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四章

大渊历代皇帝身边都有一支暗卫，规模不详，只有皇帝和统领清楚，直至李幽月父母这一代时，出了些变化，她父皇生性懦弱，优柔寡断，曾一度导致国内混乱，纷争不断，是她母后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稳定朝局，自此以后大渊成了二圣临朝。

        既然有两位圣人，这支名号为龙鳞的暗卫也一分为二，各护一主。李幽月是二圣膝下幼子，女帝四十岁才得一女，掌上明珠也不足以形容，时时刻刻带她在身边，有时朝参，下头朝臣启奏，上头李幽月在龙椅旁玩耍，对其宠爱，可见一斑。

        先帝去世后，龙鳞易主，成为彼时尚是太子的护卫，只因女帝仍在，不肯交权，另一半龙鳞未做变动，也就是此时，女帝做了些手脚，将自己身边的暗卫又分出得力能干之人一十二位，唤作凤羽，私下交给李幽月，其余人等以为同伴身死，并不知此秘密，直至太子登基后两派龙鳞再合为一。

        “哦，原来如此，那你就是凤羽的首领？”十四充分发挥了胡编乱造的本事，说前日里梦见母后，母后给她了一本记载一应事务的册子，可她看完之后，前事变得混淆不堪，命影细细讲来，她好分辨一二。

        “殿下可是要召见首领？属下这就去传话。”影行了一礼，转身要走。

        十四出声阻拦，想想也是，女帝十年前就驾鹤西去，那首领年纪必然也大了，这影看上去也就十七八的模样，十年前还是个小娃娃，怎能担当此等大任。

        “谢轻竹是我请来长安杀人的？”十四又问，既然李幽月早就知道谢轻竹入京，还要引他杀人，十有八九人是他找来的。

        “殿下宽心，此事南舍做的隐蔽，蜃楼不知真正的雇主是殿下您。”据影所言，南舍是凤羽设在各处的暗庄，明面上经商，实际上干的是搜罗消息执行任务的事儿，有南就有北，北舍中人都是朝臣，两舍是李幽月接管凤羽后自行设置的，如今已运作八年有余。

        朝臣……朝臣？李幽月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平日里不是听曲儿看戏，就是骑马赴宴，她拉拢操纵朝臣作甚？十四脊背发凉，前些日子见那天子皇兄，举止言语间对这个亲妹妹十分疼惜纵容，李幽月为何背着他私下做这许多事。

        “难不成她……她也想当皇帝？”十四话一出口，随即捂住嘴，李幽月有生母女帝珠玉在前，又掌握能暗中行事、关系网复杂的凤羽，南舍经商可筹措资金，北舍参政可搅弄风云，她还差个不会脏自己的手又能实行刺杀任务的组织。

        素来行踪诡秘的蜃楼就入了李幽月的眼，借暗杀魏国公夫人之事，摸清蜃楼、收为己用也是她的目的之一。

        【解锁提示二：谢轻竹与魏国公嫡子、固安侯世子乃是生死之交，他借固安侯世子的身份入京，既可防止公孙衍暗中被杀，又可帮魏国公清理门户，一箭双雕。】

        大概因十四猜对了方向，天上来音第二条提示来得及快，十四心道哪里是一箭双雕，他还能收钱杀人，自己也不亏，多方获利，真是个好买卖。

        “属下还有一事禀报，白日里散出去的人里，已有密探混入户部侍郎家中。”影不禁感叹，他们殿下果真足智多谋，假借独宠世子的名义，顺理成章地遣散养在后院的面首，外面无人怀疑此举，也不会将面首中藏有暗探的事情暴露在蜃楼眼中，还能将蜃楼楼主监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真是好手段。

        十四歪打正着，还真给自己办了些好事：“户部侍郎家里也有女眷好这口？”大渊民风确实开放，男子三妻四妾，女子也豢养面首，大家各玩各的。

        “殿下，户部侍郎深谙此道，已是半公开的秘密。”只要做好了他的枕边人，此人就能从心腹大患，变为心腹。

        这夜里，十四睡得并不踏实，一会儿梦见前驸马掐着她的脖子索命，一会儿又梦见谢轻竹一柄长剑刺穿她的胸膛，噩梦惊醒时天还未亮。

        公主府后院有一天然温泉活水，她唤来抚琴，趁着晨间气温还算凉爽，准备沐浴，不想有人捷足先登。

        “无双，怎么起得这般早？”因无人候在此处，十四走到池边才看清有人，只得把刚褪下的衫子又穿了回去。

        池中成无双面红过耳，手臂搭在一块表面光滑的石头上，半阖眼虚枕在上面，听见十四的声音，也只是略动了动手指，半个字也未答。

        十四心道不好，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不是缺氧晕倒就是中毒，谢轻竹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人若在她府中出的事，传出去百口莫辩。

