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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邹安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一种痛快的死法。这似乎昭示着,不管是活还是死,都免不了痛。

        呼吸掠夺,沉入水中时,她其实没来得及想太多,左不过就是,这一世,是真的要结束了……

        “咳咳咳,”邹安咳嗽着醒来,呛出一些水时,第一反应是有人救了她。谁?她抬头看——一片漆黑的地方,全然陌生的景致。暗暗的月光下,她窥见前方的池塘和其中的一池荷花。

        ???见鬼,她明明是掉到x市城市花园的那个人工湖里头了。

        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夜风吹过,身上感到刺骨的凉意,她挣扎着站起来,然后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怎么怎么,手这么小腿这么短,这湿淋淋贴在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她的,式样倒像古装电视剧里看见的!她本来就冷,现下更是被这匪夷所思的事情给弄得全身发抖起来。

        她开始努力探视四周,一个荒谬的想法渐渐萌生。

        “四小姐,四小姐?”一个女人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

        邹安下意识后退半步,警戒地望向声源处,“四小姐!”来人看到了她,惊呼一声扑上来,“四小姐,你落水了?!怎么落得水?”

        来人比她高,是个相貌清秀的女子,身上穿着同样也是古装裙子。她堪堪只到她的腰的位置。

        “四小姐?”邹安的语气如梦如幻。她简直不敢相信这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死没死成,还穿越了。她的心情现在是微妙中带些……茫然?

        “四小姐?四小姐?你说句话啊,别吓奴婢!”女子见她神色呆愣,像是有些着急了,推了推她。

        “我……不知道怎么落得水。”邹安斟酌着道,出口时被自己的稚□□娃的声音还吓了一跳。

        “不知道?”女子声调提高了几个度,“这,天可怜见身上都湿成这样了,四小姐我们先回去将这湿衣服脱下换了吧,要着凉的!”

        “……好。”

        来人搀着她走,一路上,她默默打量着四处,清幽雅致的景色,古朴庄重的建筑,而且越走这四处就越亮堂了些,最后七拐八绕地随人踏进了一个院子。一进去,瞥见几个婆子侍女各自闲散站着,打着蒲扇,看到她们进来,有人说道:“哎哟!这是怎么弄的一身水,四小姐是下水捉鱼了不成,大晚上作弄的我们好不安生哪!”

        邹安看了一眼说话阴阳怪气的婆子。

        那婆子冷不丁被这么一看,摇着蒲扇的手一顿,“四小姐这是什么眼神?在水边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中邪了不成?”

        “吴妈妈!你自去接着睡你的安生觉吧!”身边的女子冷冷道,而后又低声对邹安道:“四小姐我们进屋。”

        邹安没有什么反应,依从地跟随她进了屋,尚听见后面的婆子再嘀咕着什么,接着几个侍女都跟着嘻嘻笑闹起来。

        四小姐。一路走来略微能看到这府邸是多么的精美阔大,想必是个极好的人家,要么是当官的,要么是有钱的。可目前看来她这个四小姐似乎混得不怎么样,只有面前的这个人倒像是一心为着她的。邹安将眼神默默放在领着她的侍女身上。

        身边的侍女很是尽心尽力地给她脱掉湿了的衣物,服侍她泡了个热水澡,换了干净的衣物扶她坐上床。

        “四小姐,快喝了这碗姜汤吧,驱驱寒。”锦兰轻吹了吹,将汤匙递到她嘴边。

        邹安张嘴,乖乖任由她喂下了整碗姜汤。她现在在想怎么办才好。

        眼看着这个侍女端着空碗要走,邹安忍不住了,“等等。”她还是不习惯自己的稚龄声音,甫一张嘴又堪堪闭上了嘴巴。

        “四小姐?”锦兰回身弯腰,“四小姐受惊了,奴婢伺候四小姐睡觉好不好?”

