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社死
楔子
你的到来，便已经是盛大的春天。
第1章
每个人眼中的城市是不一样的。
在诗情画意的艺术家眼里，城市是一张极具色彩张力的图画；在三点一线的上班族眼里，城市是永不停歇的循环往复；在运筹帷幄的生意人眼里，城市是和平年代的战场。
对初春来说，城市是人类从小卷到大的地方。
很普通的地方，在哪不重要，卷就对了。
幼儿园争小红花，小学争三好生，紧接着就是中考、高考，上大学以后，能卷的就海了去了。
适者生存，劣者淘汰。
……
三月中旬。
树梢冒出娇嫩绿芽，几场连绵细雨过后便缀满白里透粉的花朵，为冬眠已久的街道添上淡淡色彩。
行人褪去棉衣棉裤，换上轻薄自在的春装，飞鸟昆虫逐渐闯入视野，到处生机盎然、一片美好。
“各位乘客请注意，海月寺已到站，请检查好随身物品，有序下车。”
当今时代，地铁成为普遍出行方式，是多数学生党、上班族的首选。
手里拿着本《综合素质》，由于个子比同龄人矮一些，初春需要踮起脚尖才勉强能够拽住吊环扶手。
然而踮脚不能站稳，更何况是在地铁上。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减速、启动，她像个滑稽的不倒翁，边保持身体平衡，还要当心避免撞到其他乘客。
没多久，脑海中倒背如流的知识点转变为对身高的怨念。
从小，初春对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清晰，除成绩拔尖一点以外，无论颜值、身材，她都在女生里平均水平，唯独身高，是她从小过不去的坎。
各种民间妙招都试过了，却还是止步于1537厘米，不过也许只是药不对症，方法对了，就一定可以长高的。
初春如此坚信着。
早高峰的地铁上人头攒动，空气也是憋闷的。
这辆通往市一中的列车上，埋头复习的考生随处可见。
初春环视四周，草草一眼便看到了几个同校的熟面孔，不禁感叹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卷了。
才上大一就开始准备考研，毕业前已经取得各种各样的资格证书，这让她一个研究生准毕业生倍感焦虑，被迫加入卷王行列。
合上书，初春长吁一口气，打算听会儿歌放松一下。
过度紧张是她一直以来的弱点，仅次于身高。
摁亮手机屏幕，这才发现林沂给她发了消息。
林沂是她舍友，拥有一米六八的完美身材，加上脸蛋姣好，是许多男生倾慕的对象。
由于今后没有从事教师行业的打算，林沂没有参加此次教资考试，利用周末时间跑到市区兼职网店模特，虽然路程远了点，但胜在收入可观。
不知道这次林沂还会不会给自己带抹茶蛋糕。
初春心想，双击进入聊天界面。
林沂：【这次的搭档好帅！！！】
说完附了张图片。
能入林沂贵眼的帅哥，自然不容小觑。
初春点开图片，差点被那一米八的大长腿闪瞎了眼。
不过更令人瞩目的，是那张堪比当代流量小生的漂亮脸蛋。
化了妆却不过分妖艳，穿着皮裤又不过分风骚。
实打实的人间尤物。
要不是今天考试，她也能跟着沾光。
初春叹了口气，深感遗憾。
列车停靠站台，没一会儿便再次启动。
车厢里本就拥挤，此次停靠更是进多出少，几乎要将最后一点氧气消化殆尽。
更要命的是，她被某个急着去投胎的人狠踩了一下脚。
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就在初春怨念值飙升之际，人头攒动中，一个身影脱颖而出。
她急忙锁定视野，瞳孔轻微收缩。
霎时间，万籁俱寂。
初春一下子呆住了。
脚背的疼痛也飘到了九霄云外。
起初她只是习惯性对身高接近一米九的高个子表示瞻仰，但下一秒，她意识到“人间尤物”的称号非眼前这个男人莫属。
以至于这之后过了很久，初春依然记得那一幕。
距她不到五米范围内，男人身着坠感极佳的白色丝质衬衫，颇有些疲懒地倚在门口一侧，无意识的动作衬得他双腿修长而笔直。
及肩长发拥有得天独厚的乌黑顺滑，大部分男性避而远之的发型，被他毫无违和感地驾驭，又不显得女气，反而给人一种希腊神话般的惊艳。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方形眼镜，眸子里没有多余的神采，美玉般清透得让人心颤。
似镜花水月，又似仙人下凡。
沉浸在日复一日的快节奏生活中，初春从未认真感知过一年四季的变化。
但在那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春天来了。
……
日常生活中，人们偶尔会得到惊鸿一瞥的宝贵经历。
于繁忙琐碎中有所发现有所感悟，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美的享受。
哪怕只是匆匆一眼，萍水相逢。
嗯……似乎本该是这样的。
