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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烨晟的脸有些苍白,眼下一片乌青。就在这时,天边黑云聚集,狂风四起,有一股十分让人不舒服的气息逼近。
  华棠脸色一变,对封长老道:“让他们快散开,魔族来了。”
  来不及了,没等封长老有什么动作,那魔族就落在了台子上。顾不得别的,华棠将手中小孩递给璇玑长老,恶狠狠威胁道:“她若少根毫毛,我唯你是问。”
  璇玑长老看着眼前这个脸色凶狠的人,无奈道:“医者仁心,我不会伤她。”
  华棠转身,对上一个黑气缭绕的魔族,有些惊讶,挑眉问道:“十二皇?”
  那魔族看着华棠,赤红的眼睛似乎闪烁了一下,他没有答话。两人相对而立,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动作。
  周围弟子早已四下逃窜,不见踪影。这一方,只有台上几个人,各自警惕。
  身后,方才还大笑大哭的奕晟愣住了,眼睛直勾勾盯着那魔族。良久,他皱紧眉头,慌忙道:“你怎么来了?快走啊,他是傀儡师,你打不过的!”
  魔族向身后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奕晟又道:“你连你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现在来什么来,我死了就死了,找下一个就行了,你不能有事。”
  “快走吧。”
  那魔族深深看了华棠一眼,走到奕晟身边,蹲下身子。奕晟伸手推那魔族,“走!为了我们大局,你得活着。”
  纹丝不动。
  奕晟还在劝着那魔族。谁也没有看到的地方,席羽又抓了方才被华棠打落的匕首慢慢向奕晟靠近,眼神凶狠,孤注一掷。
  奕晟道:“你从来不顾及别人感受,也不听别人话,这一次,你就听我的话,走吧。”
  那魔族凝眸道:“你很吵。”
  突然,图穷匕见,奕晟眼睛瞪大,嘴里血流个不停。他转头看去,看到一脸决绝的席羽,心下凄凉,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声音轻到仿佛叹息:“我还是……讨厌你啊。”
  听到这话,仿佛没有什么依靠,席羽倒下身子,仰头看着天,眼眶中滚滚而出的不是眼泪,而是血珠,她看着天边的飞鸟,哈哈大笑。
  奕晟被刺中心脏,被那魔族接住才没有跌倒,他全身是血,一双眼睛亮得吓人,看着那魔族的脸,他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化为一声叹息,转而对着华棠,森寒道:“唯有血色,足以浇灌我们的信仰。”
  这语气,近乎虔诚。华棠绕开青禾,走到奕晟面前,蹲下身子,笑问:“你真的,一点都没有愧疚?”
  “不知道我要愧疚什么?”
  “呵……”华棠扯了扯嘴角,“你勾结魔族,让他玷污你的未婚妻,留下两人的孩子,又因为那个姑娘偶然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便狠心将那姑娘杀了,埋尸在后山。”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若说华棠造谣,他怎么想的这么荒唐,可若说华堂没有造谣,奕晟先生那么正气,怎么可能会这样做。
  青禾皱眉,将华棠拉起来,“你别血口喷人,奕晟先生怎么会这样做?”
  奕晟跪在地上,背脊挺直,眼神迫人,直逼华棠:“你可有证据?”
  证据?
  华棠笑了。
  “说我血口喷人?想要证据?”
