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让他到御书房等候。”
刘参换了衣服来到御书房中。
杨文韬行礼毕，奏道：“大王，向青云公主泄露您和郭夫人行踪的蛟宫卫士、宫娥已经查实，共计六员，都收了不少好处，青云侯府中涉及此事的亲兵仆婢共计四十二员，其中袁昊已经正法。此四十七员欲杀害郭夫人，按照律令当立即处斩。”
“都勘问清楚了？”
“都详细查问过了。此次案事，御史汲宏能够不辞劳苦，深竟党与，其才能不在微臣之下。”
“汲宏办事稳妥，确实值得嘉奖。这四十七员就按照律令办吧。”
“青云公主应该如何处置，并无先例律令可循，还请大王示下。”
青云公主毕竟是自己的姑母，且其子许昭镇守长剑关多年，刘参想了想说道：“让她在青云侯府中闭门待罪。”
“诺。”
又叫来卫尉高皓、侍儿苏铁，问道：“今宫中有卖主求财之徒，皆由你二妖管领不力所致。”
苏铁伏地求饶口呼恕罪。
高皓惶恐泣拜请罪，“卫士、宫侍贪而背德，愚臣不查，有负先王所托，自知罪合万死。臣有一计可除宫弊。令卫士、宫侍为伍，而相监督连坐。凡告奸者，重赏之；凡匿奸者，重罚之。愚臣死不足惜，只恐代吾之人不能整肃宫闱，防变再生于肘腋之间。”
刘参说道：“你二妖论罪当斩，念侍奉数载，未有差错，今日权且寄头在项。今后你二妖好生整饬宫中使役。若朕再发现不忠之侍，你二妖提三族之头来见。”
高皓、苏铁连连称诺。
见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刘参吩咐众妖退下，自己则在御书房中翻阅奏本。虽多日未曾批阅，本却不多。能入得了这御书房的奏本，都是已经过丞相之手的，大多也是些无关紧要之事。
说来也巧，刘参翻开最上面的本一看，恰好与杨文涛有关，来自御史中丞朱熠，上书，“文韬，廷尉也，与贾人徐葭交往甚密，疑与之为大奸。”
刘参将其压下，并未理会。等处理完奏本，见天色已暮，便直接回了锦绣殿，接着一连多日不曾设朝。
这日，花园之中传来悦耳的欢声笑语。
刘参调转脚步，走到门口一看，只见泛着艳丽光华的海葵海藻之间，芍药在前面奔跑着，不时回眸查看后面提着裙子追她的二金，“夫人金口玉言，可要说话算话，如果追不上我，今日我就不用练功了。”
“当然算话，不过我一定会抓到你的。”
“抓不到，抓不到，呵呵呵呵……”
“你跑不掉的，呵呵呵……”
刘参退到海草后面，只是这样远远地看着她流光下的一颦一笑，就足以令他心情愉悦。
芍药伸手拨开海藻，看到站在园门口的刘参，吓得呆立原地。
二金伸手抓住芍药腰间的丝绦，笑道：“这不就抓……”还没有说完，就见到刘参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赶忙带着芍药、鸢尾上前行礼。
刘参将她扶起，问道：“要休息会吗？”
“好。大王等会要去和公孙先生下棋吗？”
刘参挥挥手，让宫娥们先退下，对二金说道：“今日是要去下棋的，可现有一急事，需要你帮我个忙。”
“但凭大王吩咐，雪灼定当竭尽全力。”
“我想让你陪我出宫办点事。”刘参神秘的一笑，转身附耳吩咐了玉竹几句，回身拉起二金的手与她一同往车驾的方向去了。
轩车之中，二金好几次试图从车幰的和车的缝隙里，偷偷往外瞧，却只是徒劳。渐渐地，水中飘来淡淡的血腥味，隐约地能听到远处嘈杂的声音。她抬眼看刘参，问道：“大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刘参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说道：“再过几日，我的长姐长剑公主就要到京师了，有她求情我也不好再继续禁足王后。但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大王待雪灼如珍如宝，雪灼万分感激……”
“珍宝哪里能与你相比！你对我，只是感激吗？”
