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游戏时间04
游戏时间04
沉寂。
意识到自己似乎挑起了什么令对方感到十分不愉快的话题后, 李秋生赶紧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逐渐弥漫的冷肃气氛：“……说起来，刚刚看到这个挑战叫做「祓秽之间」，我好像有点思路。”
陈雪此时也缓了过来：“怎么说？”她顿了顿, 从背包中取出手电筒，又取出一把匕首别在腰间，“我的能力在这里没有反应——不过，我虽然没办法用能力抽取目前所在场所的「建模」，但多少还是能够感受到的。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这里并不安全。”
她向两侧的甬道分别照了照，随后叹了口气，看向了李秋生：“……秋生, 你觉得走哪条路好？”
李秋生愣了愣：“……欸，问我吗……？”
陈雪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是啊, 我不知道应该走哪条路。你的能力不是「命运感知」吗？就拜托你用这个技能，帮我们指出来一条路吧。”
李秋生看了这个自己曾经仰视依赖着的强大同伴展现出的疲态，就知道刚刚对她的宽慰并不足以让她快速恢复原本的状态。
不过……
李秋生叹了口气, 默默地释放着自身的技能。意识缓缓地笼罩着漆黑狭窄的甬道, 她突然感觉心中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她感觉「自己」的一部分正在被抽离出来，而那些「自己」则在缓慢地扩散到甬道的各个角落……
“……左边吧。”李秋生停顿着感受了片刻而后开口。
陈雪好奇地问：“真的会有感应吗？”
李秋生顿了顿，随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在那边感觉到了风而已啦。”
陈雪：“……”
面面相觑了两秒后, 陈雪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把李秋生再次放进自己的侧兜, 陈雪握着手电筒, 在低矮的甬道中艰难地向前行；而李秋生则开始向陈雪讲述刚刚自己看到的奇异情景, 包括黄金高台上神秘的图纹、黄金般的流沙、蜜糖色稠丽的夕霞, 以及在这之下的、巨大的金字塔。
“金字塔……”陈雪沉吟了片刻, 随后眼睛微微一亮, “……这么一说, 我们现在在的这个环境似乎真的和金字塔有些关系。秋生，如果提到「金字塔」的恐怖题材，你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
李秋生张了张嘴：“难道是……”她深吸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放低了声音，“……木乃伊？”
陈雪点了点头：“古埃及人认为，即使人死后，他的灵魂也不会消亡，仍旧会某种形式依存在世间。所以他们会制作木乃伊，将人死后的躯体保留下来。”她顿了顿，“人死后，首先会被送到「衣部」，对历经尘世磨损的躯体进行清洗。清洗之后，就会送到「诖拜特」——也就是「纯洁之地」，进行下一步的制作。”
“制作过程中，需要首先将内脏和骨髓取出；躯体则置于盐水中洗净褪去表皮；之后，还要在躯体腔内填入各种香料、涂上树胶，用布条缠绕以隔绝外界污秽之物——之后就是一些念咒开光之类的仪式，就可以把制作好的木乃伊送至坟墓——也是他们的「永恒之地」了。”
李秋生脸色白了白：“……这么说，当时那个房间里放的那些瓶瓶罐罐就是——”
陈雪点了点头，补充道：“刚刚那个地方，应该就是制作木乃伊的「纯洁之地」；中间的那个黄金高台，有可能就是放置需要被进行处理的木乃伊的地方。”
李秋生勉强地笑了笑：“……那这么说，我们的任务应该就是和木乃伊、金字塔之类的有关的吧？”
陈雪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认真地低下头问道：“当时黄沙突然起来，你叫我去推那个台子，但是我当时无论使多大力气也推不开；后来又推开了…
…你能理解这件事吗？”
李秋生还沉浸在得知自己被抛到木乃伊大窝的悲痛中，听到陈雪的疑问后也是随口回答道：“刚刚我说在看那个高台图纹的时候，看到了很多幻觉。其中一样，就是眼睛。很怪吧？我也觉得很怪，但是那个时候我突然就是觉得高台上那些被黄沙覆盖的图案洗净后应该是无数只眼睛，而最特殊的地方就是眼球，当时我就死马当活马医，往那个大概方向按了一下眼——”
