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十二章

“太……太可怕了吧，宋庄主，您这位儿媳是何来路？怎么只用一把剑就能战至决胜局。”一仙门之主脸色煞白，问一旁沉着脸的宋敬璃。

        宋敬璃半垂眼眸，不言不语，他心底已有了猜测，只待与宋青竹确认。

        趁着打杂的弟子收拾擂台的空档，十四席地而坐，调整气息，宋青竹走到她身前蹲下，递给她一壶清水。

        十四接过，仰头一饮而尽，道了句多谢。

        “阿月，你可有把握？”

        “十成十。”

        “从前你只想不断突破提升，像极了武疯子，怎地突然对权势也有了欲念？”

        “倒不是欲念，我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在三界中闯出一份名堂来。”说到此话，十四突然想起在宝刹寺过年的事，莞尔一笑：“反正来都来了，有实力得第一，为什么不要？”

        “宋敬璃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今日你要是再次晋级，无论是否夺魁，有些事都躲不过了。”宋青竹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为十四擦拭脸上的血渍，这一举动落在旁人眼中倒是伉俪情深。

        十四凝视宋青竹的眼睛，她第一次在他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断肠谷被灭之事，终究是要做个了断的。”

        宋青竹手上动作未停，唇角含笑：“你都想起来了？”

        “不，我只是知道，知道你们父子里应外合，灭了断肠谷满门。”十四也抬起手，想去触摸宋青竹的脸，可距离不过半寸时，她瞧见沾满鲜血的手心，又收了回去：“青竹，你我手上杀孽无数，你当日既然放过我，就该知晓会有今日的局面。”

        宋青竹抓住十四垂落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那就千万不要放过我们。”

        中阶决胜局擂台上，十四还是未使用龙渊，无懈可击精美绝伦的怀剑山庄剑法，最后一招来不及收势，剑尖直入对手胸膛，戳了个对穿。

        “徒儿！”

        “大师兄！”

        场下一声叠一声焦急呼唤，此人乃是另一千年仙门的首席大弟子，上一届盟主之争中，是中阶擂台的最终获胜者。

        “少夫人，此擂台虽无言明生死，你何必致人死地！”下头一个满面泪水的女子恨恨道。

        “你们怀剑山庄欺人太甚！我们早晚要为大师兄报一箭之仇！”

        怀剑山庄的弟子见势不妙，也纷纷围上来，拦住这些人。

        十四剑尖指地，对手的鲜血顺着剑身一滴一滴落在擂台之上，她眼神凶恶狠厉，轻笑道：“你们要来寻仇，现在就可上台。”尽管心底有另一个声音在呐喊，可她根本控制不住嗜血的神情。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的或羡慕或仇恨或惊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可并无一人敢翻身上台。

        “明日老夫再向少夫人请教！”高座之上，一中年男子起身怒气冲冲地走了，正是对手的师父。

        “极品枪灵根，境界七层，是有些意思。”十四抬头扫了一眼，心中已有定论。

        十四成为盟主大选以来第一个从低阶战至中阶，并晋级高阶之人，大选还未结束，已传遍四方仙门，怀剑山庄的少夫人修为高深，心狠手辣，更有甚者预言怀剑山庄恐怕要成为下一个断肠谷。

        十四夜里沐浴过后，早早抱着被子睡了过去，宋青竹则被宋敬璃叫去房中问话。

        “为父以为你听话懂事，想不到竟也胆大包天，十四究竟……”说到此处，宋敬璃强压住心底怒意，咬牙切齿道：“是不是凰月那妖女？”

        “父亲，凰月葬身火海，众门弟子尊者皆可作证。”宋青竹冷冷一嗤。

        “高阶扇灵根，境界四层，都是你所言，并无明镜台印证，她昨日的表现勉强算是符合，可今日……今日就算你上了擂台，十有八九也要败在她手上。”宋敬璃越说越怕，怀剑山庄与断肠谷之间仇深似海，凰月没死，此事还要再起风浪！

        “父亲担心什么？难道您也怕输给她？”宋青竹不愿错过宋敬璃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看他惶恐不安的样子甚是愉悦。

        “笑话！我能输给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丫头？”宋敬璃怒睁圆目，强扯起嘴角耻笑，再次逼问：“十四平时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待在青林院中，可上了越峰杀气却如此之重，判若两人，此女就算不是凰月，以后也定是个祸害，需早做打算！”

        “早做打算？怎么打算？我要像父亲一样，亲手掐死自己的妻子吗？”宋青竹眼眸一肃，定定地凝视宋敬璃。

        闻言，宋敬璃手中青瓷盏落地，摔了个粉碎，片刻后，他用满是研判的目光回望宋青竹：“你知道些什么？莫不是有小人挑拨你我父子关系？”

