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万蛇有别 四海有局
“蛇巢势力形成的网络遍布整个蜀国，其上层组织十分严密，但下层却又极为宽松，可以说只要有渠道，任何人都能登录成为蛇巢的杀手，当然前提是你能够活下来。在蛇巢的下属机构进行登录，并完成他们给予的任务方能成为蛇巢的外部人员。”
段青黛玉手捏住茶壶壶耳，给自己也斟了杯清茶。
“蛇巢还分内部与外部么？”
段青黛点点头，继续说道。
“蛇巢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经存在于蜀国了，其创始者是谁、为何建立这样一个组织一切不明。其外部组织松散，平时靠接任务收取佣金，只有不断完成任务积累一定的名气后才会被蛇巢的上层看中。之后经历一系列考验之后才会被吸纳为内部人员。”
“蛇巢内部是怎么样的？”
“我知道的也是最基本的信息，蛇巢的杀手大致被划分为五个等级：黑曜、赤金、碧银、紫铜、白铁，只有紫铜以上才会被吸纳成内部人员。据说蛇主作为分部之主大都是赤金、碧银一级。当年我在涪县曾遇到过蛇巢总部的人，他们被人称作蛇老，其实力之高恐怕我们宗主也是不及，想必他们已经达到传言中的黑曜。”
纪木闻言面色一凝，眉眼连同着愁绪不知不觉间挤在了一块。
纪木虽然不知道赤眉宗宗主实力如何，但贵为一宗之主，还是赤眉宗这样的大宗派，实力想必不低。
然而段青黛都说自家宗主不及蛇老，那么被称作蛇老的人到底强到何种程度，让人想着就有些发毛。
“所以你知道我为何不想让你与蛇巢有太多接触了么。”
段青黛见到纪木神态便知晓纪木对蛇巢了解实在浅薄，继续深入下去恐将身陷险境。因此便将蛇巢的可怕之处先与纪木道来，想打消他进一步探究的想法。
可是因果之道又岂是如此轻易就能斩断的，段青黛并不知道纪木早已注定会踏上这一条通往深渊之路。
“段姨，我明白您的苦心。可是我有必须要完成的事，这既是母亲的遗愿，也是我对父亲的承诺。”
“唉，你为何执拗至此？”
“这是已经决定了的事，决定过的事我就不会轻易更改。”
纪木将害怕的情绪摒弃，将自己的决心通过自己坚定的目光表现给段青黛。
段青黛见到纪木如此作态也是愣直了眼，她不曾想如此年龄、如此出身、外表如同纨绔少年般的侄子，性格却如此刚烈。
恍惚间，段青黛从纪木身上看到了师姐的身影，轻笑了出声。
“你这性子跟你娘简直一模一样......罢了，既然你如此坚持，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如果今后有什么需要姨帮忙的就到赤眉山找我，虽然姨作为赤眉宗的弟子做不了太多事，但只要是姨能做到的就一定会帮你。”
“谢谢段姨。”
这不知是纪木今天的第几次感谢了，虽然段青黛与自己的母亲师出同门，但是才初次见面段青黛就肯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再怎么感谢都不为过。
段姨的恩情将来一定要报，纪木如此想到。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当段青黛与纪木再次相遇时，此间凡尘却已是另一幅光景。
而后，段青黛道明赤眉宗已经准备回赤眉山，先是想暂借纪木的赤眉剑回宗，然后还想请纪木到赤眉宗做客，却都被纪木拒绝了。
纪木虽然于心不忍，但是赤眉剑是母亲的遗物，自己在此也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所以即便是段青黛盛情难却，也只能回绝。
好在段青黛并非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并没有为难纪木，反而对纪木稳重踏实的性格十分喜欢。
带着些许不舍的情绪，纪木辞别了段青黛。
与段青黛见过之后，纪木如愿以偿地获得了蛇巢的相关情报，虽然蛇巢据点分布、人数踪迹踪迹之类的信息一切皆无。不过之前早已有料想，纪木也没过于纠结，心满意足地便与随同鹰侍一起离了赤眉宗的驻地。
“大少爷，方才我在赤眉宗打听到一件事。”
刚出赤眉宗驻地，随同鹰侍便向纪木汇报道。
“哦？何事？”
“老爷不是交待我们在打听秦公子下落之余收集炎晶么，方才我在赤眉宗探听消息时他们都说，叙州的炎魔已经被捕杀殆尽，我们想自己收集恐怕已经不可能了。不过我打听到，叙州还能拿到炎晶的地方只有桂荏商行。”
桂荏商行，这个名字刚入了耳便让纪木收回了踏出的半步，转过头看向随同鹰侍。
桂荏商行在蜀国乃至中原地区都是无人不知，它的主人正是人称银蟾指的紫苏子，紫苏子还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称号——“九贤子”。
生意遍布粮油、布匹、古玩等诸多领域，影响之广、屯集财富之巨就连朝廷也不能将之忽视，桂荏商行出现在叙州想来其实也是极为自然的事。
纪木也轻易地接受了他的说法，继续踏步向前走去，同时心中涌起无数想法。
纪氏以茶为业，为何要收集炎晶？又为何要豢养武士？
很显然，纪木已经接近了答案。过去纪木对鹰侍的事并不知情，一切布置都是父亲在私底下完成的。在去年鹰侍将自己与秦静、秦常潇三人团团围住之前，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纪氏居然供有私兵。
自己的父亲到底什么时候就开始策划这一切了？
不过不论如何，只要能增强纪氏的实力，在这乱世当中面对冲击时纪氏也能更加从容些，给秦瑾的助力也就更大些。于是纪木在心底做好了决定，待此间事了后便到桂荏商行走转一遭。
“大虎，做得不错，回到村庄后便让白留大哥准备此事吧。正好我们也能空下时间来寻找秦常潇。”
可是真能找得到吗？纪木虽然嘴上说着要找秦常潇，心中却竖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退一步来说，假设秦常潇确实活着，如果不是刻意躲着秦瑾，为何不回纪氏？甚至于连一封书信也都没有。
正思索间，纪木却突然感受到一阵异样。
“嗯？”
纪木抬起头将目光对向了右前方的亭楼，但除了空落落的亭柱以外什么也没发现。
“大少爷，您怎么了？”
纪木装作无事继续踏步向前，一边压低了声调提醒大虎。
“我们被盯上了......别四处乱看，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继续向前。”
大虎面上渐浮现一层冷汗，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什么异样。不过自家少爷煞有介事模样让大虎坚信，两人却被什么人监视着。
于是大虎便照纪木所说和平时一般跟在纪木身后，同时手不动声色地移到了腰间的弯刀之上。
两人故作谈笑，不过盏茶时间便穿过两三个街道，这才停了下来。
“少爷。”见纪木停了下来，大虎疑惑的轻唤了一声。
“.......”
