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仙逆

“承蒙江湖朋友错爱，抬举老朽住持「镇魔刀」一事。然，老朽素来敬仰五正名门，敬重五正名门是为鸿蒙支柱，领袖群伦。眼下，掌天宗的高徒已到，而元始门的高徒来的更早，如何处置，要重新议上一议。”

        韩万万正忖度间，其他人左顾右盼时，杨烨气发丹田，朗声说话，声音传方圆数十里。这下，不得不走过去。

        此地名为枯石丘，沙漠中不起眼的一处乱石丛，此时聚集的修士形形色色，鱼龙混杂。明显以杨烨坐镇的七玄盟势力为首。若不是镇魔刀不可靠近，此地早已尸积如山。

        杨烨哈哈大笑，羽扇微扇，言语间极度恭维，行动上无丝毫动弹，四平八稳的坐在太师椅上，俯视众人。

        甘燮心想，好一手祸水东引，杀他定是正确的选择。这种杀戮意志已经开始支配他的行为。

        五正创立的前两千年，以掌天宗为首，毫无争议。接下来的三千年陷入舆论风波，风云渐变。五千年前开始进入五正争鸣时代。近一千五百年来，虎踞天鸿城须弥山的元始门已是呼之欲出的五正之首。

        近两千五百年来，占据天鸿城圣墟山的七大门派崛起，门派名字的首字皆以“玄”字开头，如今已被称呼为“七玄”，更与五正齐呼为“五正七玄”。七玄盟四处扩张，早已与五正中除元始门外的另四正正面交手。

        杨烨此时如此提议，四两拨千斤，方便七玄盟坐山观虎斗。

        “杨老前辈的提议甚妙，晚辈赞同。今天，五正七玄的精英齐聚，亦有其他各门各家的精英到场，比武夺帅，最合适。”

        众人循着清亮的声音看过去。

        美丽的少女如被众星捧月，闪亮当场。

        甘燮敏锐的察觉到杨烨的脸一沉，羽扇上闪过一层淡灰色，与集灵剑上浮现血色的情形如出一辙。那件样式看起来普通的羽扇，可与主人的情绪连同，随主人的情绪异动而变动，定是来历不明的神器。

        “此人应该是个隐藏实力的高手，很可能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

        他凭直觉做出这个判断，忖度如何对付此人。

        “比武夺帅后，又能怎么样呢？猪们要是有能耐，早取走了镇魔刀，还用得着在这里浪费生命？没能耐的猪们，又何必如招摇小丑，凑个热闹？”

        万人王淡淡地说，字字如刀。

        “刀是雄天武老祖……”

        “这位丑姑娘想管掌天宗的事？”万人王打断道，“阁下要有本事，请将刀取出来让我们瞻仰一番。退一步说，掌天宗的神兵仙器之充裕，后继传人都不能一一传承，只能封印，谁会在乎一柄被本门丢弃的破刀？”

        甘燮默默学习这位天柱峰师兄的说话技巧，模仿他说话时风淡云轻的神态。其实，甘燮本身是一个口舌伶俐的人，只因独居风雪涯，没人说话罢了。

        “或者，以主人身份自居的玄道殿杨长老，请将刀取出来供大家瞻仰呗？”

        万人王不依不饶的追道，玄道二字被他说来听着是悬盗。

        “老朽听人说，只有天武老祖秘传之法方可启出镇魔刀。”

        “那还需要讨论由谁来住持？还需要讨论刀的归属？”

        万人王生生憋回杨烨的话，杨烨脸上突现紫光。

        甘燮暗惊此人怎么会有许多奇怪的颜色异动？是修的秘法仙术所致？是不是玄道殿的人人都在修什么秘术仙法？

        “近三千年来，五正当以元始门为首……”

        “那还不是以七玄盟为爪牙，为祸四方，大造声势？这么多年来的多少江湖恩怨，不是元始门一手放纵造成？善恶终有报，只是时候未到。”

        万人王这话极是阴损，不但骂元始门首鼠两端，也骂七玄盟只不过是五正中一门派的附庸。最狠的是将元始门置于另四正的对立面，而五正同立万年下，从未公开翻脸过。巧妙的是，眼下，要么将元始门与七玄盟逼成一团，一起对付，要么让他们互相划清界限。

        奇的是，元始门的十二人闭口不言，只当看戏。想来，他们同样是希望隔岸观火，以便渔翁得利。至于理不理亏，在这个以实力为尊的修真界，「理」从来只在赢家手中定义。

        “有把握杀老匹夫么？”

        万人王突然对甘燮说。

        甘燮明明看到他没有开口，稍一思忖，明白这应该是天柱峰的一门传音秘术，轻轻咳嗽一声。

        “我想，已经有三位凡人境九品强者死在魔刀的反噬之下，不会再有愚蠢之人以身犯险。莫不如请有能耐的人将刀取出来，断众人念头。”一道沉重有力的声音提议。

        忽然，石丛中传来奇异的破裂声，似是蛋壳一点点碎裂发出的响声。方位正在七玄盟占据的北边，约十丈方圆，七玄盟明显是守住门户，欲以逸待劳。

        杨烨羽扇轻扇，似笑非笑的扫视众人，仰首大笑片刻，沉声道：“魔刀要自行出世，那可就变数多咯。七玄盟近水楼台，当仁不让，望各方道友能守住本分，莫要刀剑相向。”