二金看着刘参上扬的嘴角，一时不知他想要自己如何作答，轩车忽然颠簸了下。
刘参用手将二金的头护在怀中，问道：“怎么回事？”
玉竹奏道：“大王放心，只是鱼群引起的旋涡。左翼中郎将已经派兵去处理了。”
“还有多久能到？”
“前面不远就是开市，执金吾正在戒严清道。再等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了。”
开市在久安城里算得上是一个较大的集市，居住在这里的精灵众多，大多以屠宰为生，是以空气中积年的腥味弥漫四周。这种像铁锈一样的味道总能吸引来一些鱼群，有时候甚至能吸引来体型较大的鱼类。猎手们抓住时机，一拥而上将其捕获，再分给屠夫，收受报酬。今日突然得知天子驻跸开市，众精灵只得早早收拾离开。
“大王为何要来开市？”二金不解。
“你不是说想见见兄长吗？”
“大王要见我父兄？在这里？”
刘参笑了，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将你带进宫中，是希望我们能够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不是一天，不是一年，也不是十年。那我有什么理由不能陪你出宫，见你的父兄呢？”
二金答道：“能够陪伴大王，是雪灼的福气。只是怕大王会不习惯集市的味道，嘈杂的声音，还有……”
“你现在是我的夫人，你的家事也是国事，需要谨慎对待。放心，我知道平城侯王安和你家也有些过节，会帮你们调和的。”
果然，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轩车在一间屋子前停了下来。
屋子的门开着，里面是一间用石头垒起的破旧房子，一半沐浴在烛龙的光芒之下，另一半则沉浸在石墙的阴影中。正中间的堂屋整洁异常，有一张红木方桌和四块崭新的垫子，再无其他。左边的两间寝屋门半开着，里面看上去黑漆漆的，右边的灶屋外养了几条不知名的小鱼，安静地在网兜里游着。
苏铁奏道：“大王可以先进去休息，郭夫人的父亲刘几马上就到。”
刘参拉着二金进屋，侍儿刚刚摆上茶具，就听见门外喧闹之声：“我没有欠你们钱，你们不能拿我的酒。我给你们说我现在清醒着呢。”
“刘爷，您可以一会再继续喝。大王现在要召见您呢！”
“什么大王，我不认识什么大王，我不欠他钱。”
苏铁看着被架到门口的刘几皱眉，命人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再让侍儿将他扶到大王面前。
瘦弱的刘几与宽大的衣袍明显不太相称，他把身体歪歪扭扭地靠在侍儿身上，伸出颤抖的手臂试图往门外游去，打着酒嗝说道：“我还没喝够，不想回去，不回去。”
侍儿在旁边轻轻提醒：“刘爷，大王和郭夫人来看你来了，您仔细看看。”
刘几回过头仔细打量跪坐在自家堂屋中间的刘参和二金，喊道：“面生面生，不曾相识。”
侍儿怕他不知礼数，触怒天威，扶着他上前行礼，谁知这刘几竟一头栽倒在地上，不再动弹，身体反而随着海水往上飘去。那侍儿慌忙将其拉住，还未查看，已闻鼾声如雷。
很难想象，曾经被先蛟王赐了刘姓的挽澜侯刘伯，其孙的容止举动已与市井之徒无异！
自见到刘几的第一眼开始，二金便忆起了往日那厌恨的眼神，心如蚁蚀，泪珠不知不觉就如断线珍珠滚入海中。
刘参将她拉入怀中温言安慰，见刘几如此，也不治他轻慢之罪，只吩咐侍儿将他送入寝屋休息。
二金的兄长刘蕤很快就回到了住处。这刘蕤身高八尺，头戴竹冠，足蹬草履，面色苍白，身薄衣单。当刘参问及他愿不愿意在宫中当值时，刘蕤说道：“多谢大王美意。草民痼疾缠身，不足胜任。草民与舍妹多时不见，可否允许我们兄妹二人单独说些闲话。”
刘参同意后，刘蕤将二金带到了后院，压低声音问道：“你疯了，为了富贵不要命了吗？”
“哥哥何出此言？”
“曾祖父被削爵免官是为了什么难道你忘了吗？你想害死我们一家吗？”
