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人界昆仑
小橘猫被孔知亿撸得昏昏欲睡,伸了个懒腰,乖巧伏在石桌上。
慕容炽瞧明憬一眼,迎着一双清润的眸子,耳垂掠上些红意,心跳声如鼓声起,有些支支吾吾:“明憬,昨夜——”
明憬凝眸望去,神色很认真,听慕容炽说话都断断续续:“昨夜,你、本座,我们……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过分的事情。
明憬一怔,接着面上浮起几分笑意,语气低沉:“慕容姑娘觉得,什么算是过分的事情?是指双修吗?”
什么双修?
慕容炽呼吸一滞,见明憬没懂她的意思,不着痕迹望一眼下方的孔知亿,得到她一个眼神后才稍稍放心。
她以前确实是从不喝酒的,因为年少时她喝醉过一次。
那时是与孔知亿这些少年好友偷溜到人间门玩耍,喝醉后直接现出原形,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差点被小孩子抓走。
慕容炽想到后续,眼神有些冷,身体却忽然一暖,明憬挪过来拥住她,声音轻轻:“看来慕容姑娘不觉得与我双修,会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不过昨夜,慕容姑娘确实是对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明憬压着嗓音,声音里残留着宿醉后的喑哑,细听之下还有几分控诉。
“什么事情?”慕容炽心一凛,心想她醉酒后的言行举止应该不会太无状,听明憬这样严肃一说,不由有些怀疑。
“慕容姑娘抱着我一直亲,说我很甜。”明憬弯弯唇,一本正经。
“……哦。”慕容炽迟钝地点点头,似乎是一具木偶。
明憬不满意:“慕容姑娘不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你做得很过分吗?”
慕容炽没有感觉,对着明憬含着笑意的眼神,知道她是故意说来逗自己开心,心情轻松:“但是,你是很甜啊。”
她舔舔唇,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伸手将远处的酒坛摄过来,拿手拍拍坛身,声音衬着酒坛振音一并响起:“好酒。”
果然还得是慕容炽。
明憬笑笑,已经很习惯古妖的放肆不羁,翻身坐起来,打算下殿顶时,身边再次响起来一道低低的声音:“你说,祸世大妖,是不是就得是本座这样的?”
慕容炽捧着酒坛,仰头灌了一大口,又一次将衣衫浸透,眼尾眉梢都溅染上酒水,生出几分失魂落魄来,在日华曜曜下笑得肆意飞扬:“本座要做祸世大妖!”
庭院中,孔知亿拿灵笔的手一顿,眼底尽是溢开的心疼和酸楚,动作都停下来。
只有小橘猫看不清楚局势,喵喵叫着,很不满孔知亿的收手。
明憬眸光沉沉,忽然觉得心口有些闷疼,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世人常说,一醉解千愁。
慕容炽已经大醉过一回,却还如此放不下挣不脱,是不是因为,那压根就不是愁,而是扎在心底的一根刺呢?
不碰时埋进血肉深处,不觉得疼,一碰就会疼到昏厥,延续期太长太深。若是要拔/出来,是不是要将命都舍上几回?
明憬心里也有根刺,拔不出化不掉,却不妨碍她想尝试一下,将慕容炽心里的刺取出来,碾碎、成灰,再扬散。
所以她伸出手将慕容炽怀里那只酒坛拿走,扶住她肩膀,一字一顿,字字出自真心:“慕容炽,你不是祸世大妖,你很好。”
崖底端坐白玉榻上、斜眼望下来的慕容炽很好,救她性命、与她结契的慕容炽很好,断叶冲霄长剑、绝穆世移生机的慕容炽很好,为她种魔果、酿魔酒的慕容炽也很好。
至于那些不好的地方,或许是因为太好,才会形成太鲜明剧烈的对比,进而生出本不应该有的失落感。
之于明憬而言,慕容炽存在这个世界上,本身就是千好万好,护世与祸世,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憬这里,慕容姑娘是星星。”
“昨夜慕容姑娘说,要将漫天星空里最亮的一颗星星摘下来送给我。其实不用摘的,慕容姑娘要送的话,将你自己送给我就好的。”
明憬浅浅笑着,身姿挺直如竹,像是真的在请求一样,冲慕容炽眨眨眼睛,语气温和:“你送不送?”
慕容炽愣在原地,恍惚觉得天地间门只有明憬一个人的模样。
语言其实是很苍白无力又刻薄尖锐的,短短一句话,无法抵消心底深处那些入骨疼痛。
可是她此刻抬眼望去,正正迎着明憬的眸子,漆黑不见底,迷蒙不可窥。
偏偏盛着醉人的坚定和明亮,晶莹剔透,似深海的明珠,光芒只因一人生出。
明憬眸底的慕容炽,似乎真的在发着光,日华踱在身上,是增添光晕,而非破败不堪。
“慕容炽,将黑羽令交出来,你不配得到它!”
“玄黄殿玄主不是那么好当的,坐上这个位置,你要心怀天下、护持弱小,你要镇压邪崇、匡扶正义。”
“你要用你的性命护持天穹下的所有生灵,慕容炽,告诉本神,你做得到吗?”
“炽炽,来,听话。将眼睛闭起来,逃出去,不要再回头。”
“小玄主,我们愿意将生的希望留给你。”
“玄主慕容炽,属下信你。”
“对,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祸世大妖,活该你是祸世大妖,活该你举世皆敌。慕容炽,你全族都死了,尸骨无存、永世不得入轮回,你怎么还能活着?你为什么还活得下去?”
“慕容炽,你会永世负罪,不得好死的!”