纪木并没有答话，而是带着略有些疑惑的神情看向了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和物。
“是错觉么？”纪木嘴里嗫嚅着，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
“没事，方才我感到一阵视线，细看时却找不到此人气息。如果不是此人善于隐匿，恐怕就是我感知错了。”纪木向大虎解释道。
虽然说是自己感知错了，但纪木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这位兄台。”
正当纪木准备下一步动作时，身后很近的距离上突兀地传来了一个声音。这一声将纪木吓得有些发懵。明明已经接近到了身后，在发声之前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慌张之间，纪木赤眉出鞘，剑刃寒光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如同一弯明月般，伴随着剑身悠悠清鸣，裹挟着凌厉的剑气往来人身上斩去。
那人身着书生儒服，手持一把折扇，翩翩而立。
见到纪木剑来也不慌张，只以简短的动作抬手便用折扇扇骨抵住了剑锋，刹那间便将纪木攻势化于无形。两人对掌而分，各自后退两步定住身形。
看清那人没有进一步动作之后，纪木便拦住了想要上前帮忙的大虎。
“少侠且慢动手。”
书生打扮的人似乎并不在意纪木的突然攻击，而是将右手横于前方像是要阻挡住纪木的身形般。
纪木这才细细凝视来人。
只见来人身着素锦儒服，衣角裤脚皆以零花流水纹装饰，腹下黑色腰带绣有梅兰竹菊四纹，另佩有小珠白玉，以朱绳系之，一手负于身后。面上白皙俊秀，行立皆显儒雅而有风度，给人以温润随和之感。
纪木惊讶地发现，此人即便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也依旧没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如同那里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石头般。
“阁下是何人？找我有何事？”纪木仍保持着警戒的姿态，随时准备应对对方的突然袭击，强行按捺下心中的不解，纪木开口询问道。
“吾乃四海阁韩少庄。今晌汝进城时吾便有幸得知尊讳，但见少侠气宇不凡却只恨无缘相识。适才观闻少侠四处张望便上前询问，不知是否遇上什么麻烦？鄙人或可助少侠一臂之力。”
名为韩少庄的儒雅书生眉慈目善，面带温和笑容地做着自我介绍。
然而对于这样一个身在叙州城，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还说着要帮自己的诡秘莫测之人，但凭任何人都会觉得可疑。
“......”
纪木自然没有傻到相信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也不答话，心中思考着该如何应对。
两人的骚动并没有引起人们太多的注意，兴许他们在这叙州已经习惯了有人拔刀相向，因此对两人的对峙也是见怪不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人想横插到两人之间。
韩少庄丝毫不在意纪木狐疑的目光，只是笑着站在那里，继续道。
“在下多有唐突，少侠切莫见怪，其实吾有一事望尽快告知少侠。早晌时，茶肆里那位秦姓公子可是少侠熟人？”
听到韩少庄提起秦瑾，纪木面部肌肉稍稍绷紧，瞳孔微缩，却恰落入了韩少庄眼中。
纪木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情不自禁地开口道。
“他怎么了？”
“适才吾见他似被数名行迹可疑之人尾随着出了城，汝等可是招惹到了什么势力？”
韩少庄的话让纪木心中一紧。
莫非秦瑾已经被蛇巢的人盯上了。眼前自称韩少庄的人的话虽然十分可疑，但是万一所说确属实情，秦瑾恐怕正身处危险当中，自己绝不能对这种状况置之不理。
“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纪木试探着问道。
“鄙人所在四海阁喜结交四方朋友，阁下与秦兄都是青年才俊，吾不过欲与汝等相结识罢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韩少庄从出现直到现在都展示着自己友好的姿态，纪木也不好太绷着脸。当然信不信任他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知韩兄在何处见到子玉？”
“城北城门处，才走不到盏茶时间，少侠现在前往或可追上。”
“若果如韩兄所说，纪木他日当登门拜谢。就此别过，告辞。”
纪木心念秦瑾安危，便拱手行礼，当即便离开了城西区。
“小家伙，感知倒是挺敏锐的，也很警惕。不过，越是警惕的人，越能说明他心中有重要之物，因此也更容易操纵。虽然现在还有些稚嫩，不过将来他或许会成为白方的一张底牌也说不定......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
纪木才离开，韩少庄就换上了另一种口气，冷漠中又带有着高傲。如同将自己身形隐藏在黑暗当中，自恃高人一等的阴谋家一般。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就给十多年来的准备工作收尾吧。”韩少庄目中闪烁着熠熠寒芒，嘴角露出了仿佛能够冻结一切阴冷的笑容，“终于，实验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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