  华棠在台上踱着步子,边走边道:“我第一次见到这小姑娘的时候,她身上大大小小有一些针扎过的痕迹,我原先以为,这是被虐待的痕迹,毕竟,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心魔小孩。可是,身为小孩母亲的席羽先生,哪怕实在极端生气的情况下,依旧会在松开小孩的时候在地上垫了一块厚垫子。我突然又想起了,奕晟先生虽然天赋不佳,一手镖针却使得出神入化。而姑娘身上痕迹,这正是镖针所致。这是其一。”
  顿了顿,华棠又道:“李灵琼要小孩的心头血,没有必要挑断小孩的手脚筋脉。我刚才看过了,这小孩手脚受伤的日子,应该在两天前。而且……”
  华棠走到璇玑长老面前,道:“小孩的手脚,有被纯魔之血晕染过的痕迹。旋即长老可以查看。”已经入秋了,华棠将凌霄峰整顿一番,把所有其他树都换成梧桐,虽说“人挪活,树挪死”,但大概是梧桐方天生的水质好,移过来的一山树也活了过来。
  都说“梧桐叶落而天下知秋”,华棠看着这树半响,方觉得这话当真有理。他从小住在北方曲柳方,而北方曲柳方常年飘雪,寒冷刺骨,自然比不得这丝丝缕缕浸入人心让人不知不觉的冷。
  天冷了,华棠就更懒了,呆在被窝里不愿意动,仿佛兽族冬眠一样,吃的特别饱,然后睡觉。
  不过兽族是在秋季吃很多以便能度过冬季,而华棠,是早上吃很多,然后睡一整天。
  青禾跑来问了他一句:“你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踏出你这凌霄峰了。”
  华棠模模糊糊地想:已经一个月了。
  青禾又道:“再不出去我还以为你死了。”
  这话说的,忒不近人情了。
  “我死了,你还得给我埋骨。”华棠趴在床上,一把扯过被子盖过头顶。
  “别,我嫌你骨头脏。”
  ……
  青禾来了这一趟,华棠总算是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睡下去了,第二天慢悠悠出了他的凌霄峰。
  谁知道,他刚出来,就听到一个弟子惊慌道:“我刚才在长老阁听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另一个弟子道:“你快说,别吊胃口。”
  那弟子又道:“听我细细说来。那李灵琼,哦不,现在已经是若飞领主,昨日来了千霖观,从后山挖出一具女尸,那女尸是我们上一届的师姐。这可不得了,长老们一查,杀人的居然是席羽先生!”
  “千山鸟飞绝?”
  “正是!这还不是最令人惊奇的,最令人惊奇的,是长老们去到席羽先生家的时候,居然发现了一个半魔,那半魔是席羽先生的骨血!”
  “天呐,怎么会这样?席羽先生虽然严肃,但着实是一个作风严谨的先生,在大陆上风评极佳,没有谁说起来不是夸的。”
  “反正,那半魔也确实是她的孩子。再说李灵琼,他就是本着那半魔来的,今日上午刚将那半魔心头血取了,场面极其凶残。”
  华棠拍了拍那名弟子的肩膀,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啊?”那弟子吓了一跳,看到华棠,结结巴巴,“在……在处决台。”
  “谢了。”华棠摆手,略身赶去。
  身后,那名弟子看着华棠的背影,摸了摸被华棠碰过的肩膀,喃喃道:“他也没有像传说中那么凶吧。”
  “啧啧啧。”另一个弟子摇头晃脑,“你是没有见过他狠起来的样子,打刘天骄的时候,全是血。太可怕了。”
  华棠赶到的时候,一眼看到台子上四肢筋脉尽断,心口被捅了一个大窟窿的半魔小姑娘,大概因为是半魔,能看见从伤口里咕咕就出的血。她眼神空洞,躺在台子上,看到进来的华棠,似乎笑了一下,嘴唇蠕动。
  华棠仔细辨别小姑娘说了什么。
  她在说:甜。
  是牛扎糖的甜,她会说这个字了。
  旁边一群人围着跪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席羽讨伐定罪,没有谁会关注躺在台子上快要没有声息的小姑娘。
  华棠掠身落在台子上,解了身上的披风裹住小姑娘并抱起来,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灵力输入。
  周围人见到华棠,惊了一下。
  大概批斗刚开始。
  封长老坐在主位,眉目威严,义正言辞道:“席羽,你可知错?”
  “我知错。”席羽嘴角流血。
  “你与魔族交合,还生育一个孩子;将生下来的半魔私自藏了五年;你因为心中不忿,不接受血脉不纯,所以杀了一个姑娘并埋尸;你对弟子们严苛,多次使用暴力手段;席羽,你可还有话说?”
  席羽笑了,眼神凄凉:“我知错!”
  终是多日一起同伴,饶是席羽犯了如此重大的罪,众长老们还是不忍心,多位长老别过头去偷偷抹了眼泪,尤其封长老,他是席羽的启蒙老师,心中难过万分,摇着头叹气,“席羽啊……”
  “你还记得你父母将你交到我手里的时候吗?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小孩,整日板着一张脸,不爱和同龄孩子玩耍,只喜欢读书,我那里的书读完了,就跑去藏书阁问阁老要书,我当时就觉得,你一定会继承我的衣钵,成为一个正直的先生。”
  他顿了顿,喉间苦楚,“你果真不负我的期望,成了这大陆上人人夸赞的先生。可是,如今……”
  “哈哈哈。”席羽笑了,眼泪却流了出来,“我也曾经是耀眼的啊。”
  一旁站着的奕晟突然跪下来,道:“长老,希望能从轻处罚。半魔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是我让阿羽私藏不报,是我的错,请求你们饶了阿羽,都怪我,罚我好了……”
  郎情妾意,众人只觉奕晟先生是个痴情的,席羽是个不知好歹的,和魔族欢好还生了一个孩子,而奕晟先生不离不弃。哪怕现在席羽落得此般境地,奕晟先生都在为她求情。
  就在这时,众人听到一声嗤笑。
  向声音来源看去。
  华棠抱着小孩,闲庭阔步,向前走了两步,对上奕晟,冷笑道:“当然怪你,当然要罚你。”
  众人哗然。
  华棠也太大胆了,这时候搞什么乱?
