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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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余光中看见少女转回身，继续朝内殿方向走去，他没有随众人恭送永安公主，而是起身，大步跟在了一行人身后。
陆粼瞥了□□陌一眼，转身时，眼底的笑意已经冷了下来，他明白此人不会善罢甘休。
□□陌走在后头，稍稍仰头，视线越过前方的随侍们，落到走在最前面的少女身上，她的步履袅袅，裙摆轻纱随风飘曳，仿若天边明月，遥不可及。
他一路走，一路寻思，直到目送着永安公主带着随侍太监、宫女和那可疑的黑衣侍卫进入夏雨阁。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半日，谢研倦意浓重，不想进食，也无暇去思考问题，因此同陆粼说了有事明日再议，便先去沐浴。
夏雨阁的浴池引入了荔山的天然温泉水，池内水汽弥漫。
疲惫不堪的谢研任由贴身侍女们替她除下襦裙、摘去饰物，露出雪白迷人的胴体。
温热的泉水从一侧石壁上的莲花口汩汩涌出，浓浓的水汽中，谢研大半身浸在泉水里，螓首微仰，靠着池壁，美目微阖，三千鸦青铺散在身后，随水荡漾。
身子静了下来，可她的思绪一片混乱。
陆粼究竟为何会喜欢自己？
是那晚在松绿轩的书房给陆粼上药的缘故吗？他平日里不近女色，而她握了两次他的手……她一个公主，亲自给他抹药……
对了，那晚她还是沐浴更衣后去的他书房，既是素颜，又披头散发，这算是一种勾引？
还是在永定滩涂放风筝时，她故意拉着他的袖管撒娇，只要他买被万羽涵撞落的一模一样的纸鸢？
想不明白的谢研揉了揉额角，心思微转。
或许，根本就是因为她重回了侯府，给了他极大的暗示，让他误以为她对他也是……
她对他也是……
喜欢的。
今日，险象环生，又遇陆粼突然告白，谢研心神耗损，没多久，她的眉目慢慢舒展开，呼吸均匀，竟是累得睡去了。
颠簸的震动令她睁开眼，寒风刺骨，她被裹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背后之人环抱着她，策马疾驰。
眼前十多支利箭朝他们射来，被男子挥剑斩落。
“追日——带公主先走——”男子扬鞭打马后，跳落马下。
黑压压的一片箭雨朝他疯狂地射去——转瞬间，就看不见人影！
陆粼——！
她惊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追日将她带到一处悬崖边，后方追兵袭来，眼见没有退路，它带着她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极速的坠落，她的心脏颤栗不已，旋即似乎掉落到海水中，呼吸都窒住。
长久的浮浮沉沉，待海水褪去，天地重归黑暗……
失去浑身力气的她跌坐在地，似乎碰到了一个硬物。
她再一次一个人被困在不知日月为何物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明亮终于从前方出现，她微微睁开眼睛，太久未见到光亮的双目被刺痛，只得再闭眼。
她试着双手撑地，手掌好似又摸索到了先前的那个硬物，终于颤巍巍地站起了身，手掌黏糊糊的，低头一看，半掌黯红的血迹，她悚然一惊，往下一看，那个硬物——
竟是陆粼的头颅！
谢研瞪大了双眼，惊骇万分！
“不——！”
她猛然惊醒过来！
“公主，您怎么了？”闻声，三个侍女齐齐走到池边，担心地询问。
“他人呢——他人呢？！”眼前的温泉水仿佛化为血水，映得谢研眼底猩红。
雪青和木槿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没听明白公主口中的他是指谁，只有藕荷立刻反应过来可能是指肃北侯世子。
在外守着的陆粼听见里面似乎传来异响，但毕竟是浴房，不便立时闯入，于是心焦地扬声问道：“雪青姑娘，发生何事？”
“叫他进来！”谢研的心像被撕扯割裂一般痛，恍惚中已分不清所处是梦境还是现实。
藕荷看向雪青，咬了下唇，道：“公主说的应该是世子。”
“……”雪青愣住，怎能让肃北侯世子一个男子进入浴房？
“叫他进来！”谢研又厉声重复一遍。
闻言，雪青只能急匆匆去了门外，把陆粼请进来，让他在屏风后稍等片刻。
木槿搀着谢研出了浴池，藕荷取来长巾为她擦拭身子，她却不管不顾，径自朝外快步走去，急于确认是梦是真。
见她□□就要出去，折回浴池边的雪青惊呼一声“公主！”，急忙拿过一件挂在架子上的外袍罩在还未来得及擦干的玉体上，再迅速合拢衣衫，为她系上腰带。
半湿的衣裳附在身上，曲线纤毫毕现，不能被男子瞧见，可她们根本拦不住谢研。