        他话语中绵里藏刀，威胁众人，希望能惹众怒，好扬刀立威。

        轰隆隆的巨响骤然响起，瞬息间，地动山摇，黄沙万里滚滚奔腾，席卷苍穹。倏忽之际，美丽的烟花从地下绽放，无声无息的藏在奔腾黄沙中升空，绚烂无比。

        七玄盟所在的方圆二十余丈范围，所有人被卷入绚烂的烟花中，很多人、很多法宝很快化作养料般融进烟花的花穗，烟花愈发灿烂夺目。万里高空，渐渐浮现织锦图，恍若展开的画轴。

        杨烨欲以道行挣脱，反被烟花花穗包裹的严严实实，内里只有淡灰色光芒浮现。

        甘燮等人惊魂未定，早已躲的远远。

        甘燮心想，倘若天武祖师爷传承下来秘法以降伏此魔刀，此事如何能轮到我？又想，天武祖师爷是不是真的全凭天生神力驾驭此刀？自入师门以来，自己不再有饮血欲望，定是与三师兄的天魔玄冰有关系，一身力量确实非常客观，可要不要冒此凶险？

        他心念急转，捕捉师父、师兄传道授业时的点点滴滴，确定从未有过相关的仙术神通。

        忽然，烟花中浮现诡异的一道漩涡，宛如酝酿中的花苞。

        甘燮看得清楚漩涡内里的流动情形，心中一动，御剑靠近到烟花花穗周围，集灵剑竟将烟花压瘪出一个坑。只见他双手捏诀，掌心发出玄青光芒，注入那处漩涡。片刻后，才能看清楚是一正一反两股道家罡气注入漩涡，导引约束漩涡里的混流。

        “缚仙术？”

        “什么？缚仙术不是掌天宗的偏门小术么？”

        死里逃生的人们忘记凶险，津津乐道的讨论起来。

        甘燮渐渐觉得漩涡中的力量反噬自己，两腋下渐有一冰一热出现，导引并吸纳从漩涡中反噬而来的力量。不多时，甘燮亦被烟花花穗包裹，两腋下渐有一红一白两个新的气团漩涡出现。

        烟花的攻击渐成浪涛，惊涛拍岸，汹涌澎湃，一波又一波冲击集灵剑，集灵剑不动如山。

        约一刻后，一朵玄青色花朵盛开，美丽绝伦。

        甘燮身上退去的光芒如撕掉的花苞膜，身上玄青气笼罩，身体内有一层金光罩，以全身诸穴为支撑点，以错综的经络为脉络，与五脏六腑若断若连。只是这内里的情形，旁人看不到。

        花朵越开越美，青光盈盈，花蕊中渐现一件玄青色刀鞘，一尺来长，闪烁着金辉的「仙」字异样耀眼，如快要成熟的果实。

        甘燮折下花朵，引住漫天烟花，辉煌璀璨于天地间，徐徐把花朵放到鼻前，轻轻嗅了一下。映在花朵上的容颜渐渐戴上王冠面具，瑰丽辉煌的王冠面具亦似烙进他的脸上，伏在皮肤下。

        他耐心等待，惊奇竟没人来抢夺，只好御剑返回，准备交给韩万万。

        “这不是镇魔刀，而是传说中的「仙逆花」。此神器一旦认主，其他生灵一旦接触，会吞噬所有的精气与血肉，成为滋养仙逆花的养料。师弟以缚仙术驾驭此神器，往后要固定的以缚仙术炼化加固，否则，会遭反噬。”

        韩万万脸色忧郁，不禁摇了摇头，欲言又止，转而看向元始门的人，朗声道：“凤堂师兄，我们有要务在身，恕不便奉陪。”

        这竟然是掌天宗与元始门两大门派弟子的第一次对话。不待元凤堂回话，掌天宗弟子已破空远去。

        这不怪掌天宗的弟子，近五百年来，七玄盟不断开拓南域，元始门的附庸势力跟进，步步紧逼掌天宗。两派确实已经走到刺刀见红的境地，只差一个大由头开战。

        魔教每次冲出大荒山，总会与掌天宗大战一场。值掌天宗与魔教大战之际，元始门历来作壁上观，等大战结束，附庸势力大肆开拓一次势力范围。

        元始门与天剑宫代代姻亲，世代交好。好在，天剑宫踞北域的雪谷，从不参与各方纷争。话说回来，身为五正名门、九圣苗裔，此举实属纵容。

        是以，当与元始门的关系彻底恶化后，掌天宗面临的压力，前所未有。掌天宗的每次调遣，都不会轻易出动宗门中的长老，精英最多出一半，镇守澄海与天南自家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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