        “来人，将魏国公夫人从池中请出来，抚琴，去请大夫来，要嘴严的。”幸好温泉池造的是露天的，通风透气倒也容易些，远离池子就行。

        几个身强力壮的婢女跳下池子，连搀带拉将成无双带了出来，成无双躺在榻上一动也不动，十四试了试她的鼻息，出气多进气少。

        她随即下令看守好此处，没有她的指令，无人可进出，并汇总成无双从昨夜至今的一举一动，安排完一应事务，十四独自走进一处偏殿，紧闭门窗后，她打了个响指，很快听到帘后传来声响。

        “殿下，有何吩咐？”是影的声音。

        “成无双中毒了？可是谢轻竹动的手脚？”十四问道。

        “谢轻竹武功底细不详，为防察觉，属下等人不敢靠得太近，不过今早成无双进了温泉池后，谢轻竹也进去了，约莫一刻钟才出来。”影略一思索，又补充道：“据咱们的人说，谢轻竹出来时衣衫有些不整，不知是不是与成无双……”

        十四摇摇头，那人是有些洁癖的，前两世就是如此，这一世恐怕也不会有太大出入，可他下毒未免也下得太过明目张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十四的思路，来的是抚琴，她跑得急，上气不接下气：“殿下，咱们府上的大夫瞧过了，魏国公夫人病起得急，眼下还看不出是何原因，性命暂时保住了。昨夜夫人落水后，一直歇在客房，身边侍候的人也不知道她何时去的温泉池。”除了藏在暗处的凤羽，没有人瞧见过谢轻竹。

        待大夫诊治一番后，躺在床榻上的成无双已面色如常，呼吸平稳，可人仍在昏迷之中，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殿下，我们夫人是在您府上出的事，您一定要找到真凶，救救我们夫人啊。”成无双的贴身婢女小蝶呼天抢地，要不是十四早命人看牢了院子，她恐怕早就冲出去嚷嚷得人尽皆知。

        十四从榻上起身，目光落在小蝶的绣鞋上，淡淡道：“若你觉得人世间已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大可哭得更大声一些，听说地府幽冥楼门前的守卫只要嗓门大的，兴许我有些门路，可以送你走个后门，另寻一门差事。”

        小蝶不敢再嚎，跪地伏身，瑟瑟发抖。

        十四回到中堂，正准备命人去找谢轻竹来，不想小太监进来禀告世子求见，他来得倒是时候。

        此时中堂南面的纱帘还未卷起，屋内蜡烛的火光映照其上，朦朦胧胧，竟令人有些分不清是即将天明，还是将要入夜，十四微卷的青丝垂在身后，裹着宽松的青鹿纹长衫，靠在凭几上把玩一柄折扇，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听见脚步声，十四抬起眼，还未开口，谢轻竹却先扑了过来，趴在她腿边，轻声啜泣。

        万万没想到第三段终于实现了她的梦想——让他有一天抱着她的腿哭。十四垂眸细细欣赏品味，他做小伏低的样子真是惹人怜爱。

        “世子，怎么了这是？有话好好说，本宫为你做主！”演戏是吧，十四自认现在演技也有长进。

        谢轻竹侧过脸，露出完美的鼻子和下颚，眼角隐隐泛有泪光，我见犹怜：“魏国公夫人今早假借殿下名义，邀我去温泉池一见，欲对我行不轨之事……我一时情急，推了夫人一把，回去之后越想越怕，这才来见殿下。”

        好演技！试探是吧，昨夜她装傻充愣掩盖过去，他还不死心，真是艺高人胆大！十四唰的一下打开折扇，轻轻摇了摇，温柔道：“世子多虑了，你是我的人，我自然是以你为重，有句老话叫重色轻友、见色忘义，正是我本人！”

        谢轻竹还是太年轻，掩饰的能力远不如活了上千年的清竹和自小背负深仇大恨的宋青竹，听闻此话他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不禁怀疑昨夜是自己看花了眼，以及李幽月调查蜃楼一事只是巧合。

        “现下魏国公夫人昏迷不醒，会不会是伤到脑袋了？国公府上门要人如何是好？”谢轻竹稳住心绪，问出此行目的。

        “世子也在长安城待了几年，应该知晓魏国公夫人风评不怎么样，魏国公一家碍于成无双娘家以及本宫这个闺中密友，敢怒不敢言，私下估计巴不得她赶紧下了黄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把人都调开，你把她丢进温泉池中，也算报你差点被强之仇，回头我就说她酒后深夜泡温泉，不小心摔到脑袋淹死了，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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