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百年余家-送信
韩如云不知道，同样挑灯夜下的还有母亲余茜熙，她烦恼的事情和韩如云是不一样的。若是不把如云的事情告诉给那位，事后被打探到，也是要翻天的，还不如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再者如今韩家能不能在新君即位后，顺顺当当的活下来，谁也不知道，也算是给如云留下另一重保障吧。
写完后，放在红布包里，封上红漆，交给了身旁的李嬷嬷。
“这信你亲自送去城西巴蜀挽丝纺，交给他们的二掌柜，就说是韩家大奶奶谢他上次帮家里老太君送年礼的赏。”余韩氏冷冷地说道。
“姑娘莫担心，慧湘这就去。”李嬷嬷接过信，安慰道。
余韩氏看着匆匆融入夜色里的慧湘，不禁想到，若不是自己身份尴尬，也不必去借用那人的势力保芸儿的安康。
家中老父经常告诫她，一朝天子一朝臣，前朝的臣子如逆贼，这点永不会变。如今的皇上皇位是顺着先皇轮替下来的没错，但是说到底先皇的皇位可以旁支篡权主支的结果。
祖父是前朝首辅大臣【先皇登基前】，因先皇登基时，祖父宁死不愿写下继位诏书，血溅正德殿落地柱，那时父亲虽然只是小小翰林编修，却也明白几百年的余家仕途算是到头了。
只得辞官回乡，保全一族老小，荆楚余氏在几百年前就是文官翰林中，是南派理学的代表，且族中理学大家辈出，和山东崔、卢、郑、王四家并称为文坛五斗。其在翰林中的声望，在祖父时期达到顶点，也同时跌落谷底。
作为余家家主的祖父，正德殿触柱之死引得天下文人士子对先皇口诛笔伐，先皇无奈只能加以安抚，表面上再未追究荆楚余氏一族，但余氏在朝堂中的声音终究是慢慢没有了。
她的婚事还是先皇赐下的，赐于动乱中建功立业最多的韩家，老父也曾说过，这婚事不过是平定大乱后，安定天下文人的举措之一，若是不愿，余家还是有法子李代桃僵。
她当时就知道的，没有退路的。她的婚事，成为打开余氏一族进入朝堂的契机，作为余氏族长，父亲不能拒绝！李代桃僵不过是作为一个父亲的最后的倔强罢了
“怎么了？平日里很少见你发呆。”韩高戍进屋后，没有听到往常妻子迎上来的声音，才发现妻子做在花厅的桌子前发愣，很是诧异。
“一晃芸儿都到开绣楼的年纪了，想起当年自己开绣楼，有些愣住了。”余茜熙笑着说道，走过去接过丈夫手中的外袍。
老天爷也算厚道，虽说作为几百年余氏一族主支的嫡长女婚事不由人，但到底嫁过来的人家不曾像她所想的那般糟。
公爹婆母是明事理的人，尤其是婆母，出生皇室宗亲，陇右勋贵清河崔氏一族，早年在京城里面，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烈火性子，做事果断下手直接，那也对外人的时候，对家里人都是和气的。
自从她嫁入韩家，从来没有被站过规矩，人前人后都给她做脸面，这放在哪家都只有羡慕的份儿。
夫君正直，在外也能建功立业，对她也能相互体谅，很是体贴她。几个兄弟对她也是客气尊重。在她看来已是顶顶不错的家风了。她知道的刚兴起的几家武将人家里，哪家没有几件烂污事儿。
想到这儿，看到夫君同她商量，那天他把芸儿送上绣楼，就不出现在酒席上了。心里好笑，别人不知，她还不知道为什么嘛。
他夫君长相健硕，身高八尺，很有当年公爹的风范。但是面相比较粗野，方脸浓眉厚唇，因常年征战在外，日晒雨淋，脸上老是黑黢黢的。行伍间送了个“黑炭头”的美名，有次去永昌侯家喝满月酒，那家抱孩子出来的小娘子看到便吓哭了。
后面人笑言，说韩家大郎长相可吓小儿夜啼。
至此，韩高戍最不耐烦见那些柔柔弱弱的小娘子，有了芸儿还好些，芸儿就不怕他。也经常说还好女儿不像他，不然可怎么嫁得出去。
“我是不介意的，但明天是咱们芸儿的大日子，你撂挑子，母亲若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罚你呢。”余茜熙打趣道。
她婆母对待家里孩子，有个习惯，谁犯错，谁抄书。公公就直接多了，拉到演武场揍一顿，一顿不行就多打几顿，打人都有专门伺候的棍棒师父，从儿子到孙子，主支男丁里面没一个能逃得过。
夫妻俩又是一番商量了明天的安排，在此下不提。
另一头，李嬷嬷出了门房就径直往仙朱雀大街旁边的晋昌坊去了。说是要为夫人去取，前两天为二姑娘定下开绣楼用的，在大慈恩寺开光的八宝如意金项圈。回去的时候，又在靠近大慈恩寺外边的一家绸布庄子，取了两匹早定下的苏绣缎子。
李嬷嬷脚还没迈进去二门，信就被人飞鸽送到了长安城西郊庄子上。
信在香烟袅袅中展开，信纸被投到准备燃沉香的小炭炉里，敲了敲云板。不一会儿，进来一个人，垂手弓腰行礼而立。
看信人将那人招至跟前，耳语一番：“这样不要留活口，女人做事情就是磨磨蹭蹭还有珍珠翡翠也再准备一些上次的都送过去了吗？”
“都是按照您吩咐的，提前三载就置办的。您放心用的都是经年的老师傅样式、材质都是您亲自挑选，阿三和阿六盯着做的。摆件方便如果要赶制，只怕需要一些时日。”
“嗯。不急，你下去吧。”看信人挥了挥手，右手是指轻轻地敲在小叶紫檀桌上，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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