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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夜深忽梦少年时(三)


柴弋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他仔细地看了看黑衣人,没能够从他那双干净透亮的眸子中看出什么虚心之类的神色来。

        柴弋觉得兴许是自己没有问清楚,又或许这位黑衣人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吧?

        柴弋避开黑衣人的目光,尴尬地笑了笑,随即他又问道:“那兄台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或许两人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聚在一起的,若是这样,那情况可就不妙了。

        听到这句话后,那黑衣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皱紧了眉头,眼神中透出极大的痛苦之色。

        他的手无措地放在膝盖上,随后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些什么。

        柴弋看着他,期待着他能够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却只见那位黑衣人眼中一片茫然,避开柴弋的目光,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说道:“夏枯。”

        吓哭……什么吓哭?

        柴弋面对着这位仁兄的答非所问,语气间有些迟疑:“兄台,何为……呃……为何吓哭?”

        “夏枯……我的名字。”那位黑衣人埋头偷看了柴弋几下,轻轻地回答道。

        那声音很轻,似乎还在微微颤抖,带着些许微不可察的委屈,就像是被什么人欺负了一般。

        柴弋怔了怔。吓哭?也不知道这个名字究竟是谁给起的,那还真是……无与伦比。

        旋即,他意识到了些什么。谁会没事儿给别人取一个这样奇怪的名字,应当是取自那味叫做“夏枯草”的药材吧。

        “可是取自夏枯草?”柴弋明知故问,随即便开始胡扯八道:“为夏兄取这个名字的人一定十分喜爱你。”

        夏枯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嘴角微微扬起却有些僵硬。

        柴弋顿了顿,面对着他继续说道:“夏枯草清肝明目、散结解毒,想来,那人一定是期盼你平平安安,不受外邪侵扰,保持本真吧。”

        夏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神色有些暗淡。

        “是这样吗?”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语气中是说不出的落寞。

        柴弋一听这话便知自己大约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没能使上什么劲儿,倒是勾起了夏枯的伤心事。

        “呃……”柴弋眼神有些闪躲,心中暗自吐槽自己。

        平日里一声不吭、唯唯诺诺的,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到这时候怎么勾起人家的伤心事儿来?真是……

        唉,也不知这位夏枯兄禀性如何,若是同他道歉会怎样?

        但是想了想刚遇见时这位夏枯兄险些将自己掐断气……柴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莫名倒吸一口凉气。

        他并不是很想要戳中夏枯的痛点,只是他这张嘴可能是开过光,说姻缘倒是物尽其用,其他的……也……也不能全怪他,这又不在他的业务范围之内!

        正当他想着如何避开这个话题时,却听见这位夏枯兄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这个名字是我幼年时的玩伴……”他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称呼不大合适,凝眉思索一会儿,他看向柴弋补充道:“我的道侣取的。”

        柴弋眨眨眼睛,面露微笑,心中有一丝慌张。

        这位夏枯兄解释那人的身份时语气温柔地好像是能够掐出水来,温柔之余好似还搭上了他全部的眷恋……柴弋莫名其妙的觉得这段姻缘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只是他不敢说。

        接下来,只听见这位夏枯兄继续说道:“他是个不务正业的修士。他说,他修的是因果道!我知道他是诓骗我的,剑修、佛修、魔修……谁听说过什么因果道的修士!”

        他顿了顿,偷偷瞥了柴弋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柴弋觉得他的眼角红了一些。

        “我嘲笑他,他却不同我生气,指着我的脖子说:‘你莫要不信,你我之间的因果我都看见了,就系在你脖子上!还缠了好几圈儿呢’!”

        夏枯停顿下来,似乎是在努力地回想当时的情景。

        柴弋就在一旁静静地坐着,听着听着,他不禁微微出神。

        年少时因误会相遇,对方又是个修士,听这开头,就不像是什么好姻缘,大约是个道不同无法相向而行,最终……天人永隔吧。

        只是,夏枯的伴侣,是位“因果道”的修士?

        柴弋觉得那小修士确实十分可笑。司命星君何其优秀,参悟了这么些年的因果还需要兢兢业业的继续研究,生怕哪一日自己懈怠了一些,推不出因果来。一个才降世几十年的毛头小子怎么敢口出狂言,扬言自己修的是因果道呢?

        世上确实有“因果道”这一道法。世人常说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轮回道被安在了地府之中,供人间魂魄循环往复之用。而因果,六界生灵皆有因果牵引降生。它早就融入到三千道法之中,鲜少有人能够将他单独提出来。

        当然,也不是没有过。司命星君掌管凡人运数以及众仙历届一事,便离不开因果。他应当修得模棱两可,勉强够用。

        再有就是,他掌管六界姻缘,也是要懂些因果的。如若不然,姻缘高于因果,那天下就要乱套了。

        兴许是他发呆的时间太长,夏枯瞥见他一眼就停了下来,再不去提那“伤心事”,转而专注地盯着柴弋。

        柴弋回过神来,抬起头恰好对上他的目光,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柴弋只断断续续地听见了“鬼道”“魔修”几个词,下意识地将这几个字串联起来,后知后觉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他白日里一直在推算那几段错误的姻缘……自己,似乎算到了这一段……

        “敢问……此地可是魔界?”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夏枯没有回答他,只是依旧盯着他,几息之后,他的嘴角升起一抹微笑。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是在柴弋看来,怪渗人的!

        柴弋却知道了这地方应当就是魔界。戮力魔将说的魔宫后山的梅林,那任魔尊的埋骨之处……

        柴弋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开口验证道:“夏枯……魔尊?”