  奕晟一身藏青色衣袍,虽然跪着,却自有一股气节,面色严峻。
  封长老皱眉:“华棠,下去。”
  青禾道:“华棠,你要逞能,自己玩去,没有看到这么严肃的场面吗?这是正事,容不得你撒泼,快滚。”
  “怎么?”华棠懒懒抬眸,“不让我说完?万一……误判了呢?”
  “华棠!”封长老拍桌而起,目光如炬向华棠看来,仿佛不将华棠身上盯出两个窟窿不罢休。
  “嘘,小声点,吵到孩子了。”
  华棠抱着孩子,对上一双大大的眼睛。众人这才看见华棠怀里的孩子,纷纷吓了一跳,谁家会把一个魔族抱在怀里?
  “华棠,你是在挑衅长老会的威严!”封长老看着华棠怀里的孩子,“快将那孩子放下,万一她魔化了怎么办?”
  华棠抱着孩子,一刻不松手,“我要是放开手,这孩子当场就能死。”
  “那可是半魔!”
  “半魔?”华棠轻笑,“半魔又怎样?双手双脚被挑断筋脉,肋骨断了两根,取心头血,差点将整个心脏挖出来。但凡是一个人族小孩,你们会这样做?不用回答,我也知道,肯定不会啊,谁家有这么狠心?可是,你们忘了吗?我怀里这个小孩,也有一半的人族血脉啊。你们想没有想过,她疼不疼,难不难过?要知道,她也不过一个五岁的小孩。一个五岁的小孩啊……你们怎么就能下得了这么狠的手?”
  说到这里,华棠一只手伸出,捂住眼睛,轻嗤一声,“她不魔化,我都想帮她一把了。”
  听到这里,众人看着华棠,一脸警惕,仿佛华棠真的会下一秒助小孩魔化。
  “华棠,你不要轻举妄动。”封长老抽出长剑,眼含威胁。
  青禾走到华棠面前,眉眼凌厉,“你厉害了,现在要与魔族为伍了?华棠,我真看不起你!”
  华棠抱着小孩,退后两步。
  “看不起就看不起吧,我也不大看得起我自己。”华棠笑着,突然神色一变,眼神凶狠,“但是,今天,我必须得如你一次愿了。”
  华棠将小孩向前递了递,璇玑长老看了看小孩的手腕,点头道:“的确有纯魔之血的痕迹。”
  华棠又道:“而且,纯魔之血,有奕晟先生的味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奕晟先生因为天赋不行,常年喝一味药……”
  话音未落,一道镖针向华棠袭来,极细,刺破空气。华棠抱着小孩,闪身躲过,又伸手抓住了这根针,笑道:“怎么?奕晟先生恼羞成怒了?”
  奕晟先生道:“华棠,你少曲解是非!”
  “奕晟。“封长老制止了奕晟的进一步动作,对华棠示意道:“你继续。”
  华棠又道:“那药,极难得到,而且因为其中成分,会留下一股极淡的特殊香气。那么,奕晟先生,你是怎么做到将自己的味道融入纯魔之血的呢?而且,这纯魔之血,没有和小孩的身体相抵抗,说明,这血和小孩同一脉,很有可能,是他的亲身父亲。”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台上依旧挺直腰板的奕晟,眼中各种神色都有。
  突然,席羽仿佛魔怔一般,全身颤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不是死了吗,他不是被我杀了吗,他,他,怎么可能还活着,还活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可能……”
  声音尖细,引得华棠皱了皱眉头。
  华棠又扬手,袖间银线射出,向远房而去。封长老看着华棠手里的银线,眉头深锁,突然,他眼睛一亮,大喊道:“是木偶提线!你是傀儡师?”