        “必然是亲眼所见，未错过一丝一毫。”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今夜终于和盘托出，宋青竹只觉得爽快。

        当年他不过五岁，每日勤修苦练，难得偷一次懒，悄悄躲在母亲房中，陪她说话。母亲怀有六个月的身孕，又生了病，面色蜡黄，精神不济，还未说上两句便要沉沉睡去。

        宋青竹为母亲盖好被子，打算回去继续练功，突然母亲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让他莫要出声，躲在床榻下面。

        宋青竹吓了一跳，可他向来听话，刚躺在床榻之下，就听到门外的熟悉的脚步声，原是父亲来了，彼时他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离开，否则被严厉的父亲撞上他偷懒，定要狠狠责罚。

        父亲进门后，坐在母亲身旁，他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烙在宋青竹心中，成为他往后无数个噩梦中最重要的一环。

        “阿谣，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为我生下青竹这样天资的孩子，原本只要你老老实实过日子便可一生无虞，奈何你好奇心太重，连累自己和腹中孩儿丢了性命。”

        母亲被掐住脖子不能呼吸拼命挣扎所造成的动静，宋青竹至今历历在目，同样的还有母亲睁着眼睛，一手扯着枕头，一手抚着肚子的模样。

        宋敬璃对外宣称怀有身孕的妻子久病不愈，留下他们父子二人撒手人寰。丧仪隆重，他哭得肝肠寸断，恨不能一头撞死在棺材上随妻子一同而去，演技绝佳。

        宋青竹大病一场，自此以后寡言少语，愈发勤奋，而宋敬璃对他爱护有加，不但要求他以庄主之位为目标，日后更要做四方仙门之首，名流千古，寿与天齐。

        宋敬璃的不防备，也让宋青竹有机会调查清楚他为何会弑妻，要么是权利欲望使他早早迷失了本心，要么他生来就是如此恶毒之人，为将怀剑山庄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除了苦修和培植党羽，宋敬璃还娶过几任妻子，可她们不是病亡就是意外而死，连同幼小的孩子也早早夭折。

        宋青竹的母亲误打误撞发现此事，才被宋敬璃杀了灭口，他已经有了完美的继承人，不需要再在仙门中寻找高阶剑灵根的女子娶其为妻，之后寿数有限的凡人反倒更随心所欲些，比如现在的庄主夫人。

        “哈哈，青竹，你与为父有何不同？若那十四就是凰月，你虽未杀她，但却比杀她还要恶劣，你灭她满门，还令她生下仇人之女；若那十四不是凰月，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获得更多的名利，不惜杀害爱你信你之人。”宋敬璃又取出一对儿青瓷盏，续上茶水，其中一盏递给宋青竹：“我们，终究是一类人。”

        “可我要的，和你要的，却不一样。”宋青竹接过青瓷盏，在灯烛下转动，不紧不慢道：“我要是你，不会今夜动手，否则明日最关键的高阶擂台难以交代。再说，你心心念念的龙渊只有我知道下落。”

        茶盏落在地上，撒了一地的水渍，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只猫，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两口，吐血而亡。

        宋青竹冷笑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宋敬璃沉着脸，叩了三下桌子，心腹现身，他交代了几件事。

        高阶之战人山人海，几个怀剑山庄的弟子发现温华君不在位置上，正要去请，却被庄中一位长老拦住，说温华君另有任务在身，昨夜已启程回怀剑山庄。

        众人不疑有他，注意力都在擂台之上，第一场便是十四对上那位极品枪灵根。

        “少夫人仍要用剑吗？”尊者擦拭枪头，周遭气场压制力极强。

        “换扇的话，有点欺负人。”十四抽出玲瑶，做了个请的手势。

        “狂妄！”尊者提枪一刺，力道十足，却不是全力，而是试探。

        十四横剑一封，挡下第一枪，再反手一挑，剑尖划破了尊者的衣袖，她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有意思，还是跟你们打更好玩一些。”

        二人出手速度极快，台下除了少数境界修为极高之人，其他人拼命睁大眼睛，眨也不敢眨，看得也不甚清楚。

        龙渊躁动不安，它极力想出来参与这场战斗。

        尊者渐渐显露疲态，即便枪法精湛，却自始至终无法接近十四，他从未见过反应如此灵敏之人，像是能提前洞悉对手的一招一式，甚是提前做出判断反应，灵力更是深不可测，连战三日，也未有疲态。

        十四倏地跃至半空中，双手紧握玲瑶，一剑劈下，尊者拔枪迎上，一声震耳欲聋的兵器相交之音，台下不少人忙捂住耳朵。

        只见□□落地，玲瑶断成两截，尊者右肩被削去大半，半跪在血泊之中。

        十四低头垂目看着手中玲瑶，兀自摇头，叹道：“可惜了，这剑就这么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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