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因为下午吃了些东西,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没什么胃口,只是宝钗格外留神吃得慢些,不被水辰发现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水辰那般执着于她吃多吃少。
水辰原来从未和女子同桌而食。虽然家中有丫鬟,这丫鬟们吃的也少,但他也从不会留心这些事情。只是因为是自己新娶的媳妇,所以事事关心。见宝钗吃得那般少,第一反应便是他没有胃口。
因为自己有陪父皇吃饭的经历。父皇会随机问话。那是一句话也不能说错的。注意力全放在耳朵上了,从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因此怕宝钗是新嫁过来,凡事不适应,吃不下饭。
不过今日水辰倒是没有陪宝钗很久。吃了饭便去书房了。今日上午叫他出去的,原是他朝中交好的大臣。与他说了今日早朝之事。是关于国库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之前他去江南那征款格外成功,这次父皇想仍把这事安排在他头上。可这才过去了四个月,这时候怎么可能征得到钱。况且之前征收税款加之国库原有银粮,有四十万之多,这么会儿怎么会粮草不够。父皇定是见国库空了,又被有心人撺掇,才这般的。
皇上的计划是发行“宝钞”。今日告知他此事的大臣深知这计划不是个好主意,力劝他装病,等这事尘埃落定后再上朝。
宝钞也不是新鲜东西。早在永健二十五年的时候曾发行过“宝钞”,却在永健二十七年黯然离场。当年“宝钞”如同废纸一般。提出这方案的大臣梁君实,为什么不将这事的结果一同说与父皇听。水辰怀疑他另有预谋。
虽然是梁君实提出的方案,他却说这事事关国家大计,势必要交给皇子负责以免大臣贪污或中饱私囊,以致大业不成。他的目的显然与太子有关。
父皇最近最喜欢的两个大臣,一个是贾雨村、一个就是梁君实。
梁君实虽说位至三品,不过是应着祖宗的情分,面见了皇上。父皇见他有口才,人又伶俐,就把他安排在尚书房,原是做古籍整理的,不知怎么看到了这般交子、宝钞,就出这般的心思。
而贾雨村却是正经科举取士选上来的,水辰也曾与贾雨村打过交道,那人胸中也有些丘壑,不是这般短视的。却不知他为何没有上奏劝解父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然在书房看了一下午的书也没有什么思路。但这并不能够影响他回去同夫人亲热。
然而当他洗完澡,兴致冲冲地回到内院的时候,却发现院子里有丫鬟。
当然他是不排斥丫鬟们伺候的,但是宝钗格外排斥。一旦有丫鬟在旁边,她就会变得格外正经、严肃,亲近不得。
他明白宝钗是格外易害羞的性子,他又担心她不好在丫鬟面前立威。所以每有丫鬟在身边的时候他都是规规矩矩的。
宝钗见水辰回来了,忙放下手中的绣活去接他。宝钗下午绣了会儿,来了精神后,就一直在看账册。一直到洗完澡后,才绣了会儿。
水辰原是对房间里有丫鬟这事有些怨念的,但是见宝钗亲自来迎自己,又马上高兴了起来。
水辰看着宝钗那雏形已经基本出来的香袋儿夸道:“夫人真是一双巧手,才下午这么会儿工夫竟已经绣了这么多了。想必过不了两日就好了。”
见水辰这般说,宝钗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今日下午基本上是在看账本子,只才绣了一会儿。笑道:“明日基本就可以绣好,再花一日调香,想来后日就好了。”
“你是?”水辰问的是房里新来的丫鬟。
“这是我带来的丫鬟文杏。”宝钗回答道。
“你去找碧云,把围棋拿来,昨日我想与夫人下棋,还不曾下呢。”
文杏见宝钗与她点头示意,便忙不迭地出去了。
“怎么了?”水辰问道,“明明是你有丫鬟的时候你格外放不开的。”