  华棠道:“不是。”
  他手中线虽然是木偶提线,但他并不是傀儡师。因为寻常傀儡师并不能炼化傀儡,而华棠已经炼化了三只骨龙,虽说和霓裳换了一只,但他手中还有两只。
  下面围观弟子看着华棠,满脸惊奇。站在华棠身边的青禾撇嘴,冷哼一声,“臭显摆。”
  没有理会他们,华棠手中银线突然绷紧了一下,再收回来的时候绑着一副骷髅。
  弟子们不明所以,觉得恶心,有女弟子直接背过身子不愿意看。知道内情的长老们却神色大变。
  华棠收了线,手指搭在骷髅的额间,问道:“此为何地?”
  “此为千霖观。”
  华棠又问:“尔为何身?”
  “千霖观弟子。”
  华棠再问:“谁杀了你?”
  “奕晟先生杀了我,席羽先生将我埋在后山。”
  前几次试探证明这骷髅还带着原主人的记忆并且没有混乱。最后一次,华棠问道:“死于何因?”
  “我看到奕晟先生喂了席羽先生一碗水,席羽先生就睡过去了。然后来了一个魔族和奕晟先生说了一些什么,他们就在一个小孩子身上用针扎,然后用那魔族的血浇灌。最后,那魔族发现了我,奕晟先生杀了我。然后,席羽先生就醒了。”
  问了话,华棠看向奕晟,笑问:“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奕晟哈哈大笑,事情已经败露,他也不顾形象了,身上邪气四溢,“知道了又怎样?哈哈哈。”
  席羽先生膝盖磨蹭出了血,她却不管,看着大笑的奕晟,眼神凶狠爬过去,嘴里喷出血,染了奕晟一脸,“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毁了我的一切?”
  奕晟笑得更加疯癫:“为什么?哈哈哈……我乐意,老子乐意。”
  “我对你不好吗?”席羽又向前趴了一下,里奕晟更近了。
  “好,好得很!”奕晟拍掌,“你也不过是因为我天赋不行偶尔嫌弃我,不过是在我和别人竞争的时候说一句我最不行了,你也不过是最看不起我了……哈哈。”
  席羽笑得凄凉,握住奕晟的胳膊,“你知不知道,我说那些话,都是假的,我最看的起你了,我最喜欢你了。”
  奕晟愣了一下。
  平时,席羽总是板着一张脸,仿佛谁欠了她钱似的,身上也是迂腐古板,对他总是彬彬有礼又冷漠疏远,从来没有好话。死到临头了,却这样说。奕晟笑得更大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可是,我还是放不下啊。”
  席羽又向前蹭了一下,眼睛定定望着奕晟,声音沙哑:“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
  “没有,从来没有!”奕晟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看着眼前这个衣衫不整头发散乱,一身污浊还泪眼朦胧的席羽,语气仿佛恶作剧得逞,“席羽,你看看你,你好可怜啊……”
  突然,席羽抽出身上匕首,向前伸出。她眼神凶狠,仿佛一头饿了很久眼冒绿光的饿狼。
  华棠银线伸出,制止了席羽的动作。
  他又说了一遍:“唯有血色,足以浇灌我们的信仰!”
  嘴里的血流个不停,奕晟最后留恋地看了这世间一眼,合上了双眸再没有醒过来。
  那魔族手中燃起鬼火,将奕晟的尸体烧干净了,才站直身子看向华棠。两人交手,果真如奕晟所说,那魔族打不过华棠,但华棠也并不放松,反而很吃力。
  在华棠打算使用血召之术的时候,魔族深深看了华棠一眼,转身走了。
  华棠踉跄一下,又很快稳住身子。走到璇玑长老身边,将小孩接过,看了一眼,果真和那魔族又两分相似。华棠抱着小孩要下台的时候,被席羽先生叫住了,她道:“对不起,罚你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你身上有魇兽,只以为你上课睡觉是品行顽劣。是我对不起你。”
  华棠顿了顿。
  席羽又道:“小孩有名字,她叫‘南枝’,越鸟南枝,金枝玉叶。”
  华棠转身,对席羽点点头。
  席羽没有受到死刑,却终究因为这件事情落了监狱,更何况,她没有半点为自己辩解的想法。
  路过李灵琼,华棠笑了,问道:“你表妹的病好了没有?”
  “完全好了。”李灵琼点头,眸色深重,仿佛第一天认识华棠似的。也难怪,毕竟他不知道华棠这么厉害。他所认识的华棠,有时纨绔,有时懒散,有时诡谲,但从来没有过这一刻,仿佛带着满身仇恨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完全好了。”华棠低头,咂摸着这四个字,最后,轻笑一声,抬脚踹在李灵琼身上,骂道:“我还真当你是个玩意,这么小的孩子你都能下得去手?你表妹的病用得着这么多心头血?用得着将她胸口整个贯穿?用得着下这么狠的手?”