        睡觉?觉是不可能睡的,她好歹要弄清楚她到底穿到哪去了。可这要怎么探听呢?她想了想,琢磨着道:“我有些害怕,你呆在我身边陪我说说话,随便说什么都可以。”

        锦兰随手将手中的空碗搁下,在邹安身后垫了两个枕头好让她靠着,坐在榻下依偎在床边仰头看着她,声音温柔:“好,锦兰陪着四小姐说话。”

        ok,算是知道了这个侍女的名字。一个不错的开场。

        邹安使尽了毕生的套话功力拉着锦兰说了一晚上的话,大部分锦兰说,她获取关键信息再接着引入,总算对这个四小姐有了个大致的轮廓。

        她大名叫上官安,为上官家的庶四小姐,年方十岁,生母早就死了,上头只有一个嫡母,不怎么管她。而这个上官家是个实打实的权贵人家,她的祖父是本朝的大司马大将军,为先帝亲任的辅政大臣,手握权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父亲也是什么左将军。

        家中她上头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她是最没存在感的一个女儿,爹不疼娘不爱的。院里的婆子侍女都不用心伺候,唯有这个锦兰是她生母在世时的丫鬟,用心待她,她才不至于小小年纪无人照顾。

        邹安对于再世为人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大概就是荒唐更多些吧。毕竟,她跳下那个人工湖时没想过还会重见天日——她这么一个人。捋清这副身体的身份后,想着倒还不错,没人管她,还能衣食无忧。这么想着,在天微明时,恍惚睡去。

        再醒来是被人声吵醒的。混沌中感觉身边有个像蛇一样冰冷的目光黏在她身上,让人不适。她睁开眼。

        “安儿醒啦?”一张美貌动人的脸怼至她眼前,眼神中满是关切。

        邹安不适地皱眉,支着身体坐了起来,盯着坐在她床边的女人。幸而旁边侍立的锦兰替她解了围:“大少夫人勿见怪,四小姐昨夜落了水惊吓得一夜都没睡,到了卯时才睡下,实在难为她了才十岁的孩子……”锦兰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感伤。

        大少夫人?是她大哥的夫人?那也就是她的大嫂。

        “好好的,四小姐怎么会落到荷花池里头,定是你们照看不力。安儿,别怕,和大嫂说说,你昨夜怎么去了荷花池,又怎么掉下去的?”唐诗诗声音极柔,抓着她的手凑得很近。

        她的眼神深处,有着和她关切表情不符合的怪异。邹安神色不动地看进她眼里,过了会才慢慢开口:“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自己怎么落得水,醒来时就已经躺在了荷花池边,然后,锦兰就过来找我。”

        “那看来,是有人下水救了四小姐上来,”唐诗诗侧过头问锦儿:“你找到四小姐,她身边可有什么人?”

        锦儿摇头:“并无啊,我出去寻四小姐路上询问时,有个巡逻的守卫告诉我似见到四小姐往荷花池方向去了,奴婢这才找到了四小姐。”

        “守卫?哪个守卫?”

        “这,奴婢不记得了,是个脸生的。”

        唐诗诗低头思索片刻,再抬头:”这事有些蹊跷,四小姐落水也算大事,你怎么没去禀报夫人。”

        锦儿脸上出现一丝难堪,“大少夫人,我们四小姐……”

        “哎,不用说了,我明白。这样,以后若有什么事你只管来报我,母亲事忙,只能顾得上妍儿,我是个清闲的,尽来找我就好了。”说着,她又向邹安倾身过来,“安儿莫怕,大嫂去替你查这事,安儿若想起来什么就告诉大嫂好不好,比如,是谁救的你上来?安儿乖,能不能告诉大嫂,你昨夜好好的,怎么一个人去荷花池了,多危险呐!”

        邹安埋着头,“屋子里待着闷,出去随便走走。”

        “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安儿以后若觉得无聊,就让锦兰领你去林湘苑,大嫂陪你解闷好不好?大嫂那有好吃的好玩的。”

        “嗯。”邹安低低应道。

        锦兰福身,语气有些受宠若惊的:“奴婢替四小姐谢过大少夫人!”

        “哎不值当,你好好伺候四小姐才是正事,莫要再看跑四小姐令她落水了。这次或是侥幸被人所救,下次焉有这样的运气?”