奈何当时的初春脑子里只有“好东西就要分享”，加上没有来的胜负欲作祟，她当即拍下照片点击发送，并附上条语音。
“我去，你看左边靠门那个帅哥，居然是少见的长发美男哎！我的菜！”
闺蜜之间的对话往往轻松愉快，不必注意形象，不必斟酌语气，快乐得简单纯粹。
然而三秒钟过后，初春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肆无忌惮了些。
不然周围人怎么全都盯着她看？
“……”
无数道视线的交汇处，初春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妙。
由于耳机导致的听觉错乱，她说话的声音好像大了一点。
嗯……就亿点。
地铁上瞬间多了间三室一厅。
初春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一时间，整个车厢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
众人投射过来的目光有不解的、有猜疑的，纯看热闹的占据多数。
初春努力保持冷静。
努力思考前往月球的方法。
“各位乘客请注意，小白楼已到站，请检查好随身物品，有序下车。”
场面胶着之际，吐字清晰柔美的地铁提示音响起。
初春灵机一动。
月球是去不成了，不过逃离现状还是很容易的。
随着列车速度不断减缓，直至停止的那一刻，安全门打开。
初春几乎是想也没想便冲了出去。
待双脚平稳站到站台上，初春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空气都是新鲜的。
让我们忘掉刚才的事，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这么想着，初春仍忍不住回头。
看着那空荡荡的轨道，才发觉她和长发美男的缘分就此结束了。
初春攥了攥背包带，有点后悔。
……
乘坐下一班地铁抵达目的地，前往考点的路途中，长发美男的身影于脑海中挥之不去，且格外持久。
持久到初春进了考场，脑袋里还满是艳遇对象的俊脸。
她开始怀疑这是不是社死后遗症。
就初春对自己的了解而言，她不是花痴，也并非颜控，这一点在她前男友脸上足以体现。
那就奇怪了。
初春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她对长发男人有某种奇怪的爱好？
“……”
不知不觉陷入沉思，回过神来时，令人心驰神往的面容轮廓再次映入眼帘。
是她发给林沂的图片。
明明隔着屏幕，画面中的人却仿佛近在咫尺。
冷白色灯光下，面容俊朗的男人微敛着眼睫，头部微侧不知在看些什么。
放大图片，初春发现他在看车门上的玻璃。
再放大，她发现玻璃上有许多个人影。
其中包括她的。
初春心里一惊，反复观察图片，最终确定她早已被对方发现的可能性。
然后陷入双重社死的深渊。
这期间，林沂给她发了很多条消息。
林沂：【帅是帅，不过我不喜欢大叔型的耶。】
林沂：【没想到你居然喜欢这一款。】
林沂：【我可算知道你和那谁分手之后为什么一直单着了。】
……
林沂：【考试别紧张，就当是在寝室里刷卷子。】
林沂：【加油。】
看着那些鼓励的话语，初春轻叹了口气，打字回复。
同时暗自决定把这件事烂在心里，否则林沂她们知道了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从地铁站到市一中不到一公里，一路走来，初春有些怀疑人生。
虽然仅有一面之缘，但每当她想起自己的行为，都会不由自主地在意对方的想法。
该不会以为她是变态吧？
想到这里，初春再次叹气。
由于中途转乘下一班地铁，原本宽裕的时间被缩短，抵达考点时，距离考试开始只剩十分钟。
密封好随身物品，然后紧锣密鼓地找考场、找座位。
待她坐到位子上，正在播报的考生注意事项已经接近末尾。
初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着，抓紧时间摆放好文具。
她为这场考试准备了三年，考试前一个月更是没日没夜的复习。
出师不利就算了，千万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心中自我激励一番，初春来回深呼吸几次，短时间内调整好状态。
长发美男的脸也终于不再浮现。
没多久，考生注意事项播报完毕，考前流程仍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请监考员展示试卷密封袋。”
闻声，众人视线移向讲台。
初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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