  “华棠,你做什么!”李灵琼皱了眉头。
  “我做什么?”华棠反问,“你看不到吗?揍你!呆鸟玩意!”
  李灵琼沉默,最后道:“是我的错,是我太心急了。”
  华棠没理,回了自己的凌霄峰。
  这是血族之人没有鲜血滋养的表现,她的嘴角也干瘪得很,一点儿没有过去的水润饱满。
  虽说方才烨晟的样子的确有些恐怖,但是此时也很让人心疼。霓裳伸手将小烨晟抱入怀中,她此时也明白了那阴森的样子不是魇,但到底是什么,霓裳也说不上来。
  从治好霓裳后便一直坐在椅子上品茶的男子似乎有所察觉,他抬头看看霓裳,又看看霓裳怀中的孩子,瞳孔忽然放大,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手中的茶杯也摔落在地,成了碎片,
  他赫然站起,全然不顾袍上的茶渍,一个箭步冲到霓裳的面前,将小烨晟接过,还一脸戒备看着霓裳,好似霓裳是什么穷凶恶极的坏人,那眼神看的霓裳颇为无语。
  他看向怀中的烨晟,眼中满是温柔,良久,他的脸上带了一丝落寞和忧愁。
  久久不语。
  后来,他与霓裳交谈了许久,等天明之时才离去。
  霓裳总归是知晓了些是怎样一回事儿。
  她很快收拾好了东西,驶了马车出发,期间,烨晟倒是醒来一次,不过很快又睡过去了。
  霓裳回过神来,看看烨晟,再看向窗外,柳条上新长的嫩芽还带着露珠。
  入目,皆是一片青色,煞是可人的鲜花、芳草在霓裳看来不知怎的失了颜色。
  昨夜那男子的确是熔岩领主,这烨晟便是霓裳曾经在那店铺中得到杀戮之眼后镜面中显现出与熔岩领主一同出现的女子。
  听过他们的故事,霓裳不知怎的由心中生出一些悲凉,她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只不过梵香是由霓裳来寻,而烨晟是由熔岩领主来找。
  再深一些的,熔岩领主没说,霓裳也没问。
  杀戮之眼,他没有要回去,说既然霓裳得到了它,便与其有缘。
  可是霓裳是不想要这杀戮之眼的,其中的黑暗之力不是她可以控制的,与熔岩领主要求将这杀戮之眼收回时,他才轻咳了声,优雅的翻个白眼,说
  “你当我不像拿回去吗,我现在的力量连你都不如,不过是庞大的灵魂支撑着罢了,如何能将它拿回去。”
  于是,这事儿也就在熔岩领主的“不能”之下不了了之。
  马车行进了几日,熔岩领主就将烨晟接走了去,在看到霓裳露出的戒备眼神,让霓裳真恨不得立马杀过去。
  熔岩领主倒是稳得很,在霓裳狠狠的眼神之下,慢慢悠悠乐的很。
  烨晟的离去没有给霓裳造成任何困惑,仿佛烨晟只是她生命中一个匆匆过客。
  霓裳早知道烨晟这一世多半和熔岩领主又是无疾而终,熔岩领主也知道,可他们不约而同都没有提。
  到了他们这个位置,多少了解些天道规则,可是也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只能顺应天道给他们决定的轨迹走下去,没有谁例外,尽管他们都知道走下去便是万劫不复,可终是无奈。
  霓裳是这样,熔岩领主也是这样。
  霓裳曾经改变不了规则,只能顺应规则。
  如今,她仍改变不了规则,却想要改变规则。
  上一世,因为霓裳,梵香妥协,不知受了多少苦,却仍不可得所求。
  霓裳真的不理解,为什么,虽说梵香不能正面与天道对上,可他明明强大到可以与天道抗衡。
  这一世,霓裳不想妥协,她与梵香注定生生世世纠缠却不得所,她不想再这样下去,她想改变。
  或许,她做的都是蜉蚁撼大树,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
  可,她仍想要改变。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错误的。这一路上,倒是不会有些麻烦,马车匀速向东北方向驶去,到珈蓝帝国国都自得比霓裳一人去费时,约莫需要三四月。
  霓裳看了看自昨夜后便一直睡着的烨晟,这孩子她倒是没有想过有那般气运,虽说霓裳稍是可以看出些许她的命格,可也不敢想竟是如此,不过这气运放别人身上会是好事,可在她身上,了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了。