        “是!奴婢谨记大少夫人教诲,以后定寸步不离照看四小姐。”

        唐诗诗不以为意点点头,又问邹安,语气像是很随意的,“那安儿昨夜去荷花池,路上可有遇着什么人呢?”

        这次邹安答得很快,“没有。”

        她的大嫂终于走了。她再不走她的耐心也要告罄了。一旁的锦兰尚欢天喜地絮叨着大少夫人是个好人,可邹安却不置可否。

        诚然,善良可以伪装,可虚伪也不是不能勘破。

        在吃着早饭时,她试探问了句:“大嫂从前好像很少来我们院子?”

        “是啊,不过也不怪,大少夫人今年年正月才入的上官家的门,大公子又是那样的,她想必也……”锦兰像是难以启齿的,“我同四小姐说这些做什么,总之这大少夫人只是听闻了四小姐你落了水,竟然还能来我们院来看你,以后,四小姐可要多多与大少夫人亲近才是。”

        邹安嘴里的一口豆腐皮包子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甚是怨念地看了一眼锦兰,她大哥到底怎样的,倒是把话说完啊。

        可邹安到底没将这些放在心上,什么四小姐也好,大嫂大少夫人也好,她既然只是个不得宠无人在意的庶女,能有什么事。她没想融入这古代社会,而以后又会怎样,她也管不了,大不了又是一死。说不定死了,睁开眼又换了个地方醒过来。真有趣。老天怎么就不放过她了呢。明明她所求只是一死。

        罢了,死不掉,那就赖活着吧。好歹,她在那个世界解脱了。

        如今正值暑中夏季,热得很。身上的衣物虽然也很轻薄了,可依旧很热,锦兰给她打着扇子,有些无奈地抱怨:“四小姐毕竟是主君的女儿,却连一块冰都要不到——四小姐,不若我领你去林湘苑去找大少夫人,她屋子里定是有冰的,顺便还能给我们做主了。”

        锦兰本以为她一定会答应的,可谁知却见她摇了摇头。“这树荫廊下坐着,你看,还有穿堂风,不热。”邹安伸手感受着风意,目光静静望着院子里的某一处日光。锦兰觉出一丝怪意,她知道这孩子自小就是个安静木讷的性子,过分懂事,可毕竟还只是个十岁的孩童,若是以往听了能呆在有冰的屋子,她一定会忍不住心动的。

        “四小姐,是不喜欢大少夫人吗?”

        邹安下意识皱了皱眉,最后还是耐着性子答道:“不是,只是不习惯。你若觉得热,就去她那儿求她做主,她今早刚放下话,肯定会依你。”

        锦兰真的去了。只是这一去却走了很久,都没回来。邹安是盯着院中的的树影从这头换到了另一头,才发觉时间已经过了很久。而她也饿了。可满院却见不到一个丫鬟婆子。她只好自己起来找吃的,在屋子里喝了点剩下的茶水和桌上几块方方正正的糕点,味道很普通。但好歹果腹了。

        她又开始满院子乱逛,好奇昨夜院子里好几个丫鬟婆子都去哪了,各个犄角旮瘩都逛了圈,没人。她朝正屋走,进门却差点撞到人,以为是锦兰回来了,抬头看,却是昨夜的那个吴妈妈,见到她神色有些慌乱的,笑着掩饰说:“哎呦四小姐你去哪了,可让老奴好找!”

        邹安往后退一步,默不作声打量她,慢慢道:“我就在院子里,吴妈妈去哪了?”

        “被夫人那边的管事婆子叫去搭把手了,四小姐饿了吧,老奴去为你传饭!”

        “等等。”

        吴妈妈回头,笑得一脸的褶子,“四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邹安安静地看着她,问道:“锦兰去要冰迟迟没回,我有点担心她,吴妈妈能不能帮我把她找回来?”

