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医鬼 ④
黎王妃见侯总管并未随王爷离去,而是站在一旁,瞳眸晦暗不明。
“王妃。”
“侯总管,你真不愧为王府总管,知道权衡利弊。”笑言夸赞,眉宇间却透着凄凉。是了,一个民间娶来的女子怎能和丞相之女相比,其中利弊,明眼人都能知晓,连她都看得出来的事情,这么精明的总管怎会不知,所以,无论王爷是否有心,她终将是被王府抛弃的一个。
一府怎会有两个正妃,都只是权宜之计,真是笑话。
“谢王妃不杀之恩。”侯总管突然朝王妃跪下,低头谢罪。事发突然,他只能那么做,若当时王妃当场揭发他,就算王爷不信,以后也会对他产生疑虑,他早已做好了准备,却未想到王妃对此只字不提。
“你大可以把我打晕后带回房里等婚礼结束,为何要连累唐大夫,大费周章的做这么一出给王爷看?”话落便无音。
不知过了多久,侯总管才抬起头,眼神中透出的狠意让王妃看得清清楚楚:“以绝后患。”
“啪——”响亮的一巴掌让侯总管脸上多了五道红痕。
他抬手摸了摸刺痛的脸,低头卑微而恭敬:“谢王妃不杀之恩。”对于他的所作所为,这一巴掌,算是轻的。
黎王妃笑着闭上了眼,似乎做好了心理准备,转身准备躺上那粗糙的长凳上。
“让开。”侯总管起身挡在她的身前,再次扑通跪下,也不知这狠狠地下跪膝盖是否有事。
“小的甘愿替王妃受罚。”
“王爷罚的是我,不是你。”淡笑着看侯总管,心中的压抑感似乎早就散去。
“王妃!”侯总管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闷声喊出,他们明明都知道这经过究竟为何。
黎王妃突然蹲下身与他同高:“你策划的这场戏还未谢幕,要演完,不是么?”她将侯总管扶起,还亲自为他拍去身上的灰尘,“若你替我受罚,王爷怪罪下来,我可如何是好。”她的笑容很淡,声音很轻,却句句砸中侯总管的心。
“王妃……”
她再次闭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笑容渐浓,一世芳华:“很快,我就不是王妃了。”一句话,惹来侯总管心中万分思绪。
唐钰在一旁看着这样的画面,心中不禁感慨,是怎样的情能让眼前的女子做出这般决定,一笑免恩情,疼了多少人的心。
一板落下,他闷哼一声,却见那边女子笑容依旧。
一板又一板厚实的落下,那是黎王妃不能承受的重量,越是疼痛笑得越是灿烂,这样的反差看在侯总管眼里,触目惊心。他的身子颤抖得厉害,最后第三次落下,膝盖嗑在地上的声音尤为响亮,他闭上眼,忍住自己上前制止的冲动:“谢王妃不杀之恩!”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而他这个下人做了不为人道的事,却被王妃如此对待,泪水滴滴滑落,耳边是一次又一次长棍落下的声音。他的声音莫名沙哑,却一边又一边的重复着那句话:“谢王妃不杀之恩——”
不知被打了多少下,她已看不清眼前的画面,只是嘴角的笑还未落下,她便昏昏睡去,耳边能听见三三两两的人在焦急地呼唤她,可这些声音里,没有她最渴望的那个声音。
一顿仗罚后,唐钰几乎瘫在长凳上,叮嘱侯总管差人给王妃上他给的药后,才慢慢给自己上药,待勉强可以下床的时候,才一瘸一拐地抚着柱子来到王妃房前。今夜是王爷洞房花烛夜,不论为何都不会撇下丞相之女来这儿,这就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事实。
一场闹剧已让王妃在众宾客前丢尽了颜面,在这王府里,尽管有人深知内情,也无能为力。两妃之间,往后谁主谁客已见分晓。哪怕万分感慨也徒留一声叹息。
“唐大夫。”悠悠转醒的黎王妃已看见站在门口踌躇不前的唐钰。
“王妃。”唐钰并未进屋,此时此刻,并不合适。
只见病怏怏躺在床上的王妃凄凉一笑:“唐大夫,我不想笑了。”她的嘴唇早已褪去了颜色。
“为何?”
“已经没了愿以千金换我一笑的人,为何还要笑……”她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却未料到欢喜和绝望会毫无过渡之言。
“怨吗?”
“不怨。”笑看门外人,“他也曾为我抛了十年寿命,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他的话让唐钰哑口无言,张张嘴,却出不了任何声音。
“唐大夫,你说,笑和泪,哪个更痛苦?”
唐钰不语,却后悔自己一时的好奇,好奇会害死人,若他没有好奇之心便不会来王府参加什么喜事,也不会酿造这一切,又或许,现在的他会换成另一个陌生男人。
“我可以帮你恢复从前。”唐钰突然出声。
“恢复从前么……”
“嗯。”他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
“怎么恢复?”