  昨天晚上,小烨晟变成那副令人可怖的怪物摸样,怒问霓裳为何也要将她抛弃了去,不等霓裳回答,便要向她的脖子掐去。
  虽说烨晟变成这副摸样之后,力气法力都涨了不少,可也抵不过霓裳。
  霓裳那时不知道这怪物也算是烨晟,只道是什么罪大恶极的魇入了烨晟的身子,压了她的魂,想要取而代之。
  霓裳结印将一道光束打入烨晟的身子,却见另一道光束堪堪将霓裳的光束接住,逼出。
  本来要安静下来的烨晟,又开始张牙舞爪起来。
  霓裳皱眉,看向来人,衣着红衣,长相极其妖冶魅惑,却是一位男子。
  他的脸上挂着常年不变的张扬狂妄笑容,似是注意到霓裳的注视,他将放在小烨晟身上的视线转了回来,看向霓裳。
  一霎那,霓裳体内犹如熔岩滚滚一般翻江倒海,压制住的杀戮之眼又重新活跃起来,在霓裳体内乱撞。
  霓裳的身子仿佛瞬间长大了数倍,血管中的血液渗出皮肤,慢慢将她的衣裳染得血红,滴滴答答落到地上,说不出的诡异。
  见了这鲜血,烨晟变得更加疯狂了,挥舞着手向霓裳袭来。那男子动身再一次将烨晟的身子制住,在接触到她的时候,他顿了顿,眼底划过一抹失望,转瞬即逝,很快他又动了,将烨晟彻底制住。
  霓裳虽身子疼得厉害,冷汗都从她的额上流下,和着鲜血,奔腾而下。
  她定睛看着那红衣男子的动作。
  他将烨晟制住后,才扭头看向霓裳,皱了皱秀气的眉,良久,他才出声
  “杀戮之眼?”
  霓裳没有回答,他却是一副缅怀的样子,喃喃自语,“多年的老朋友了,如今再见面却是如此光景”
  听到他的这话,霓裳体内的杀戮之眼翻腾的更是厉害了,霓裳的丹田仿佛破了一般,向外泄气,丹田是精神之本,这一下破开,霓裳怕是得修养好多天才能恢复得过来。
  她实在难受得厉害,便摊在了地上,声响有些大,那男子回过神来,一个意念,将霓裳悬浮放在床上。
  他动身,移到床前,凝视了霓裳许久,见她浑身上下血流不止,终于出手,带着他独特气息的灵魂之力顺着霓裳的筋络进入丹田。
  那杀戮之眼终于是安分下来,等霓裳终于觉得好些了,那男子才中断了灵魂之力的输入。
  霓裳看看满身的狼藉,再看看已是坐到梨木桌旁喝着茶水的男子,心中多半猜到那男子便是传说中杀戮之眼的主人——熔岩领主。
  虽说自爆后,灵魂存活下来继续投胎的几率很小,但也不是不存在,更何况这熔岩领主当年的灵魂何等强大。
  梵香当年多半也是自爆,如今不也是活了下来。
  虽说不确定那将莲花一夜间盛开之人是否是梵香,但霓裳却是认定了梵香还活着,还在这世间某个地方等着她。
  那男子没打算与霓裳谈话,霓裳也无所谓,她下地,入了烨晟身边,烨晟已是晕了过去,已经恢复了往常乖巧可爱的摸样,好像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幻想这个时候,天气将暖未暖。
  冷到是不大冷,就是有些凉意罢了,
  霓裳侧侧身子,面向小烨晟,将她滑落的被子重新盖上,屋外月光皎皎,倾落了一盘玉珠,仿佛于烨晟一身风华。
  她的手似乎是在被外呆了太久,入手时有些凉,霓裳将她小小肉肉的手放入手心暖了暖,可无论如何都暖不温。
  月上中天,那寒光直直照到了小烨晟的身上。
  赫然,她睁开了眼,乌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仿佛深渊一般,有恶魔要从中出来似的。让霓裳一惊。
  “小晟,小晟,醒醒”霓裳推推烨晟。
  烨晟没有察觉,她扭头看向霓裳,咧开嘴笑了,有些僵硬,好像不能很好控制身体一般。
  阴森可怖。
  她面部狰狞,眼睛瞪得铜铃大小,露出俩颗代表血族长长的獠牙,她伸出手臂,上面青筋满布,一鼓一鼓,好像有鲜血要喷出来似的,指尖也变得又尖又长。
  平日里让人觉得天真可爱的脸上,此时满是紫光闪烁的古老文字,那文字仿佛融入她的骨血,嵌入灵魂,夹带着怨气。
  恐怖的阴森气息喷薄而出,那滔天的怒气似要将空气都焚烧殆尽。
  屋外,皎皎的圆月似乎被浓云遮住,
  天似乎更暗了些。
  各种鸟兽都做逃命状向远处散去,
  一时间寂静无声。
  ……
  清脆的声音从马车那传来,望去,马车倒是别致得紧。顶端系着铜铃,繁复的花纹让其有种莫名的历史气息扑来,那清脆的声音便是这铜铃晃荡发出的。
