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眼里有活
“我就知道。”洛繁书略带嫌弃地望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却还是小心翼翼伸出了那光洁修长的手，轻轻接过了那只猫。
“谢谢！谢谢！你好人有好报！”艾柠紧跟在洛繁书的身后，双手合十连连道谢，谁成想，刚一抬起头，面前却忽然飞过来了一块手帕，刚好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快去梳洗一下换身衣服，不然天一亮官府巡逻，我看你怎么回去。”
“啊？”艾柠抱着那手帕，一脸不解地望着他。
“屏风后面。”洛繁书此时正在检查着猫儿的伤势，头都不抬，只是抬起了沾着血水的手指，指了指身后的屏风。
“哦！好的！辛苦了！”打工人必备回复三件套，没想到已经成了艾柠日常脱口而出的口语习惯。
瘦小的身影飞一般地消失在了屏风之后，洛繁书这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机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应该是被母猫逃跑的时候遗弃了，摔断了肋骨，肋骨刺破了皮肉，不过好在没有伤及内脏。”洛繁书指尖轻轻地翻动着猫儿的身体，冷静道。
“啊！那就是还能救的意思！”屏风后传来了一阵欢呼。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没有伤及内脏，可是这猫实在是太小了，恐怕……”正是因为在意她的感受，他说话时还是有些斟酌的。
“没关系，大夫也不是万能的，治得好治不好都是命，放心吧，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尽管艾柠心中还是十分希望小猫能救活的，可这却绝对不是道德绑架的理由。
“你……”原本，洛繁书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迎接艾柠的胡搅蛮缠了，可是听到这番话，原本准备好的应对策略却尽数被他重新咽了回去，心中满是不可思议。
“没关系的，洛大夫。”
“你怎么……今日怎么……”洛繁书愣了一下，情绪复杂。
“我也是忽然想通的，医者同样是人，又不是神，要求他们能医治世间所有疾病，本来就是荒唐的。”
话音刚落，艾柠已经收拾妥当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了。
洛繁书匆忙抬眸，却被面前的人吸引住了目光。
只见面前的美人，发髻高高挽起，头上却仅仅只是簪了一根与自己相同的木簪，面庞素净，未施粉黛，却白皙透亮，一双水润的星眸流转生辉，即使是素衣长袍也难掩芳华。
“怎么？我哪里穿得不妥么？”艾柠低头不自信地看了一眼衣服，怎么看上去都像是跟他穿了情侣装。
“没，没有。”为了掩饰尴尬，他甚至还干咳了一下。
“那你的脸怎么红了？”艾柠指了指他那通红的脸颊，一脸疑惑。
“热的。”
从医多年，也许是听惯了“大夫，你可以的一定要把他治好。”诸如此类的话语，洛繁书早已经麻木了。
可当他突然听到了艾柠那番企图让他放松的话语，尘封已久的心却还是不自觉地狠狠跳动了。
“怎么样？能治么？”艾柠挽了挽不方便的长袖子，凑上了前来么，想要看看有什么自己需要帮忙的地方。
毕竟，打工多年，她的眼里是有活的。
“骨头已经复位了，针灸也只能暂时稳住它的心脉，使其不再出血，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造化了。”洛繁书松开了捏着针的手，看着猫儿肚子上再次出现了微弱的起伏，胸中也跟着长出了一口气。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洛繁书扭头，看着挽着袖子一脸真诚的艾柠，心中再次翻滚过了一丝悸动。
“你……帮忙煎药吧。”洛繁书指了指身后的泥炉。
“好。”艾柠刚准备转身，却忽然感觉鼻腔内涌过了一丝血腥气，紧接着一股热流从鼻腔中涌出，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上。
“别动，不要仰头。”
艾柠只感觉脑后忽然多了一只强有力的手，轻轻托住了自己的后脑勺，抬眸望去，洛繁书那沉静的脸上忽然多出了几分紧张与关切。
“唔。”艾柠不敢开口，紧接着鼻尖处就多了一条手帕。
“张嘴。”
艾柠缓缓张嘴，一粒药丸就这样被他喂进了嘴里。
“咳咳咳……”药丸入口，她剧烈咳嗽。
“喝点水吧。”
药丸进肚，随着温水化开，鼻血终于不流了。
“我这是怎么了？”
“昨夜，你又杀人了吧？”洛繁书漫不经心地调配着药材，仿佛在他的口中杀人就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我……没有啊。”
“是你的老毛病了，夜里杀人，白日就会流鼻血，也算是经络过于紧绷所致。”
“哦。”这一趴书里好像没有诶。
艾柠歪着脑袋仔细回忆着，好像确实没有过。
“冬日原本就干燥，你再多喝些水吧。”
“哦好。”艾柠点了点头，乖巧地从他手中接过了药材，统统倒进了泥炉上的瓦罐中。
“药量不大，煎半个时辰即可。”洛繁书说完，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将猫儿放进了一个温暖棉窝中，干脆再一旁自顾自地看起了医书。
“好。”
折腾了这么一番，屋外已经天光大亮了。
熹微的晨光照进来屋子中，为周遭物品镀上了一层金光之余，却不见一丝灰尘。
屋外传来了阵阵叫卖声，小摊小贩已经纷纷开门了。
“洛大夫，今日有粥有饼，给您送来了。”说话的是街头早餐铺的谢三成，多年前自从洛繁书为他儿子医治好了瘫痪之症后，这一日三餐也就这样被他揽了过去，十多年如一日，从未缺席。
“谢谢，放到那里吧。”洛繁书抬手指了指艾柠身旁的桌子。
“原来宁丫头也在，正好尝尝我家那口子的手艺。”显然大家都是旧相识了，谢三成看到艾柠的时候，表现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多谢多谢啊谢老板！生意兴隆！”艾柠抱拳拱手，吉利话信手拈来。
“哎一大早就听见宁丫头的吉言，咱这心里这个舒坦！走了！”食盒放下，谢三成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门外。
不看到吃的还没感觉，一看到吃的，艾柠的肚子便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食盒掀开，响起瞬间在温暖的房中弥漫了开来。
“红枣莲子粥、烧饼、茶叶蛋……好家伙，还挺丰盛的呢。”艾柠一脸惊喜，将美食一样一样从食盒中拿了出来。
“粥可以喝，但不要吃红枣，生火气。”洛繁书放下了手中的医书，不忘叮嘱道。
“知道了。”艾柠点了点头，像极了一只馋嘴的小猫。
甜粥入口，瞬间融化在口腔之中，红枣莲子的香气实在是让人难以抗拒。
艾柠从未喝过如此香甜的粥，正品味着呢，洛繁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她的对面了，手中依旧捧着那本医书，就连喝粥的动作都异常文雅，与对面的大快朵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哎！我说，吃饭就不要看书了吧，影响消化的。”艾柠随口一说，书后却慢慢出现了一双好看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
眼神中似乎还带了几分意外的情绪。
“吃你的。”洛繁书慵懒开口，目光再次落在了书本之中。
艾柠啃着茶叶蛋，只能摇了摇头，继续品尝着美味。
“他家的早膳你都不知在我这里吃过多少次了，怎的还是这幅没出息的德行。”书后面传来了一阵吐槽，不过语气却是略带笑意的，甚至还有一丝宠溺。
“啧！那不一样，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不能因为习惯了就麻木，美好就是美好，值得一直追随。”
藏在书后的那双眼睛其实没有看进去一个字，反而艾柠这句漫不经心的话似是烙印在了他的心中，让他不自觉地反复品尝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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