“碰！”
手电筒掉落在地面上，传来了清脆的碰撞声。此时李秋生也意识到了陈雪的状态不对，皱起眉头：“陈雪姐，你还好吗？”她犹豫了片刻，选择了自己觉得比较委婉的一种提醒方式，“要不要去系统检查一下精神状态数值？”
“你……你刚刚说，你看到了什么？”
陈雪的声音剧烈地颤抖着。
李秋生不明所以：“……我看到了眼睛啊，这不是很正常吗？人出现幻觉的时候，不是会经常在周边的物品上看到人脸之类的吗？看到眼睛也——”
“不，不。”陈雪焦躁地摇了摇头。她的衣服因为她的动作与甬道粗糙的墙壁摩擦着，发出了沉闷的声音，“这不正常，秋生。这一点也不正常。你不该——我的天啊——你不该看到——那个——”
李秋生意识到陈雪的状态已经越来越差，赶紧从她的侧兜中划出去，用力地拍打着她撑在地面上的左手：“陈雪！陈雪？陈雪！快吃恢复精神状态的药，陈雪！”
见陈雪已经对外界的声音毫无反应、只是挤在甬道的边缘剧烈地颤抖、口中不停发出各种各样的呓语，李秋生就知道单凭她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让陈雪恢复正常，只好狠了狠心，将自己背包中的那几瓶救急用的风油精拿了出来摆在了已经失去理智的陈雪面前，又自己拿着一瓶，拽着陈雪身上衣服的带子，艰难地向上挪动——
——终于，她到达了陈雪的肩膀处。在手电筒的光芒下，她在进入甬道后第一次看清了陈雪的脸；她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陈雪的状态已经差到了什么地步。陈雪的眼睛如此用力地睁着，眼球向外瞪着，眼眶中积满了不知出于何种情绪而起的泪水；她好像在和自己较劲，整张脸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扭曲着。她的嘴唇在不断地颤动着，似乎在不停地说着什么——可当李秋生靠近她的脸试图听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又觉得她似乎只是在用自己的喉咙发出一些呜咽般的嗡鸣声。
李秋生的心中无法抑制地升起了一丝恐惧感。她不知道陈雪在害怕什么——她害怕陈雪扭曲的表情，更害怕那个她未知的、能把陈雪吓到这种程度的「存在」……
“陈雪？”李秋生将风油精更加贴近陈雪的鼻腔，不断焦急地呼喊着同伴的名字，“陈雪？能听见吗？回答我！”
不知道如此循环重复了多久——等到风油精中的淡绿色雾气蒸发完全后，陈雪的神态才终于再度恢复平静。她不再发出声音，只是痴痴地望着对面的墙壁。
“你知道吗？”她呢喃道，“我选择这个副本，是因为我想放松一下。我差点……我差点死在上一个副本中。”
李秋生抿了抿嘴，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陈雪姐，你遇到了那五个boss了？还是……还是那个「雪雀」？”
陈雪苦笑了一下，缓慢地摇了摇头：“都不是……呵呵，雪雀……我遇到她的时候，她还没有杀多少人、掠夺多少技能，她还没有成长起来……如果在现在遇到她，我恐怕连从她手里逃出去的机会也没有几成吧。”她自嘲地咧了咧嘴角，随后沉默了几秒后才再次开口，“我看到了……「眼睛」。”
李秋生愣了愣：“……眼睛？”
听到这个词语后，陈雪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她神经质地抬起头四处张
望了片刻，确认周围并未发生异常后，才呼出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嗯。叙述起来很麻烦……但是，我确实看到了「眼睛」。那似乎是一个征兆，那只巨大的……黄澄色的眼睛出现后，整个副本的逻辑就全部崩塌了。虽然我靠着我的技能侥幸从副本里逃出去，第一次拿到了a的评分、排名也上涨了好大一截，可我的队友……全都死在那个副本里了。”
说到这里后，陈雪急切地转过头看向李秋生：“你看到了「眼睛」……而且是在那种情况下看到的，还成为了我们从那间密室中逃出去的关键……你看到的绝对不是普通的幻觉，你能明白吗？”
李秋生感觉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我不明白啊！那个眼睛到底是什么……？如果它真的不是好东西，为什么又要帮我们？”
“图腾。”陈雪缓慢地吐出了这两个字，整个人仿佛都被抽去了全部的力气，“我们推测，那应该是某种极为隐秘的图腾，就像那五个boss一样。它没有任何立场，并不偏向玩家，也不偏向副本，只是象征着权柄的图腾。”
