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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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粼的眼神似乎极其无辜，又极其执拗，落在谢研眼里，便是带上了一份稚子般的神情。
她不由暗恼，本意是拒绝他，谁知他会如此厚颜无耻，拿她那句话来堵她的嘴。
“公主一诺千金，不会不答应我吧？”陆粼看着她，眼中不掩期待。
谢研丢下胭脂水粉，不置可否，“你还要什么赏赐，索性一次说出来。”
陆粼只当她不反对就是默许，“我的表字是——承安，潇潇可以这样喊我。”
他一脸这样对双方多公平的表情。
搁在梳妆台上的左手手指轻叩台面，谢研耐着性子听下去，“还有呢？”
“啊，还有……我暂时还没完全想好。”陆粼似是在苦恼地思考，“等我想到了再向……潇潇讨赏。”
一声又一声的“潇潇”，许久未听见陆粼如此唤她，谢研心里似塌下去一个地方，神思微恍。
自上一世他离开京城，远走他乡后，她从未想过还能与他有这样的轻快对话。
“潇潇在想什么？”敏锐捕捉到她神情里的细微变化，陆粼追问道。
默了片刻，谢研回过神，瞥他一眼，“今日我就会返回皇宫。”
陆粼一怔。
这意味着……她此次到行宫要办的事已经快完成了？
“你想办法传个信给南衙禁军的吴烈将军，就说我要见他。”谢研语声淡淡，神色莫测。
“好，潇潇。”他含笑应道，迅速思忖，很快猜到谢研为何要见吴烈。
“公主，韩都尉求见！”外面忽然传来小源子的声音。
书房内，静默了许久。
□□陌半跪在地，一夜搜寻不到刺客的他，只能寄希望于永安公主能开恩，宽限几日。
他将此夜的进展一一禀告，却迟迟未听见她的回音，只有那一下又一下的轻叩声不断从帘后传来，反复折磨着他的心神。
“殿下，刺客能够顺利登上山顶，卑职猜想与守卫在荔山的南衙禁军脱不了干系。卑职已派人加紧搜寻刺客，望殿下再宽限一日。”
没想到，接下来永安公主告诉他，准备彻底压下投毒、刺杀两件事——
北衙南衙的罪责一笔勾销。
□□陌震惊之余，迟疑良久，问道：“殿下愿压下此事，卑职感激涕零，但卑职也想知道……殿下想要卑职做什么？”
他护卫不利，使得永安公主二次遇险，若上呈朝廷，被削去官职算是最轻的处罚……
因此除了应下，别无选择。
然而，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呢？
“韩公子能为本公主做什么呢？”少女的嗓音虽如涓涓细流，话中依旧透出迫人之感。
闻言，□□陌神情微微一滞，握紧拳头。
他怎会听不出她改了对自己称谓的言下之意。
沉吟后，□□陌对着永安公主叩首，“韩某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他不再自称卑职，而是以韩某自称，意味着他以兵部尚书嫡子的身份向永安公主表明决心。
帘后，陆粼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人影，弯了弯唇，冷冷一哂。
一个连几名刺客都抓不住的废物，怎么敢对谢研说为她效犬马之劳？
他瞥向身侧的谢研。
这种无能之辈，在她心里应该占不到任何份量吧。
陆粼已经开始盘算谢研今后会在什么样的场合与□□陌打交道。
“一个时辰后，本公主出发回皇宫，你且去准备一下。”
闻言，□□陌抬头，恭敬地应道：“卑职这就去安排人马护送公主回宫！”
□□陌亲自带着五百人的左卫精锐，加上程景遥派来的二百荔山大营的士兵，共同组成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护送永安公主返回皇都。
官道上，每三十里设一个驿站，由兵部尚书省的驾部郎中掌管。
到达第二个驿站时，队伍停了下来，稍作休整。
驿长将永安公主等人迎入最大的雅间休憩。
□□陌不放心地请示：“殿下，是否还是让卑职多派些人马跟着您？”
自一早永安公主说要压下两桩加害她的大事后，他想了很多，虽然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与南衙禁军有关，但找到证据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她这么做究竟是为了得到韩家或北衙的助力，还是为了帮助南衙脱罪？
此番离开几个时辰，又是要去做什么？
以及最让他想弄明白的事情——
到底是谁要冒那么大的风险除掉永安公主？
“不必。”拒绝的嗓音冰凉。
她连将功补过的机会也不给他么？
高傲的自尊心仿佛被这简单的两个字狠狠踩在地上，□□陌欲言又止。
他没法违抗她的命令，只能祈祷她能够安全到达最后一处驿站，与返京的队伍汇合。
可千万别再出幺蛾子了。
□□陌望着帘后的永安公主翩然走出茶室。