宝钗心想:他都看出来了,她原是想有丫鬟在里面,水辰言行举止都会格外尊重些,因而特意叫丫鬟留在房里。
“我不过是打点指导下她做些绣活罢了。”宝钗心下虽慌,但是面上不显。
“府里有专门请女绣娘来教导府里女人们做活,为何不将她也安排进去?”水辰说道。
宝钗倒是觉得新奇,“这是什么,我还不曾听说过。”
“府里丫鬟仆妇们原只做四个时辰的活,其余的时间会做一些针线。我想着既做针线,为何不做好一些,我手下原有家绣铺,便每月请绣娘过来教她们。”
宝钗笑道:“我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独王爷家的下人与众不同。既能认字,又能做针线的。”
“我也是一步步地试过来的,“水辰笑道,“这内宅里面,有的事情油水多,有的事情油水少。时间长了一家一户的各自为政,想着将自家的人插进有油水的地方去。”
宝钗听了,心下大惊,这不正合了自家与贾家的情况。
“当自家利益与主家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们最先做的就是保证自家的利益。然而这些家生子却独有一个好处,就是忠诚。可这忠诚一代代的也是要打折扣的。这有油水的事情毕竟是少的,手里大把金银过去,发展到后来自然是贪污的、瞒上欺下的。”
宝钗之前还笑水辰将内院同外朝一般管理,这般分析下来,这里外竟是一样的。
水辰继续说道:“这突破口,我思来想去,不过是利益二字。若是利益足够,忠心定是不会跑的,干活也是卖力的。我每日干活他们也不过做四个时辰。若是懒的,那也罢了。或有上进好学的,用这些时间做些活卖了,也是笔收入。或是多学些知识,升到更高的位置上。这高位有人替代,这原先的老嬷嬷也会谨慎些。”
怪道今日那些嬷嬷们一个个嘴巴甜似蜜糖,这背后竟是有这般原因。对于他们而言,管事嬷嬷是不可能随意换掉的。他们一般贴身伺候的丫鬟、奶娘就是亲人一般。就算是犯了错,也是不忍心重罚的。
当然水辰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他母亲的贴身丫鬟与她而言就如同亲人一般,只是最后她随母亲一起去了。作为皇子,乳母是常换的,宫里伺候的宫女、太监也是一大堆的,是认不清的。他之后再也不曾有过家人的那般感觉。
只是结了婚,大红盖头撩起来的那一刹那,宝钗成为了他的家人。一切才不一样了。这也是水辰对宝钗百般体贴的原因。
文杏将棋盘拿了过来,水辰摆开对弈,“不知夫人棋艺怎样,今日正好比试比试。”
“我也不太会下,”宝钗笑道,“不过打发下时间。”
观棋可以了解一个人的习惯。当然夫妻间的下棋,比不上那般正经的对弈,但是还是能从中窥见一二。
她想了解水辰,虽然同床共枕过,虽然促膝长谈过。但是宝钗却不能理解水辰行事的逻辑。他的棋风如同他的人一般,是让人捉摸不透的。
宝钗因为一边要思考这下棋,一边要琢磨着水辰的性格,因而一开始不曾赢棋。到最后索性放开了,尽力玩个痛快。不想胜率与胜子都十分可观。水辰笑道:“夫人倒是渐入佳境了,我看来也是敌不过的。”
“不过是王爷谦让。”
“我见夫人既会琴谱,又会下棋,可曾会写诗?”
“我家夫人不光会写诗,而且可厉害了,之前在贾家办诗社的时候,常夺魁首呢。”文杏因为根本就不懂下棋,但是王爷夫人在这里,她要在傍边伺候,又做不了绣活。下棋的时候他二人又都不曾说话。她都快要闷死了。
“王爷别听她胡说,不过是姐妹们做着玩一下。”宝钗忙制止道。
“那你还记得你们夫人写了哪些诗呢?”水辰冲着文杏问道。
“诗词我可记不住,只是我记得夫人嫁过来的时候把它放哪了。”文杏终于得到说话的机会,却是说个不停。
“哦,那劳烦你去拿过吧。”
文杏困在这里观棋太久了,好不容易能出去,便立刻辞了二人,一溜烟地出去了。
“不过是姐妹间无聊做着玩的。”宝钗说道。
水辰笑道:“倒不是为了这件事,只是找个理由把她支出去罢了。”
宝钗听了,这才放心。却还是抱怨,“随便找个其他的理由就好了,为什么要用这个?”
水辰没有回答,倒是问道,“你可认识潇湘妃子不曾?”
