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吼
甘燮看着那串风雪血果，想着八师兄临走时说的「此果仅对凡人境三品及以下的修士有点微小的作用」，心里很不是滋味。天武峰第二十一代的十七名弟子，就他未能修炼到凡人境四品。
为此，他没有特别在意风雪血果，饿时吃上几颗，满嘴苦涩酥麻过后如饮甘露的舒爽感觉总让他沉醉，安安静静的享受美好时光。
这一天，修炼结束，依照大师兄所传的御空驱物法门，不断朝三尺开外的小刀与长剑招手。未料，刚一招手，一红一白两颗蛇眼微微跳动一下，红光与白光倏然升空，形成红白交织的诡异之门。门内缓缓出现第三颗竖瞳，乌黑如滴墨汁，幽幽旋转，形似偷窥。
甘燮饶有兴致的盯着，不断与小庙后面那扇门中的情形联系起来。心想，五年多来，蛇妖能一直藏而不露，很可能已是通灵之物。五年前，它逃不脱，现在，很难。
忽然，红白交织的诡异之门中飘浮出黑雾，仿佛有一股力量正在撕裂开那方空间。奇异的冰寒之力迅速充盈石屋空间，而这种被挤压的感觉与跟着爹爹狩猎时挤在冰缝中一模一样。
甘燮很自然的吟唱起神秘的小调，音律一起，死物一般的黑色长剑上浮现一抹淡淡的血红。须臾，长剑缓缓升空，颤颤巍巍，像刚能自行站起来的幼崽。
他感觉到黑色竖瞳要逃，骤然加速吟唱，音律随即跑调。顿见黑色竖瞳冲出诡异之门，红白光芒上发出嗞啦嗞啦的电光。在吟唱到神秘小调结尾的刹那，一口气跟不上，音律突回低沉，宛如嘶吼。
黑色长剑如得指令，咻的一声，正面刺进黑色巨瞳。
安静的小刀像是顽皮的小孩，不甘落后，高高跃起，从下方刺进黑色巨瞳。
刀与剑同时刺入黑色巨瞳，一红一白两颗蛇眼的光芒紧跟着移动。红光顺着剑身注入，白芒沿着刀身注入。顷刻间，黑色巨瞳虚无起来，黑雾滚滚，欲吞噬甘燮一般。
足足一个时辰，黑色巨瞳与黑雾散去，像是被刀与剑反吞噬。一红一白两颗蛇眼的眼瞳消失，变成两个透明的针眼，蛇眼比先前更加圆润有光泽。
甘燮稍一忖度，将两颗蛇眼系在马褂的左右两腋下，用细线绳系紧。看上去，与马褂齐缝处的花色蛇皮很搭配。只要别人不拿走马褂，还真看不出来。
刀与剑看着并无异样，决定以御空驱物之法门驾驭。先尝试给剑用意念注入灵力，只觉得山岳坍塌，北天折柱。再尝试给刀用意念注入灵力，顿觉海浪滔天，掀起大地一角。即使及时终止，一下一上两股力量残留在肉身中，引发内在防御，再以掌天诀之「天罡诀」与「真武诀」向外化解。
此一修炼结束，甘燮瘫痪在地，嘴角、眼角同时涌血，却无外流。三个时辰后，恢复如常。
他明白，机缘之下，刀剑合力取代三师兄的天魔玄冰之力，成为助力自己修炼的新的力量源泉。然而，刀剑之力之强悍，无法预料会不会带来其它危机。
甘燮心有忧虑，却没有退避，每天坚持借助刀剑之力修炼。一度使得修真道行退回凡人境二品，吓得他不敢出门。待重新修炼到凡人境三品，便可清晰感受到一种被「夯实」的感觉。在凡人境三品短暂停留三个月时间，顺利修炼到凡人境第四品。
时间刚刚好，掌天宗每甲子年举行一次的七脉会武如期举行。
“我只要第一。”
厉飞云御剑凌空时说。
甘燮没想到三师兄起的这么早，竟然在门外等候自己。听三师兄如此说，想起一年前他一人独闯掌天峰的事，认定三师兄一定会夺魁。
“那么，我呢？”
甘燮扪心自问，一丝担忧浮现眉头。
“上一次会武，是第二十代与第二十一代两代人。此次，只有第二十一代人，能进入前十六，宗门都会有重奖。”厉飞云说。
他今天的心情非常好，主动说很多话。
甘燮跟着兴奋不已，却不知说什么好。
譬如，他不是很明白会武大事，岂有两代人同场竞技的理？岂不是新生代弟子非常吃亏？
孰不知，新老交替之际，为凑齐一百二十八个名额，多半以上一代为主要战力，新生代更似传带，增长见识。如，入门九十六年的雄标与入门八十六年的雄相皆参与过上次七脉会武。
厉飞云带着甘燮来到天武大殿前，众同门早已欢声笑语，兴致昂扬的谈论。
“切，齐焱师兄才是夺魁的最大热门。”
刘晶的声音最大，笑哈哈地大声说，眉宇间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她看到厉、甘二人到来，脸一沉，手中的朱雀仙剑光芒顿起。
“小师妹。”
雄标及时唤了声，没有多说。
官羽的左肩上蹲着金色小猴，贼兮兮的瞄着甘燮，官羽呲嘴的笑容也有些贼眉兮兮。
师娘的四位弟子，清一色的红衫劲装。
掌天宗本以海之蓝为正统颜色。雄略道侣刘柔然给自己的弟子择红色，一是与天武一脉相区别，二是与天影一脉相区别，彰显自成一脉。
甘燮扛着黑色长剑，身材高大孔武，已可与大师兄、七师兄二人一比，显得格外惹眼。相比众同门，只有他一人不时显现出忧郁之色。
“走吧。都不要给我丢脸。”
雄略与刘柔然、雄帅走出大殿，淡淡地吩咐一声，脚下生云，与刘柔然先升空向东而去。