        夏枯笑出声来。他站起来走到柴弋面前,再无刚才的拘谨,反而有些癫狂。

        柴弋察觉出一丝莫名的危险,急忙站起身往后退,却正好抵住树干,回过头来时,夏枯正站在他对面,将他圈在怀中。

        “别怕”夏枯把他按在树上,伸手抚摸着他的脸,极力地柔声说着,“我是夏枯,不是什么魔尊,别怕我。”

        柴弋听见这话后瞪大了眼睛,接下来任夏枯再说些什么,他都完全听不进去了。现在他满心满眼只有“荒谬”两个字。

        他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些梦来,多半是因为白日里思虑过重,这才让他想起了一些本就存在的事情。

        想他过去数年,不太确定的事情大约也只有百年前的那次闭关了……

        他想起了戮力魔将的那些话……所以说,那魔尊的疯魔多半确实同他有关!

        那些情债……

        他的清白……

        柴弋从梦中惊醒,一时间有些迷茫……他的脑袋里嗡嗡叫,眼前的人嘴巴一张一合,他却看不清那人是谁,听不清楚那人在说些什么。

        于是,他茫然地朝着窗户的方向望过去——刺眼的阳光顺着庭外梧桐树的缝隙星星点点地照了进来,正好有一簇照在他的床头。原来已经晌午了,难怪阳光这般刺眼。

        旋即,意识由混沌转向清明,他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清晰了起来。

        “柴弋!你究竟听没听到我说的?”元卿已经急得涨红了脸。他实在是叫不醒柴弋,于是,只能抓住他的肩膀,狠狠地晃着。

        “啊?”柴弋依旧有些迷茫,只是感觉到身体在晃动,又是一阵头晕。

        “别……别晃了!再晃下去我就真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柴弋虚弱地抬了抬手臂,拍了拍胀痛的脑袋,揉了揉因为元卿忽然放手而撞上了坚硬的床头的肩胛骨,久久缓不过神儿。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他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了起来。

        只见司命星君僵硬地站在殿门前,眉头微皱,露出几分不耐烦的神情,挡着身前已经提起长剑怒气冲冲的元卿。

        不等柴弋分析清楚现在这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元卿手中的长剑就已经嘶鸣了起来。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柴弋都那样儿了,你怎么还要护着他!”这句话元卿几乎是吼出来的!

        司命星君没有说话,板着一张脸继续站在那里,此时此刻,他不像那位曾经高高在上决人生死命运的大佬,倒像是个无论你怎么说话,他都不会回你一句的负心人!

        这样的既视感让柴弋心中多了几分怪异。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加诡异,只见司命星君抿了抿嘴,皱紧眉头,面对元卿的威胁也不做出什么举措来保护自己,随即用一种类似于哄孩子的语气不耐烦地说道:“元将军,冷静一些,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糟糕……月老还需静养几日,你还是不要在这里大声吵闹了吧!”

        司命星君声调如常,可谓是十分稳重了!只是不知为何,他这话语之中的渣男既视感更重了……

        元卿却是怒极了,竟然也不同司命星君攀扯,提起手中的剑冲着他的手臂砍了下去!幸亏司命星君躲得及时!虽然断臂也不算是个什么大事,还能接上,活动如常,可也免不了要受一阵子的罪。

        只是他这一躲,身形一侧,方才被他挡住的人就露了出来——那是个生的极好看的少年!

        柴弋认得那孩子,是许多年前司命星君府上的小仙童。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方才元卿说司命星君护着他,那他是做了什么事情吗?能让元卿这么生气的事情可不多。

        正这样想着,元卿的剑锋忽然间转向那个孩子……

        元卿这人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从不端什么架子,但是他好歹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天界将军,那柄剑也是数一数二的神兵利器,要是无端让这柄剑刺中,那个孩子恐怕……

        柴弋心下一惊,忽地掀起被子站起身,只是用力过猛,他一阵头晕目眩,本能地将手伸出去,无力地向身旁倒了过去。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摔得生疼,再到医圣那里走上一遭的准备,却不想,冰冷冷的地面儿他没碰上,倒是鼻尖儿嗅到了一股松木香,混着一些竹林泥土的腥气,说不出的醒神,他就这样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有一人接住了他,柴弋面前恍惚,只看见一只骨节分明清瘦修长的手和一片青绿色的衣角。

        “……没事儿吧。”

        随之而来的是一句有些亲切的问候。

        只是落在柴弋耳中却像是一道惊雷劈在身上,叫他清醒万分。

        他猛地睁大眼睛,顾不得脚下是否准备好了,忙向后撤了半步,顺势将那人推了出去,手臂往床上倾去,摸了几下才堪堪抓上那道并不怎么结实的帘子,踉跄了几步,才稳了下来。

        柴弋自然是认得这道声音的!

        此刻,那道清清冷冷的声音中夹杂着不同于上次听到的丝缕平和……若是没发生几天前的事,玉衡星君没有闯进自己的姻缘府,柴弋应当会笑脸相迎,色令智昏地为他牵上红线,亲自送到他府上,妥帖地安排好一切……可现在,他只觉得心慌意乱呼吸不稳,脸上的红晕多半是吓的!

        他站定之后心虚地抬眼看了看,只见玉衡星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眉头紧皱,脸色有些僵硬。

        柴弋后知后觉地想到:人家好心好意拉我一把,我却不由分说地将他推了出去,怎么看怎么不妥。再加上之前发生的事……以后恐怕连陌生人都做不了了……要不还是打个招呼吧……

        “玉……玉衡星君安好啊……”

        兴许是心虚的缘故,柴弋觉得玉衡星君眼角有些泛红地瞪了他一眼。可定睛一看,星君还是那个星君,清朗俊美,心思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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