        “嗨咻,锦兰去大少夫人那能出什么事,想必是大少夫人关心四小姐多问了几句呢!四小姐就不用担心了!老奴伺候四小姐也是一样的。”

        “吴妈妈怎么知道她去找大少夫人了?”她并没说。

        吴妈妈脸上闪过一丝懊恼,转而正常,“是这样,锦兰姑娘去的时候被我在路上撞见了,问了句,四小姐回屋子里稍稍坐着,午饭马上就摆上!”

        邹安站在原地目送吴妈妈笨重的身子走远,若有所思。她本来不欲多想什么的,可偏偏从昨夜落水到如今发生的一切,哪怕她才穿来,也觉得满是破绽。

        午饭摆上时,锦兰还没回。吴妈妈殷勤地为她布菜,邹安一边为自己打着扇子,一边看着满桌的菜色淡淡道:“方才饿了吃了些点心茶水,现在吃不下了。”

        “这怎么行呢!点心是点心,岂能越过了主食,四小姐多少吃些,老奴特地嘱咐了小厨房做的你平日喜欢的菜色呢!看,水晶虾饺,四小姐不是最爱吃这个了吗?”吴妈妈夹了一个放进她的碗中,又一把拿走她手中的扇子,“老奴给四小姐扇着风,四小姐快尝尝!”

        吴妈妈微弯着腰手中快速地上下扇着风,眼神紧紧望着她,像是很盼着她赶紧尝一尝。

        邹安面色不动,拾起筷子夹住碗中的水晶虾饺,向嘴中慢慢送去——临了,她微抬眼皮,将吴妈妈那紧迫带些紧张的神情一览无余。她忽然搁下筷子,“吴妈妈,我热得难受,胸口有些闷,实在没胃口。”

        “这,这——”吴妈妈像是有些无措,“四小姐还是吃些吧,定是先前饿了好一会子闹得呢,再不吃饭要更难受的!”

        邹安差点憋不住冷笑。

        她微低头伏在桌上装作虚弱,用气声:“不是的吴妈妈,是上午在院子坐久了,热着了,吴妈妈能不能弄些消暑的汤水来,谢谢吴妈妈了。”

        “你!”吴妈妈咬牙住了嘴,直起身冷冷俯视趴在桌上的小小身子,“既然四小姐这么娇贵,那老婆子就再辛苦跑一趟。”

        待人走了,邹安迅速找来块帕子包住那块水晶虾饺塞进袖口,出了正屋,看了看,院内仍是无人。她径直快步走出了院子。

        出去了却一时不知往哪里走,许是正午,日头正盛,外头竟然也没瞧见什么人。她沿着昨晚的记忆走着,竟然真走到了那个荷花池边。晚上看不清,白日才发现,这儿环境清幽,凉快得很。那一池子的荷花开得正好,绿色的荷叶衬着淡雅的荷花红,盈盈挺立在清润圆正的水面上。微风拂过,带起一片的荷叶细细颤动。

        记忆之中,她好像从来没看过这么纯正的荷花池。

        邹安被眼前这温柔的景致所蛊惑,默默盯着看了好一会,蓦地想起一句应当是很久远学的一首诗了,“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她蹲在池边,往池水里面看去。这古代社会的池水果然清澈干净,不一会,她就瞧见了些小鱼在其间灵活地游动。她掏出帕子打开,细细掰碎了水晶虾饺。

        “小鱼啊小鱼啊,要是这里面真有什么,别怪我。”她将掰碎的渣子洒下半数,留下一半搁在一边。

        她看见群鱼争涌而上,那尾儿愉悦地摇摆着。邹安抱着膝盖看。过了一会,水面渐渐浮起鱼的尸体。

        内心的猜测被证实后,邹安却迷茫了。接下来,她该怎么办?是谁要害她?吴妈妈?大少夫人?还是别的她不知道的人?

        明明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女。到底有什么值得下死手的?难道……和昨晚落水有关系?大少夫人早上连番试探她去荷花池做什么,见到了什么。想到这里,心中猛地一惊,她立马站起来想离开这池子。

        一转身,不远处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坐在轮椅上,静静瞧她。

        邹安瞳孔散大,惊得后退半步——扑咚!她再次落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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