“这个时候怕了，当初父亲将我卖给齐王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怕过？”二金眼眶红润，不敢相信兄长竟然如此自私，全不考虑自己的处境。
“当初谁能料到，在开市这种地方会遇到堂堂齐王？那日爹爹喝得酩酊大醉要将你打死，我正不知如何是好，齐王出现了。他愿意救你，我是感激他的。之后我想了各种办法去赎你，可是父亲一直这个样子，家中也没有余钱。如今你想要活命，最好尽快想办法离开大王！”
“我想活命？我看是哥哥你想活命，怕平城侯因为我而注意到你，找你麻烦吧！”
“是，我是担心他再次注意到爹爹和我，难道我就没有为你考虑过吗？你在宫中不就是个活靶子吗？”
“为我考虑？那我问你，九月初三酉时，你在哪里？”
刘蕤把头转向一边，吸了口水，转回头后看着妹妹理直气壮地说道：“是，我是听到你的呼救声了，是我不想去救你吗？要是我有这样的能力，我们早就离开这个破地方了！”
“是，十二年前，你没有办法阻止爹爹；十二天前，你没有能力阻止公主。我是你的亲妹妹啊，你担心过我吗？说来说去，在你心里，只有你自己！”
“只有我自己？要是我心里只有我自己我早就离开久安城了！”
他俩一直压低声音说话，此时缄口，后院更显沉闷。
过了好一会，刘蕤才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母亲当年为什么跟着外公去人界，只带走姐姐，而不带你我？我们俩身上的封印是被谁设下的？爹爹为什么会失去一半法力，开始天天酗酒？”
“我俩什么都不会，带在身边岂不是累赘？”
“姐姐会什么？我们三个里面法力最高的是我。”
“姐姐年纪大些，母亲偏爱她也无可厚非。”
“你觉得母亲有权利决定带谁走？”
“你的意思是这是外公决定的？封印是禁术，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为何需要大费周章呢？”二金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不是因为你偶然发现封印之事，我们不能修成人形是没有办法去到人界的。你觉得是谁希望我们永远留在久安城呢？”
“我……我不知道。”
“你好好想想吧。大王现在能保护你，但如果将来有一天外公想要夺回失地，他还能护得住你吗？”刘蕤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想有朝一日被大王当成人质挂在城楼上，就尽早想办法离开他。”
“这块鹰头玉佩我帮你从当铺赎回来了，当铺的田叔叔听说你当年宁愿被打死都不愿让父亲拿去当了，一直帮你好好留着的。”
二金接过玉佩，手指婆娑着玉佩上的鹰头，叹息道：“这么多年，母亲音信全无，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相见。”
刘蕤不置可否，将她送回堂屋，只见堂屋中已摆好佳肴玉酿。
刘参放下手中的书卷，见到二金眼中泪光，拍拍她的头，问道：“时间还早，你们不多聊会吗？”
“知道兄长安好，我也就放心了。别的也没有什么可以聊的了。”
“这块玉是他给你的吗？”
“是啊，家中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算是嫁妆了。”
刘参听后很是开心，让刘蕤共同享用美酒美食。
刘蕤大谈二金入宫后没有册封大典，暗示赏赐，刘参不悦，但还是赐刘蕤爵关内侯，又命将作大匠褚之明在久安城中为其起第，赏赐刘蕤黄金千斤，赐给他宫中令牌，允许他随时出入蛟宫。
銮铃叮叮当当响着，二金看着玉佩仔细思索兄长的话，只要父亲留在久安城，蛟族就不会太过注意外公已带着母亲离开京师。但是外公真的打算兴师攻打蛟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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