“那我们怎么办？”李秋生忽然感觉从心底升起一种愤怒，“难道就这么认输等死？”
“……不。”陈雪深吸了一口气。她摇摇晃晃地直起了身，手里拿着手电筒向甬道的前方踉跄着前进，“我不能……我不能死在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刚刚谢谢你。那个图腾似乎和精神污染也有关系，看到它、想起它，都会带来精神状态数值的大量下跌。秋生，你也要注意。”
李秋生看着陈雪眼中闪烁的某种晦涩的光芒，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虽然陈雪再次恢复斗志是好事，但她总觉得，陈雪的状态有哪里不对……
“不管怎么说，我们要离开这条甬道。”陈雪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一边向前一边还冷静地分析着，“我们目前还没有和指挥队联系上，目前能依靠的信息只有系统提示和你刚刚看到的幻象。系统里说，要觐见神的寝殿要经历三重挑战；如果把这句话理解成木乃伊的三个制作步骤，那么就是寻尸、净身、诵咒这三个部分，其中净身这一环节又有洗尸、摘脏、填香三个步骤，就是提示中写的「三重又三重的挑战」。”
李秋生听得一愣一愣的，仿佛此时的陈雪又回到了副本刚开始的时候，自信、耀眼、笃定、经验丰富；而她刚刚露出的那一丝微不可见的缝隙，很快又再度合拢，紧紧地向她关闭着。
“既然名字叫做「祓秽之间」，应该是「净身」这部分的吧——”陈雪顿了顿，疑惑地拍了拍衣兜，“秋生？你在听吗？”
李秋生刚回过神来想回答，却突然感觉心脏处传来一阵刺痛。恐惧感如同一桶冷水从头泼到脚一般，她在喉咙中品尝出了一丝腥甜的味道。
这是什么感觉？
这是她的天赋能力吗？
她以前明明从来没有——
可她已经来不及想这么多了。她尖叫道：“陈雪，快往前跑！快！最快的速度！”
陈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反手将手电往旁边一扔，手里瞬间多了几样道具，她的速度也猛然提高了一截。过了两秒后，她对李秋生的疑惑也瞬间打消——她已经听见自己背后传来的奔跑声，以及那个生物剧烈呼吸时携带的腥臭味了。
五米。
天赋能力再度发动时，赫然显示着她们身后追着一个庞大的怪物。陈雪不明白，自己明明刚刚还查看了周围环境，这只怪物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三米。
她已经听不见李秋生的声音了。她听见风声、奔跑声、压抑的嘶吼声，还有自己心脏绝望的剧烈跳动声。
两米。
道具……道具……陈雪咬紧牙关向后扔了一个刚刚拿出来的陷阱，却只绊住了那只怪物一瞬。她
心里清楚自己从来不是擅长武斗的类型，刚刚又没反应过来没拿出来太多反击类道具；如今连陷阱都拦不住它几秒，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再点开背包了。
一米。
怪物腥臭的热气哈在她的后背，她却感觉浑身都被冷汗浸得冰冷。陈雪想到要不要把李秋生扔出去，自己被怪物杀了后说不定还能保她一命，可她此时此刻全身都僵住了——在死亡的恐惧下，她根本没法动弹。
最后一秒——
怪物的獠牙仿佛已经贴上了她的皮肤，陈雪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幻想过很多次自己临死前会想些什么，却发现这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呲——”
利器捅入躯体的声音。
可是……她却没有感到一丝疼痛。
陈雪愣在了原地——在同一瞬间，她感到脸侧掠过了一阵劲风。
随后，她听到了自己身后传来的一阵凄厉愤怒的嚎叫声。
她睁开眼，缓缓地、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到了那怪物在甬道中挣扎着的巨大的轮廓；以及——
“报告指挥官小姐——”
那个脸上沾着血迹、深蓝色眼睛写满疯狂的青年，一边将手中的利刃毫不留情地捅入身下怪物的心脏，一边笑眯眯地向她挥了挥手：
“——汇合任务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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