给洪业的电话。与此同时，他望着在沙发上睡着的谢儒琦，很平静地从她的包里掏出了她的手机，把三个电话拨打都拨打不通的情况录了下来了下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顾搴舟平静地挂断，然后再拨打，再挂断，再拨打。

        三遍下来以后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聊得正开心的两个人，确保何晞都看见他的动作了。

        谢儒周拨出了最后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却并没有及时接听，过了很久才有人接起：“是我，谢儒周。建引，是这样的，我妹妹她喝多了在酒吧里，而我刚刚想起来我一个实验数据错误了，现在需要去改一下，可能会熬个通宵，因为后面一大串数据都是有问题的……”

        高建引在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模糊：“什么……明天改不行吗？”

        “明天改来不及，你知道的，截稿日期快要到了，我只能这几天加班加点才可以勉强交稿。”语气是一贯的信赖，“建引，这次真的麻烦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高建引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慌张：“等等……非要现在吗？”

        顾搴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迷惑：“怎么了？你现在是不方便是吗？”

        高建引那端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艰难地开口：“也不算是……算了，我开过去，你等我到了再走。”

        顾搴舟打算挂了。

        他听到那边急促的脚步声，微微笑了一下。

        在他的手指马上要挂断的那一瞬间，高建引突然道：“儒周，你还没说在哪个酒吧呢。”

        顾搴舟的手指悬在半空中，很低地说：“离学校很远的那所，月上酒吧，你家到这里大概要二十分钟。”

        这个点，夜间应该是畅通无阻的。

        他暗示了车程在二十分钟左右，并且这里和学校并不顺路，以高建引这种人的性格，应当会直接开过来，并不会打算经过学校。现在他只需要等着，假装出一副等人的模样就好了。

        高建引挂断以后，右眼皮狠狠一跳。

        他打算给洪业通个电话，又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嘱咐过洪业千万不能手机开机，一丁点儿声音都不能弄出来。因为保不准谢儒周这家伙会半夜突发奇想又回去，熬个通宵。他必须得躲好。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情况会变成在自己明明知道谢儒周要回去，却通知不了洪业有问题的时候。

        高建引无声地叹口气，打算出门。

        女儿这个时候从卧室中出来，带着些许困意：“爸爸，你怎么还没睡啊”

        高建引看着她，目光不知不觉柔和下来：“囡囡是渴了吗？”

        小姑娘摇摇头，慢吞吞地走向厕所：“爸爸，你要早点睡呀，不早点睡会变成地中海和啤酒肚的。”

        他走向女儿，好好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看着她困意朦胧地望着自己，心情奇迹般平静下来：“没事，爸爸去处理一件事情，等这件事情处理好了，我们家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

        “那爸爸努力了，囡囡也要努力。”她揉了揉眼睛，继续往前走。

        高建引出门前又看了一眼女儿，心下叹了口气。

        他和洪业约好了大概是四点的时候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附近见。他自诩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在任何一方的家中都有被发现的危险。

        而他们只要在24小时便利店门口约见，就可以不知不觉交换u盘。

        谢儒周赶时间，他也赶时间。他必须得在谢儒周之前把他剩下的内容写完。

        到了月上酒吧，他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谢儒周。谢儒周一个人望着门口，穿着打扮都和酒吧的气氛不符。高建引平日也没有怎么踏足过这种地方，因此一进门也感到了不自在。

        他的目光扫视一周，内心暗暗感慨真是世风日下。

        目光成功锁定了梁玉。高建引看到了梁玉和关幼涵面前摆着的一排酒杯，知道梁玉已经完成了任务。

        “儒周。”他换上了一个笑容，“来迟了。”

        “二十三分钟，还好。”谢儒周同他握了握手，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三个女孩子都是得麻烦你送的……唔，你可以都先送到我家，毕竟一个一个送不太方便……我着急着走。”

        没等人来得及反应，谢儒周的身影迅速没入夜色之中，只剩下高建引在原地皱眉。

        ……他居然没给自己拖住他的机会。

        高建引有些焦虑地看着手表，现在是两点四十。从这里到学校需要三十分钟，而从学校到便利店需要四十分钟。

        按照他们约定的时间往前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洪业正式离开的时间应当是三点二十左右，而谢儒周过去的话应当是三点十分会到。