见谢研只穿着一件外袍，就从屏风后匆匆走出，陆粼震愕了一瞬，只想到一个可能，“公主可是头疾又犯了？”
谢研不答，被热气熏腾的双颊酡红，艳若桃花，美得不可思议，可一双眼眸惊恐不安，“你是……”
……是陆粼吗？
愣了一下，明白过来的陆粼轻声回道：“我是陆粼。”
这是她今夜第三次用着古怪的眼光看着他，陆粼心中莫名的不安，亦充满了疑虑。
可这张脸，分明不是陆粼的脸……一心想要确认的谢研伸出手，指尖轻轻摩挲他的眉眼。
雪青等人在旁，垂着头，屏息静听。
“不像……不是……”她语音有点模糊。
陆粼被她摸得禁不住心神一漾，又勉强克制住，越发温声软语，“是公主让雪青姑娘给我稍稍变换了容貌，不信你问问她？”
“是这样的，公主。”雪青接口道。
可谢研没有马上收回手，手指依然轻触他的面容。
陆粼心中诧异，这样的谢研让他记起她出宫那日病发后睡在松绿轩的那一晚，从噩梦中醒来的她柔弱无助，抱着他不住哭泣。
他面上温柔如初，柔声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谢研仿佛泫然若泣，眼眸幽深，透着他读不懂的光。
她很害怕，怕醒来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没有重生，或者他已经出事，她再也见不到他……可她不能告诉他。
强迫自己敛了情绪，垂下手的她回道：“我……我头疼。”
衣襟领口半开，露出脆弱的颈项、锁骨和胸前一片雪白肌肤，陆粼避嫌地垂眸。
湿淋淋的青丝滴着水，打湿了谢研薄薄的单衣，他的视线掠过她胸前清晰可见、娇嫩诱人的形状。
再往下，笔直的长腿下，一双赤足踏在白玉砖上，足趾小巧莹白，直看得他心头起了燥热。
“公主，先吃药吧？药在哪儿？”陆粼问道。
“找不到了……可能掉在山下了。”谢研看了看自己刚摸过他脸的手。
“要不要叫行宫的太医过来给公主瞧瞧？”
谢研的眼神忽而变得朦胧迷茫，仿佛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今晚刚拒绝了陆粼，这会儿又对他这样亲昵，不是等于给他希望么，无怪乎他契而不舍，原是她不够强硬。
谢研几疑同意他入行宫是个错误的决定，抬眼看了眼陆粼，却见他始终低着头。
视线顺着他的往下看，这才发现他盯着自己玉白的双足，她赧颜红颊，不自在地微蜷起足趾。
察觉到她的局促，陆粼心虚地别开眼，问道：“不知行宫的太医，公主是否信得过？”
现在这副姿态算不算勾引？
心中略微自嘲，谢研的神情冷下来，淡淡道：“你先出去吧。”
陆粼似乎不在意她的态度急转直下，语调仍然轻柔，“好，我出去守着，公主记得先让太医过来开个止头痛的方子。”
谢研点点头，一记狠狠的痛感猛地袭过脑部，她眉头紧蹙，身形一晃，眼看就要跌倒，一双手稳稳地扶住她。
“公主？！”见她脸色痛苦，陆粼顾不得有旁人在，一把横抱起谢研，对着三个侍女吩咐道：“去叫太医！”
在雪青的引路下，他将娇躯抱入卧房，置在床上，盖好丝被。
夏雨阁外，戒备森严，护卫重重。
漆黑夜色中，□□陌一直立在离阁楼最近的一棵桃花树下，久久地立着，目光悠远地望着三层主卧房的位置，身影一动不动。
不消多时，下属又来报：“大人，属下已确认过了，卫国公世子带兵到了山脚下，和永安公主见了面，这会儿回荔山大营去了。”
良久。
□□陌看见三名太监被叫入阁内，又很快出来，朝西南角疾步而去，他命了下属去问何事，不一会儿下属来报：“大人，那些太监是去叫陈太医过来。”
“殿下病了？”□□陌眉头一紧。
“说是身体不适，具体病情还需等太医看过方知。”属下恭顺地回答。
回宫时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病了？他不由想起前不久永安公主在皇宫内落水的消息，可能是旧病未愈？
稚颜无邪，却伶牙俐齿，气势汹汹，却身子娇弱……这样的反差令□□陌嘴角一勾。
没多久，那太监提着药箱，带着陈太医赶过来，守卫检查后放了行。
陈太医搭了脉，说公主是急火攻心、焦虑忧心所致，依言先开了一副止痛的方子。
陆粼拿过方子一看，与先前杜大夫所开的方子相差无几，心里不放心的他重新按照记忆中的方子划去两味药，换上杜大夫曾开的另两味，交给藕荷。
雪青却拦下他，“世子为何擅自作主更改药方？”
“雪青姑娘是公主殿中的主事宫女，公主该和你说过宫中太医不可尽信吧？”陆粼神色肃然。
公主确实说过，可这改过的药方……虽然肃北侯世子救过公主两次……
雪青犹豫不决，就在此时，木槿出来，对她说道：“雪青姐姐，公主叫我们几人都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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