深吸口气:“你只需告诉我愿意还是不愿意,若不愿意,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两人的气氛就这么突然冷却下来,似乎一方在想,一方在等,今夜无月无星,无风无雨,一切都静悄悄的,喜事隆重又低调,红绸随处可见,却未听见一丝欢喜之声。
“好。”
房里传来的声音让唐钰眼神一凝:“好。”
他首次主动迈进屋,走到王妃窗前,王妃因为背后的伤势侧躺在床上。
他将手身在王妃眼前,缓缓摊开:“服下它,你就会同以前一样。”
王妃拿了几次才把药丸拿在手中,她已经疼得没什么力气了,她直接将药丸朝嘴里放去,却被唐钰的手拦住。
“你不后悔?”唐钰的声音多了一丝急切,这才让黎王妃意识到什么,愣愣地看着手中颗粒大的药丸。
“后悔。”她朝唐钰一笑,“那也是服下以后的事了。”
说罢,一药入喉,顺势咽下。
“唐大夫,你先出去吧,否则又得连累你了。”她不然不顾后背的疼痛,平躺下来,给自己盖好了被子,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就像平时一样,“我要等我夫君回来了。”说完,她缓缓闭上了眼。
几家欢喜几家愁,喜事一过,又有谁会料到红绸会成白缎。
“真是伟大而自私啊。”一茶慢饮,这是我对此事第三次感慨,一笑背后藏了多少故事。
“我要救她。”
“她在哪儿?”按黎王对王妃的情,定会厚葬,怎会允许他带走。
“我家。”
话一出口便换来胤罗的尖叫:“你挖了她的坟!”
“你真是连鬼也不放过。”重新给自己沏茶,心情格外平淡,“石轨玉,我可以给你。”
我将石轨玉弹到黎王妃的上面:“你只要将我店里的猫就好,这颗药就立马进入她的嘴里,否则便会粉碎。”
这次,唐钰倒是老老实实地开始救小逆,或许他已经赌不起了。
“她若不愿醒来,你用再多的石轨玉也没用。”石轨玉已经配合其他几位药服下有几个时辰了,床上之人却毫无动静。
“她会醒的,石轨玉医治的病人不需要靠病人的意志支撑。”唐钰握住躺在床上的人的手,目光紧紧锁定她的面部,深怕错过用药后她的一点点可能会出现的神色。
“没想到医者也会自欺欺人。”
“你闭嘴。”
“唐公子,你莫忘了,你现在要救的不是人,是鬼。”那个已经脱离了躯体四处游荡不愿回来的鬼。
“我会找到她的。”
“唐公子,你动了情。”医鬼之术不能含有任何外在情愫,他已无法用客观的角度去医治病人,更别提治愈鬼魂。
“我可以帮你找到她的鬼魂。”
“真的?”
“用你最宝贵的东西来换。”
“好。”
一锤定音,不问换取的东西是何,陷得越深越糊涂,这样的人才是伤得最深的那个。
医者动情,流逝一身真传。换取石轨玉,用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来换,我不要情,所以用医术来换。我的目光从小逆身上扫过,可为救一人而伤他物,失去医道,何谈救人。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没了医术,将手中的药物,银针全部推到我的身前:“你,你来救,救她。”现在的他哪里还有之前的翩翩风度。
“唐公子,你糊涂了,我本不是悬壶济世之人。”他用医术换的是石轨玉,不是救人,何况,石轨玉已经让他给床上之人服下,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就当行善,不行么?”他的眼神涣散。
“我一不为医,二不入佛,何为善?”话落,我却隐隐听见哭声,侧头看去。
房门外,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正蹲在那里低声哭泣。
我在众人的困惑下向屋外走去。
“你别走,你别走!”唐钰赶忙把我拦住,眼睛死死地盯住我。
我的目光越过他看向那个哭个不停的女子,问道:“你在哭什么?”
我的话让房中的所有人皆是一愣。
“你在跟谁说话?”唐钰惊讶地朝我看向的地方看去,什么也没有。
我未理他,继续问:“你在哭什么?”
“不知道,感觉自己有好多悲伤,停不下来。”女子转头,她的脸色白得可怕,却意外的同黎王妃长相一样,这是我才发现,她身上穿的不是什么白衣,而是死者下葬时更换的衣服。
“大概是以前有太多的事让你无法哭吧。”
“可是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等你哭完了就去那里。”我的手指向床上的人,“她会告诉你一切。”
“她吗?”女子孤零零地向前走去,想去看看那个人到底是谁,可当她看清那个人想逃跑时,已经被一股力量吸了进去。
黎王妃的手指动了动,惹来胤罗一声惊呼,扯回唐钰的魂。
看着床边那欣喜若狂的唐钰,众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胤罗在一旁看那恢复身体后一个劲儿得瑟的小逆低声吐槽:“一株石轨玉换一条小命,还真是不值。”
大病初愈的小逆怒瞪罪魁祸首,然后又用略带幽怨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在说“明明是小爷我的命最珍贵。”
“其实服了石轨玉后,王妃的魂魄就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吧。”鸦泽将一张纸条递给我。
我笑看纸条上的推测:“那又如何,我说过,我不喜欢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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