  马车整体呈黑色,梁上雕着些不知名的花卉,帘子都是由鲛纱制成的,在轻微摇晃中,仿佛有流光转动。
  这鲛纱是由深海中人鱼族精制而成的,流落到人族的也仅是几匹,多被珍藏,这马车主人竟是将其制成马车车帘,幸得世人不多见这鲛纱,否则不得责其丧心病狂。
  这马也是上好的马,虽快得很,却也不显颠簸。
  车内装饰但是看起来少的很,可这少的很却是不代表价值低,相反,这每件饰品带出去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用这些珍宝装饰马车,霓裳是一点儿不心疼,她的纳戒里这些玩意儿多得很,她当魔主那些年里,无趣的实在难受,便寻思了个好差事,将这些珍贵物什搜集了起来,这魔主的位置倒是方便了不少,常有人要送些宝贝,还得是珍品。
  千年以来,霓裳倒是有了整整一纳戒的珠宝装饰物。
  现在她却是觉着这些物什太占地方了,就将这些当作散财童子般散了出去,这马车便是她的杰作,无处不彰显着奢华。
  拉车的马是霓裳从小饲养着长大的,各种名贵药材就跟不要命似的喂,滋养了千年,到现在也算是异兽了。
  驶过地面却不显痕迹,可真真做到了踏雪无痕,速度那也算是快的很了,路上盗贼虽是想要打劫这马车,却是追了半天没影儿了,只得在累的气喘吁吁停下之时,暗咒一声“好快”,便又无功而返了。爷是你的,只是你一个人的。
  ……
  梵香,你是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
  可说好只是我一个人的你现在在哪?
  霓裳没有回烨晟的话,帷帽下的悄脸早是泪流满面,手中的糖葫芦也掉在了地上,沾了灰尘。
  霓裳伸手擦了擦眼泪,等好容易缓过来,烨晟抓了她的手
  “姐姐,你的手好凉啊,有什么事吗?”
  “没有”霓裳揉了揉小烨晟的头。
  “哦”小烨晟乖乖巧巧点了点头,可是立马又惊呼了起来“哇塞,姐姐,那人好厉害啊”
  霓裳顺着小烨晟的手指看过去,是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竟坐入了满是沸腾着的油的锅,锅下燃烧着熊熊火焰,锅内男人稳如泰山。
  周围人无一不惊呼,赞叹唏嘘。
  霓裳定睛仔细看了去,好一会儿,笑了,这般把戏,也敢拿出来,不怕被人笑话了去。
  “姐姐,姐姐,你看那人是不是很厉害,毫发无损诶”烨晟倒是震惊得很,拉了霓裳的裙摆。
  “是,是,是,”虽然霓裳知道了这原理,可是看小烨晟一脸兴奋的摸样,也不忍扫了她的兴。
  等这人又表演完什么胸口碎大石、滚过钢钉木板,悬浮走钢丝等等这些哄人的把戏。
  周围人是一下比一下兴奋,一下比一下震惊。
  霓裳是一下比一下无趣,一下比一下瞌睡。
  可看小烨晟的摸样,还是忍了忍,呆了下去,等到天都黑了,他们才回客栈,这一天,出去了整整一天,却是什么都没有买成。
  不过,出发的时间不能再拖了。
  梵香,还在等着霓裳呢。
  “姐姐,等我们去了血族,你是不是要丢下我了”
  是夜,烨晟趴在床头看着霓裳忙忙碌碌准备东西。
  烨晟的身世霓裳在两天前都告诉她了。
  霓裳整理衣衫的手顿了顿,接着又去忙活了,嘴上却是回着小烨晟,
  “是啊,血族才是小晟的家呢”
  “可是,小晟不想离开姐姐”
  小烨晟一瘪嘴,急忙说。
  “姐姐会经常去看烨晟的”霓裳与烨晟虽是只生活了几天,可关系有时候就是这样神奇,与烨晟离别霓裳也是有些不舍的,更何况,小烨晟很乖,跟听话,最主要的是长的养眼。
  “烨晟想一直与姐姐生活,烨晟不想回血族”
  霓裳沉思了一阵,回“血族有小晟的亲人,小晟应该由亲人陪伴长大”
  霓裳还是觉得带个小孩太麻烦。
  “可是,万一小晟的亲人不喜欢小晟呢”
  霓裳一怔,原先她只想到小晟的母亲会是在血族有亲人,可没想过小烨晟会不会被他们接受。
  这小晟还是混血,多半不受亲人喜欢。
  “姐姐也不知道吗,小晟的亲人,小晟从未见过呢”
  的确,小烨晟随她父母生活在人族,而且,她的记忆也没有,虽说天生力量巨大,可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呢?
