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笑面 ④
“我愿意。”他毫不思索的回答让王妃惊恐地转头。
“王爷……”
王爷握住她的手：“你的笑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王妃突然将手挣扎出来，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紧张一些，却无能为力，那是一张几乎瘫痪的脸：“我不同意！”
“不好意思王妃，这笔交易从不会考虑当事人的意见。”我笑着走向黎王妃。
在最后一刻，我转眼看向王爷：“王爷，你确定了吗？”
“只要能让王妃一展笑颜，哪怕要我的命也罢。”
我笑而不语，背在身后的手抬到王妃面前，在王妃想要握住我的手时，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我戴到了王妃脸上。
“祝贺王爷王妃。”我笑看他们，“祝王爷王妃白头到老，长命百岁。”话里多了些不明意味的讽刺，长命啊，偿命啊……十年寿命换你一世笑颜。
“王妃。”王爷仔细地看着自己王妃脸上每一个细节。
“王爷。”话一开口，笑颜如花，刹那芳华。
王爷激动得将自己的王妃拥入怀中，随后激动地一个劲儿地向我答谢。
“那民女告辞了。”我看向王妃，笑颜下不知是久违的激动还是十年代价的悲痛。
与庭院离得越来越远，我再次回头看向王爷那满心欢喜的脸：“真是伟大而自私啊。”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笑和永远的悲，却有永远的笑面和没有永远的悲面，笑面后渴望着悲痛，悲面下希望着笑容，但若你不幸遇到了这其中的一种，那还真是不幸。
走出王府，胤罗见我出来匆匆上前。
我比她先开口：“唐钰来找的我，若要答谢，找他去吧。”若不是唐钰，我几乎都要忘记这张笑面了，不过能借此换一个名医的人情好像也不亏。
“唐大夫？为什么……”
我笑答：“或许是出于一个大夫的本能吧，救死扶伤。”
“那我该怎么称呼您？”
“若是有缘再见，我便告诉你。”我从她身边走过。
最后一节香被燃尽，一炷香的时间，一个故事的陈述。
“老和尚，我的故事讲完了。”胤罗笑嘻嘻地看着前面闭眼打坐听故事的老和尚，“你觉得我的故事是真是假？”她不信没经历过的人会相信这个故事。
“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嘴里似在继续他的心经又似在回胤罗的话。
无奈地瘪瘪嘴：“哎，你又开始说我听不懂的东西了。”
老和尚突然睁开眼：“胤罗姑娘每次来找我都很欢乐。”
胤罗盘坐久了腿有些酸，伸直双腿自己锤锤：“这么多年不见，老和尚难道不觉得我有很大的变化吗？”
老和尚露出一个慈祥地笑容：“胤罗姑娘比以前笑得更真实。”
一句话再次换来胤罗一笑，笑得更加开朗。
“胤罗姑娘还要赶路回去，不然夜黑便又得在这儿睡了。”
“知道了知道了，老和尚又要赶我走了。”笑嘻嘻地起身，“老和尚，你继续念你那听不懂的经，希望下次来这里你还在。”
“阿弥陀佛。”随后，庙里心经继续辗转。
突然车帘被拉开：“胤罗？”刚从司空瑾那方返程便遇见了熟人
“嗨，小妖！好巧啊。”她正站在山路旁的一块大石头上向我挥手，“我刚去拜访了一个曾经给我讲故事的老和尚，没想到正准备回去就遇上了你。”
“上车吧。”我腾出一个空位给她。
鸦泽的纸条递来：“胤罗姑娘原来还认识这庙里的老和尚。”
“算是缘分吧，在我娘重病时，我跑去求平安，那个老和尚给我讲了个故事让我安心，后来我就赖上他了，天天跑去找他给我讲故事。”她嘿嘿笑着回味曾经，“不过也就持续了一个星期左右我娘就去世了，之后就没再去过了。”
“胤罗姑娘的笑面是小妖取下的吧。”
“这件事还真得感谢小妖。”胤罗满怀感激地看向我，“话又说回来了，要是后来我没去找唐钰答谢的话就不会跟小妖再遇，也不会来瘾城了。”一切皆是缘分在把彼此牵连。
我只是与她对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回忆就像一扇窗，将时光倒流到胤母重病之时——
“你愿换她一世笑容不计一切代价吗？”我站在床边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的女人。
她毫不犹豫的答应：“我愿意。”
“哪怕是你十年寿命。”
“是的。”
手腕微转，一张带笑的面具出现在我手中，白色的脸，红色的笑唇，红色向上翘的双眼。我的手顿了顿：“你好像已活不过十年。”
女人神色一凝，脸色更加煞白，攥在胸口上的手更加紧了。
“你给不了这样的代价，我帮不了你。”我转身准备离开却被她拉住。
“求求你，我若离去，我的孩子必定会很痛苦，我不愿让她痛苦。”
她在拉住我的同时，我能看出她的难受，她现在连动一下都痛苦万分，这已不是生病的问题了：“你的身体不能再让你付出代价。”
“可以的，可以的。”她的话不知是对我说还是在安慰着自己，“求你……”
回身将她的手轻轻拉下，温柔的放回她的被里，与此同时，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知道你这样的身体若还想得到你想要的会失去什么吗？”
“我不在乎。”
重新将被子给她改好，起身看她：“在我踏出这间屋的那一刻，你会感觉到灵魂被撕扯的痛苦，然后痛苦的闭上眼，便再也醒不过来了。”笑面嗜灵，若生命之灵不足以支持，那便是用魂魄补偿，也就意味着，你比死还痛苦，并且失去了下辈子。
“没关系。”她勉强的笑了笑。现在的她，连笑都很痛苦了。
“既然如此。”笑面重新显现出来，我随之一抛，它朝这宅邸唯一的孩子奔去，“这笔交易算是谈下了。”
没过多久，我看见床上的女人脸色越发痛苦，她的手似乎想把心脏揪出来一般。看来，笑面已经被戴上了啊。
转身，在半只脚踏出房门的时候，我突然回头看那床上的女人：“真是伟大而自私啊。” 就算面带笑容，你又怎能知道她是否是真心在笑呢。
良久。
“晴儿——”身后，是胤父痛彻心扉的撕裂叫喊。
不知是谁家的清笛声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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