随着莲波微步，那扬起的青翠欲滴的裙裾最后一角即将从视线里消失，他忍不住扬声道：“请殿下务必注意安全！”
没有回应。
紧跟着永安公主离开的人影身长八尺、英姿玉挺。
□□陌望着那身影，紧咬牙关。
总有一天，他会向永安公主证明自己的能力！
出了茶室，谢研回头对陆粼说道：“我先去换件衣裳。”
看见他面上的不屑之意，她又问：“怎么，你对□□陌有意见？”
“我只是觉得禁军都尉可真好当。”陆粼耸耸肩。
这种能耐在肃北军里最多当个从七品的翊麾副尉，亏□□陌前晚还夸下海口，说没有旁人，他一个人也能护下永安公主。
现在看来，真是个笑话。
所以，没有自己在谢妍身边，他绝放不下心。
他必须全程看着她，保护她。
“他不像你上过战场。”说着，谢研朝里间走去。
禁卫军虽然守卫皇宫和皇城，但和真刀实枪上战场浴血奋战的军队自然没法比。
身为左卫都尉的□□陌和肃北军少帅陆粼当然更没法比。
等等，什么意思？没来得及拦下谢研的陆粼眯了眯眼。
她是在为□□陌找理由？
不一会儿，换上桦色窄袖短衫、利落长裤骑装的谢研从里间走出。
拆下发髻、拔下发簪的三千青丝用一根红色发带高高束在脑后，斑斑阳光斜照入室内，洒在她的玉容上，光彩夺目。
“好了，出发吧。”
谢妍笑着对陆粼一招手，那英姿飒爽的模样令陆粼失神了片刻，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直看，已然忘记刚才想要追问她的话。
自从与她重逢，他总觉得她心事重重，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神采飞扬的模样。
“嗯，我们走！”
一盏茶的工夫后，一名脸戴面纱、明眸善睐的少女和一名侍卫装扮、风姿特秀的年轻男子从驿站的边门走出，分别跨上一匹马，一挽缰绳，齐齐朝南疾驰而去。
马似流星人似箭，两匹马并行而驰，四蹄翻腾。
陆粼偏头看向左侧马背上的谢研。
她专注地望着前方，眼角含笑，似是非常享受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
那根红色发带随风飞舞，如一枝红艳露凝香，彻底迷了他的眼，夺了他的心。
骑出五六里路，谢研和陆粼离开官道。
奉命前来接应的桧柏、岩蒿已在林边等候。
一行人沿着郊野小道策马飞奔。
大半个时辰后，众人来到偏僻山区的一间不起眼的郊舍前。
这里除了已有十多名肃北侯府的侍卫外，另有几名士兵守在门外。
陆粼率先勒住缰绳，下了马。
随后，他立刻走向谢研所骑的那匹马，对着她伸出一只手。
“来，当心，潇潇。”
谢研也不扭捏，把手放入他的掌心。
陆粼握住她的手，下一刻，他却轻笑着用另一只手揽住她的细腰，微微一带，直接将她轻松地抱下马。
“……”谢研斜睨他一眼，也不说话，径自朝屋前的木门走去。
陆粼笑意不减，大步跟上去。
门外的侍卫向二人行礼后打开门。
见二人一道入了屋，还没缓过神来的岩蒿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急于确认地问道：“原先在府里的表小姐……真的就是刚才和世子一道进去的……永安公主？”
世子对待外人向来客套有礼，特别是女子，何曾见他对哪位女子有过这样亲昵呵护的举动？
曾和他一样诧异的桧柏冲着简屋抬了抬下巴，“你一路不都看见了吗？”
看刚才这架势，世子在行宫这几日和永安公主的关系发展迅速。
他不由替世子高兴。
岩蒿似乎终于找到了世子会惩罚自己的原因，“哦，我知道了，世子会护着她，让她骑追日，只是因为她是公主，他无法抗命。”
“那世子为何要追去荔山行宫？”桧柏笑他钻牛角尖。
“也许……也许是被永安公主强逼的……”岩蒿讪讪地回道。
桧柏听了觉得好笑，“世子不想做的事，谁能逼迫他？那天可是公主不告而别，先离开了侯府，世子回府知道后立刻就追出城了，哪知会遇上埋伏……世子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公主，还执意跟去了行宫。”
岩蒿好似听出些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桧柏，你的意思是……”
“为永安公主做的所有事，都是世子心甘情愿的。”桧柏问道，“你说一个男子会对一个女子这样，是为了什么？”
慢慢明白过来的岩蒿吃惊地张了张嘴，半晌，憋出一句：“她……她只是长得美罢了。”
公主又如何，还是配不上他英明神武的世子。
“照你的意思，世子是个只贪图美色之人么？”
“……当然不是。”岩蒿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永安公主能驯服追日，就说明她不是寻常女子。”桧柏笑道。
能独得世子偏爱的女子，怎可能是泛泛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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