        ……他们一定会撞上。

        他刚才应该再拖一会儿的。

        高建引面色不虞地走向梁玉。梁玉的眼神明显是有些无措：“……高老板。”

        何晞醉得一塌糊涂，抬眸看向高建引：“酒吧老板吗？”

        “你们三个跟我走，我把你们先送回家。”高建引想要问谢儒琦有没有钥匙，但是他没有去碰她，“琦琦有没有钥匙？”

        梁玉戳了戳睡着的谢儒琦，谢儒琦转过身子，换了个方向继续睡着。

        何晞醉得有些狠了，一直伸手揉着太阳穴：“……你为什么问琦琦？问我才对啊……我有钥匙。”

        高建引递了个眼神给梁玉，梁玉熟练地点开录音的图标，然后低声地问何晞：“幼涵，你怎么会有谢老师家的钥匙？”

        “没有……没有！”她好像清醒了一瞬，很快又委屈起来，“我没有，你胡说八道。”

        梁玉的手指在桌子上叩了叩。

        高建引无声地点开社交软件，看到几十分钟前梁玉给自己发了：“关幼涵喜欢谢儒周。”

        高建引点点头，然后清空了聊天记录。

        “你不是说你喜欢谢老师吗？那……你有没有觉得谢老师对你有点特殊？”

        梁玉低声哄道：“没关系，谢老师不在这里，你可以放心说……”

        她太懂这种恋爱都没谈过的人的心思了。单向暗恋，很喜欢自我感动，会为一点点的小细节而自作多情。单纯且愚蠢，自卑又自大，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妄想有一天能够和心上人在一起，但是又完全不行动，等着人家眼巴巴来到自己跟前。简直像个笑话。只要有一丁点儿苗头，都会让她无限遐想——是不是心上人也有很大的概率喜欢自己？

        而只要她说出这样似是而非的话语，那么梁玉完全可以把这段录音拿走充当明天的“证据”。

        “不，你胡说。”何晞这个时候不知道抽什么风，她捂着心口，眉梢微微蹙起，眼中有湿漉漉的水光，“梁玉你根本就是想深入内部！”

        梁玉一惊。

        “琦琦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在琦琦心里排第二！我就知道你想要深入内部，讨谢老师欢心，然后趁机抢走琦琦！”她猛地直起身子来，一手叉腰，另一手对坐在左右两个沙发上的高建引和梁玉指指点点，“你们简直心思深沉、老谋深算、老奸巨猾！”

        高建引没心思听她耍酒疯。梁玉却因为她说的一些内容生怕被高建引误会而率先站了起来。

        何晞咕哝了几声以后，慢慢安静下来，呼吸开始变得绵长而均匀。

        最后是梁玉想办法拖着两个醉鬼上了高建引的车的。而高建引坐在车里，开了一段路，期间手指一直在方向盘上“笃笃笃”地敲着。梁玉的脸时不时没入阴影之中，看不清楚。一路静默。像是有千万只蚂蚁爬过一般，他此时脑中正飞速运转着，想着牵制的法子。

        他突然停下了动作，给顾搴舟打了个电话。

        顾搴舟很快就接了：“喂？”

        他的脚步声在阒无一人的走廊上显得格外明显。

        “噔、噔、噔”的脚步声听得高建引心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儒周！”高建引的声音情不自禁地拔高了。

        顾搴舟脚步不停，甚至是带笑问他：“怎么了？”

        “我……你……我不记得你家的路来着。”高建引抿了抿干涩的唇。

        “你上个礼拜不是才来过我家吗？大不了导航一下。”顾搴舟似乎停了下来，按开了一旁的输入键。

        “啊我……你到了？”高建引问。不知道是自己太紧张了还是别的什么，他听到了自己的回音。

        “嗯……”顾搴舟的声音无限拖长，然后突然上扬，硬生生让高建引的手心出了汗，“我走错了，还应该上一层楼。”

        高建引把手机挪开，低声喘了几口气：“你那边……还怪吓人的。”他不断地吞咽着唾沫，听着顾搴舟的脚步声踏在楼梯上，默默想着走廊两侧都有楼梯，洪业要是及时一点，应该能从较远侧的楼梯下去。

        “嗯？”

        高建引的手抖了一下。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黑影……”顾搴舟的声音此刻放轻，仿佛飘在了空中。

        下一秒，他骤然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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