脑海里的声音一道道响起,场景来回变幻,从生于彼岸的红莲业火盛放一殿,到遍地血海尸山,最后止于修罗山崖底数千年的孤寂黑暗。
寒玉冰床冰冷刺骨,红莲业火劫焚烧灵魂,寒潭水深深,呼吸如绵针入体,每一刻都是折磨。
慕容炽有时候也会不想活着,可是她连死的资格都没有。那么多人用生命挡在前面,换得她的苟延残喘,所以,她是不可以死的。
她不想死,却也没想过要其他人死掉,她不想青尊死的。
年少时,青衣老者断臂葬九幽时,她站在远处,心神震撼,从此明悟玄黄二字的意义,决意以性命护天下。
彼时信誓旦旦,不曾后来也会嗤之以鼻。
孔知亿说昔日叱咤风云的小玄主,原来有一日也会想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为孔知亿那时不在现场。
生与死之间门,并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所以,明憬许多时候的心情,世界之大、苍生之众,恐怕不会有人比慕容炽再懂了。
云端之上到尘埃之下,要多不堪就能有多不堪,所谓的辉煌过往,都如云烟飘渺。
摘星,星星,明憬说她是星星,而星星是会发光的。
慕容炽失神许久,忽然有些想笑:“你才见过多少人、经历过多少事,甚至对我一无所知,就敢说我很好?”
明憬修行十五载,行走天地五载,十年在崖底,之后才是与慕容炽在一块的时间门。
就算生命里所有时间门加在一起再翻几倍,对于慕容炽来说,也实在年轻得可怕。
“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敢说我是星星?星星,是长明于星幕、永恒而不熄灭的。”
“谁说是一无所知的?”明憬不服气,看慕容炽那身肃穆的气息凝滞,凑过去俯身低头,声音轻轻:“我知道慕容姑娘这里有一颗痣。”
她拿手抚着慕容炽右眼下一点,手向下,划过温暖柔软的背,声音响起:“这里有许多道伤痕。”
明憬的手指白皙修长,速度不紧不慢,划过肌肤带起一阵痒意,最后将手指停在慕容炽腰上,戳着上面的肉,眼神坚定:
“我知道慕容姑娘身上有哪些痕迹,哪里最敏感,知道怎么做你会开心愉悦。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还算对慕容姑娘一无所知吗?”
“明憬!”慕容炽不曾想到明憬会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而且是张嘴就来。
扫一眼庭院内听得瞠目结舌的孔知亿,面上生起红晕,之前的情绪瞬间门抛到九霄云外去,此刻只剩下惊讶和羞恼。
明憬笑意不减,灿烂得像自生华光,挨得离慕容炽很近,继续追问:“慕容姑娘昨夜说要摘星星送给我的,现在还作数吗?”
“什么星星?”慕容炽面无表情,面容上多出些笑意和戏谑:“哦,本座骗你的。”
说完这句话,她穿好衣服,顶着孔知亿好奇八卦的目光下殿顶,坐到石桌另一边,随便拾起一枚玉简。
“慕容姑娘,我可不是骗你的。”明憬在殿顶上扬声高呼,脸上笑容璀璨,眸底神色深刻。
慕容炽不理会,凝神认真观看玉简。
“拿反了。”孔知亿弱弱提醒,被慕容炽瞪了一眼后缩缩脖子,继续低头去看手里的玉简。
明憬笑出声,身形轻飘飘,如鸿毛落地,行动都带着几分优雅从容,坐到慕容炽身边。
“你不去修炼吗?”慕容炽斜斜瞥她一眼,声音凉凉,带着若有似无的嘲讽:“道痴转性子了么?”
明憬笑得腼腆:“不是,我怕慕容姑娘又想喝酒,找不到人陪,再爬到殿顶上去,万一摔到的话——”
“会影响我修炼。”明憬慢悠悠说完,摸摸自己的腰:“我这里有些酸。”
“你腰酸关本座何事?”慕容炽将玉简往桌上一拍,吓得旁边瘫着的小橘猫竖起尾巴。
明憬不自禁用手顺着小橘猫的毛滑下去,看它呼噜呼噜叫出声,心情愉悦。
迎着慕容炽黑沉沉的脸,很有勇气地拆穿:“那不是因为在我拉住慕容姑娘之前,你瞒着我和孔领主,自己偷偷摸摸摔了几次吗?”
那时候慕容炽的红衣上都是灰尘,她跳来跳去的殿顶干净得快要反光。
明憬不是瞎子,实在没有办法忽略,加上生死契约,伤痛共担。
这种走着走着忽然腰酸背痛起来的感觉,就很令人难以忘怀。
“明憬——”慕容炽恼羞成怒,正要发作。
外面走来一个黑衣黑斗篷黑面具的鬼使,对慕容炽躬身一礼,恭声道:“主上,您之前让属下寻找的东西有消息了,就在人界昆仑城拍卖会。”
人界昆仑城?
慕容炽愣了一下,对鬼使挥挥手让他退下后,转身看向明憬,只余一个空空荡荡的座位,哪里还有半点人影?
这是怕她算账?慕容炽气笑,问孔知亿:“人呢?”
“说是去修炼了。”孔知亿认命地继续挑拣着一堆玉简,百忙之中还要抽空敷衍一下小橘猫,保持着最后一点好奇心问慕容炽:“你让鬼使找什么东西?难道是第三样灵物有消息了?”
“不是。”慕容炽摇头,甩着袖子站起来:“我出去一趟。”
诶,那这里这么多玉简,都指望她一个人处理吗?
孔知亿睁大眼睛,听得风中传来慕容炽凉凉的声音:“辛苦你了,知亿。”
不辛苦不辛苦,是命苦。
孔知亿掬一把辛酸泪,捶捶腰,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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