  “小晟乖,等我们见到小晟的家人,再决定小晟要不要跟着姐姐哦”
  霓裳还是决定在见到小烨晟的家人再做打算了。毕竟,她救了人家,不好现在为了方便丢弃她吧。霓裳拿起一串来,撩了帷帽,闻了闻,没有毒,便咬了一口。
  外面酥酥脆脆甜甜蜜蜜,里面软软绵绵酸酸麻麻,倒是可口的很。
  霓裳前世也是没少吃,可这世她是魔主,还从未出过魔界,魔界多买粮食蔬果,还没有过这些小吃食。
  “姐姐,这糖葫芦是不是很好吃”烨晟歪着脑袋用她软软儒儒的声音问霓裳。
  声音虽轻,却好似重重撞进了霓裳的心里,一直在她的心脏横冲直撞,让她的鼻子有些发酸,眼眶也涨得难受。
  ……
  “梵香,这糖葫芦是不是很好吃?”
  曾经霓裳也是这样歪着头问梵香,阳光洒下来,像是给她蒙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不食人间烟火。
  她就那样背着光,温暖地,温柔地看着梵香。
  本来觉得口中那吃食有些难吃正要吐掉的梵香慢条斯理装作享受的样子,对着霓裳笑:
  “很好吃,我家小裳裳亲自喂我的自然是这世间最好吃的”
  “别嘴贫”霓裳一脸娇嗔,却是难掩心中的甜蜜。
  梵香轻笑了声,将霓裳拥入怀中,人来人往的集市也仿佛成了背景。
  周围的行人纷纷驻了脚步,看着梵香和霓裳,起哄地鼓掌,更有甚者,吹了口哨,祝福的话不绝于耳。
  霓裳有些羞涩,埋了首在梵香的怀中,察觉到霓裳的动作,梵香笑得更厉害了,他胸口的震动让霓裳有些不适。
  霓裳在他怀里左右蹭了蹭头,一巴掌拍到他的身上“别闹”
  梵香听到霓裳这声儿,顿时笑的更撒泼了
  “霓裳,裳裳,小裳裳,小宝贝,爷的小裳裳,梵香的小宝贝,笨蛋娘子……”他一连换了多个称呼,才说“快起来,快看看爷,快看看小裳裳的亲亲相公”
  他一脸温柔的捧起霓裳涨红的脸,掐了掐,似是觉得手感好些,便又掐了掐,玩得不亦乐乎。
  霓裳有些恼了,这货是玩上瘾了。
  一把拂开他的手,气鼓鼓的走了。
  走了很大一会儿,觉着梵香没有追上来,才停了脚步,一跺脚,转过身去,没曾想,一下撞进梵香的胸膛里,她赌气想要扭过头去,可梵香哪允许,直接拥了她,死死扣着。
  他低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小裳裳,你居然将你的亲亲相公丢了,不可饶恕,不过,你的亲亲相公大人有大量,亲自找你来了,这次你可不要弄丢了,你要在丢了,爷可不会原谅你”
  呆子,简直是个呆子。
  “喂,呆子,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霓裳是有些感动的,胸口处涨得,满满的都是他给的感动。
  “我可不是呆子,我要是呆子,你就是呆子的娘子——傻子”他弹了弹霓裳的头,又说“爷不对你好对谁好,你现在可是爷的全部了,爷每天吃饭想你,睡觉想你,洗澡想你,无聊的时候想你,不无聊的时候也想你,爷无时不刻在想你,爷一天不见到你就觉得浑身难受的很,一见到你就想永远囚禁你,只让你是爷的,可爷又不想让你恨爷,只好什么事都由着你了,好了,宝贝乖,你看,爷现在是你的,只是独属于你一个人的”
  他长了手臂,一副任君采摘的摸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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