潇湘妃子是黛玉在诗社的时候取得号,为什么水辰知道这事。
见宝钗满面不解,水辰解释道:“说是贾府那位衔玉而生的公子,将府里女眷写的诗传了出去。我看其风格风流别致,纤细灵巧。不像俗作。又想我夫人这般才华,加上又在贾府待过那么一段时日,想来也做了一两首诗也不一定。”
文杏回来得很快,就将宝钗在大观园里写的诗整理成的册子交于水辰。水辰接过来,一一看去,大笑道:“好诗、好诗。”
宝钗却不在意这般评价,却问道:“那潇湘妃子是怎么一回事?”
“原是北静王偶然间得到了一首诗,好像里面有一句‘红消香断有谁怜’,她看到了那诗,必推是才女所作。他又爱美,又惜才。听说是贾府传出来的,正打听这潇湘妃子是谁,若为婚配的话,正打算求娶呢。”
虽然嫁与北静王对于林妹妹来说不是一件坏事,可是她一心都在宝玉身上,况且身体又不好。宝钗正操心之时,水辰说道:“夫人这般诗词,放在家中属实浪费。不如整理成册,出版了才好。”
原是林妹妹的墨宝泄露,有了这么一遭。他倒好,上赶着把她的诗传出去。
宝钗从他的手里夺过册子,说道:“自古闺中诗词不外传,况且就这般俗句,要是传出去,要被人笑话的。”
“且不说夫人这些诗,绝不属于春闺秋怨之诗。哪怕是闺怨诗,李白、欧阳修、王昌龄都曾做过。夫人既说自古以来,闺中诗词不外传,可曾听过李清照评价晏元献、欧阳永叔、苏子瞻的词是‘然皆句读不葺之诗尔。’,还有谢道韫的‘未若柳絮因风起’成千古之美谈。班婕妤因《团扇诗》青史留名。我想夫人这‘自古’二字恐怕还得再推敲一番。”
“我不过是略说了两句罢了,你还说那么一箩筐的话来压我。”
水辰被宝钗略带委屈的表情迷得不行,若不是丫鬟在身边,定要一手揽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了。
“我看了夫人这诗词与我在北静王府见的全然不同,那潇湘妃子诗词写的虽好,不过纤细灵巧,伤春悲秋的,未脱女儿心态。可夫人这诗中的豁达、乐观、潇洒、飘逸。怕是男子也比不上。”
“尤其这首《临江仙》中的‘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这柳絮写到这儿,也是到顶了,再任谁写也不能越了它去。”
“哪有你说的那般好。”宝钗的心里也有了些动摇。
“我若没见过这诗,定是听夫人的,让夫人好好保管的,莫让人瞧见的。”说着长叹了一口气,“偏生我读过了,想着这么诗却因我的缘故在府里蒙尘,实在于心不忍。”
“女子本是以针黹为要,若被人知道我写这些,怕是要我不务正业了。”
“诶,这原是夫人以前写的,现成的诗作在上面,又不需要另外在花费什么时间,不过是放到书局,将原有的发出来罢了。”
见宝钗还有些犹豫,水辰继续说道,“这诗词若不是夫人给我的,我定以为是哪位举子写的。”水辰笑道,“夫人既写了‘好风凭借力’怎么如今这风出来了,夫人反倒还羞涩起来了。”
“你既看了我写的诗,也应该知道我也写了‘珍重芳姿昼掩门’等句。”
“夫人不也是在后面写了‘愁多焉得玉无痕’等句。又不留夫人名号,只随便取个笔名,将诗词放在上面,让那群读书人见见世面。”
宝钗自幼儿被父亲教养,到颇有些著书立说的愿望。只是后来父亲走了,家中艰难,才慢慢将这些都抛下了,这会子水辰提起,她的心里其实是愿意的,只是心里一直不过迈不过那条槛。
“可是日后被人发现怎么办。”
“被发现,就发现了。我自己妻子写的诗词,在我自家的书局发行,管他人作甚。就算是发现了,不过也是羡慕我有一个如此有才的王妃罢了。谁还敢说王爷的不是。谁敢骂王妃不是。”
宝钗还是有些勉强,却也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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