大师兄、二师兄紧跟上，师姐刘晶御朱雀仙剑腾空，如乘一只大火鸟。
厉飞云带着甘燮最后起飞，看见甘燮满脑门子的汗珠，嘴角微微扬起。
十七人，只有甘燮不能御空驱物飞行。
甘燮深深的低着头，任凭斗大的汗珠滴落，紧攥剑柄的手心凝出一层冰。
“到了。”
厉飞云轻盈的声音，甘燮听着如重捶巨钟发出的声响，快要将自己的灵魂震出窍。
“哦！”
甘燮用袖子揩干净汗水，精神稍振。
“你怕失败吗？”
“怕。”
“那就全力以赴。”
厉飞云的玄冰剑开始斜向下飞，很快，十二根通天巨柱出现在眼前。片刻后，二人平稳降落在广场上。
白玉铺砌而成的广场，呈半圆形，十二根土黄色巨柱屹立，直插天际。每根巨柱上有神异的黄色符纹，绘制出栩栩如生的十二生肖。恍若，这片广场上存在着十二个往天上爬的巨型神兽，目光睥睨寥廓澄海。
广场上已不下三千余人，三三五五，一簇簇的散布在四大擂台周围，有人大声欢笑，有人平常交流。
甘燮觉得一双眼睛完全不够用，来来回回，不断环顾，寻找。
宗门中的众多同辈精英，多是八师兄随口提及，只有几个重要人物的信息比较详尽。暗自捉摸接下来的会武情形，这事仍仅限于八师兄所说。
掌天宗的七脉会武，固定一百二十八个名额。掌天、定天、通天三大主峰各占据固定的二十四个名额，天柱、天都、天武、天影四脉平分剩下的五十六个名额。上一次会武，天武峰只有两人参加，等于将其它名额让出去。此次，雄略让其它六脉补偿三个名额，正好使得天武峰的十七人全部参加。
会武分甲乙丙丁四组，掌门人住持，七脉长老抽签而定。每组前四组成十六强，十六人合为一组，重新抽签，采取双淘汰制。能走到最后的人，无一不是要经历佼佼者们全力以赴的考验，受重伤者在所多有。
是以，越往后，越考验的不是深厚的道行，而是克服困难的坚毅心性，展现生死绝境下的自我突破潜能。
“肃静！”广场上空传来洪亮的声音，“会武准时开始。”
“甲字号，第一回合，通天峰齐焱对天武峰甘燮，立即就绪。”
甘燮的脑海中嗡的一声闷响，差点栽倒在地。仿佛是在毫无防备下遭受重击。
“哇哦，焱师兄好幸运，第一回合如此轻松。”
熟悉的声音，刺耳的声音，刺激着甘燮的每一根神经。
他扭动脖子机械的看过去，刘晶正依偎在一位丰神俊秀的青年身侧，神态十分专注，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奇珍。顿觉自己如一片不起眼的枯叶，散落在天地一角。无名的怒火直冲脑海，冲散压在脑海的乌云。
他猛一挺身，快步走向甲字号，走过那二人时，二人视甘燮如无物。这令他更加恼火，实是羞愧的无地自容。就在甘燮走上擂台时，翩翩身影落在擂台中央，顿时引得台下掌声雷动。
当甘燮站到齐焱对面时，已下定决心，只有杀了他，才能洗涤今日之羞辱。
咣～，锣声响起，擂台周围陷入寂静。
“甘师弟，承让。”
“我绝不。”
甘燮举起黑色长剑，剑尖指天，沸腾的血液之力注入剑柄，黑剑上浮起的血光似是愤怒泣血。顷刻间，剑尖起风，撩动血芒。但见他一剑劈落，野蛮，粗暴，狂风呼啸，卷动血色风暴，攻向齐焱。
齐焱脸上平静，内心顿起惊涛骇浪，以他的眼力与见识，竟识不得这式神通之来历。只是，他的道行远胜甘燮，手中仙剑炎焱威力绝伦，出手间尽现从容。炎焱仙剑出鞘，赤焰烛天，一条火龙从赤焰中冲出，一如巨龙冲出无底龙渊，张牙舞爪的冲向血色风暴。
火龙与血色风暴相遇的霎那，火龙发出悠扬的龙吟声。旋即，血色风暴深处亦响起洪亮的响声，好似厚厚的云层中传来战鼓声。
“风之血吼！”
一人高声惊呼道。
转瞬，血色风暴吞没火龙，更似吞噬火龙力量，滚滚奔腾，席卷齐焱所在的空间。血色风暴经过的空间剧烈扭曲，便如风暴持续汲取天地间的力量，愈发呈现摧枯拉朽之势。
齐焱所在的空间被封印，画地为牢，使得他无处可逃，手中的炎焱仙剑亦似被另一道力量禁锢。
血色风暴卷动的力量，如江河之倾，如山岳崩塌，源源不断，重重叠加。
这一剑下去，世间再无齐焱。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火鸟突然出现，凶狠地扑向血色风暴。
那一瞬，仿佛敞开胸膛，要替齐焱挡下这一致命一击。
“去死！”
甘燮忽地长啸，再度挥动黑色长剑，将自身置于风暴之眼，成为真正的风暴源泉，不断冲破天地禁锢。
血色风暴上隐隐出现一束束鲜亮的血箭，搅动风云，咆哮声大起，好像一头血魔正欲赴宴。
血色光芒下，一对金童玉女紧紧相拥，誓死共赴黄泉。两柄仙剑掉落地上，光泽渐渐熄灭，稍显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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