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侠事
隔壁房间里的果然是刚刚在食店遇见的那桌人,此时,其中的一个汉子正牢牢抓着那小孩的四肢,让他不要乱动,另一个汉子则一边捂着小孩的嘴,一边从身上摸出了一包蒙汗药,要再喂那小孩吃一些。二人都没料到会有人突然破门而入,但待看清这突然闯进来的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娘子之后,他们就又松懈了下来,那个喂药的人甚至还有闲心冲着她调笑了一句:“天黑路黑,小娘子莫不是找错门了?”
她抿紧唇,直接揉身上前一脚踹掉那人手里的蒙汗药,又伸手去抢孩子。
“呦呵,还是个会点儿功夫的小娘子。”那人手中的药被打掉,倒是半点不恼,而是冲着另一人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给小孩子喂药,自己则抄起刀与慕澈予对打了起来,边打还边说,“我看小娘子有点姿色,不如随我们兄弟去伏龙寨玩一玩?”
鲸骨刀被留在了裴深的娑罗幻境里,她这段日子也没想起来去再买把刀,原本是盘算着趁其不备抢完就跑,来一回速战速决,但没想到这二人反应这么快,她已经失去了先机,被这人死死缠住,很难再靠近孩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孩子又被强塞了一嘴蒙汗药,不一会儿就没了力气沉沉睡去,而那人抱起他就要往门外冲,想尽快离开此地。
她看在眼中,急得要命,这两个匪徒行动之间极为默契,配合得颇有章法,恐怕是行这勾当的老手,若是此时让他带着孩子出了这个门,再找可就难了。
思及此处,她顾不上许多,直接徒手握住挥到面前的刀,用力去抢。缠住她的匪徒没想到她能用出这么不要命的打法,一个错神,手中的刀竟然被她成功抢走了。
她立即旋身,用尽全力冲着抱孩子那人的背后劈了一刀。那人来不及防备,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刀,面朝下扑在地上,再无声息,她则立刻从那人身下抱出孩子,迅速跑向楼下。
剩下的那名匪徒飞快探了同伴的鼻息,发觉同伴已死,表情瞬间转为狠戾,马上捡起同伴的刀去追慕澈予。
慕澈予的轻身功夫是极好的,想甩开那匪徒本来并不算什么难事,但问题出在她压根就没抱过孩子,而且是这样的一个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的小孩子,抱一抱就要往下滑,她根本跑不快。此外,她刚刚夺刀时不慎牵扯到了左肩的伤口,那伤口可能又撕裂了,所以现在才会这么疼,致使她左手有些使不上力气。等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恰当的姿势,身后匪徒已经快要追上来了。
她皱起眉打量了一下周遭,发现走廊的尽头有一扇窗子,应该能够容纳她抱着孩子翻出去。她当机立断,立刻飞身掠向窗户,赶在匪徒的刀挥来之前翻了出去。
这扇窗子在客舍的三楼,对着的是一条狭窄无人的后巷,一下来就有一股馊味儿直冲着她扑过来,原是这家客舍将隔夜饭都抛到了后巷的排水沟里,任它们自生自灭。慕澈予没提防,险些被恶心得打了个趔趄。
那匪徒刚刚砍她那一刀没得手,已经恨红了双眼,他不懂轻功,不敢贸然往下跳,见慕澈予下去后停顿了一下,立刻冲她喊道:“小娘子慢着些,等等哥哥我呀!”
等你个鬼!慕澈予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目眦欲裂,一副恨不能杀她而后快的样子,说话却仍是一派轻浮多情的腔调,仿佛他们二人并非仇敌,而且一对闹了别扭的小情侣,顿时心下涌上一股恶寒。她瞬间明白这人并不会轻功,也不敢豁出命跳下来追她,自己只要快速离开这里,应该就能顺利脱逃了,于是强忍住嗅觉与听觉的双重恶心,将孩子牢牢护在怀里,飞身掠出后巷。
这一片地方都是这样深深浅浅的小巷子,她担心那匪徒还有同伙,不敢往高处飞,只能在这片迷宫一般的巷子里转来转去。今日江都盛会堪称万人空巷,她转了这么久,竟然一个活人都没碰见,这运气也真是绝了。
转了半天,估摸着那匪徒追不上来了,她这才找了块干净的地方轻轻将孩子放了下来,喘了口气。
这孩子身上穿着的还是当日在面摊上所穿的衣服,有些地方被细心地打了补丁,若不是仔细瞧,根本看不出来。她想了片刻,掏出钱袋,数出一半来塞进了孩子的怀里。
她带着的银钱大多留在了客舍里,身上就只带了这些应急的钱,不算多,但总归是她的一份心意。她的善心也是有限的,她还想去更远的地方看一看呢,从淮言那里得来的钱总共就这些,说不定之后还要省吃俭用。
目前他们所栖身的这条巷子离江都最繁华的十里街很近,只差几步,他们就能进到热闹的人群里,让匪徒有所忌惮,不敢再追。
但慕澈予却开始发起了愁。
决定救人的时候没来得及多想,等到把人救下来了,情况反而却更棘手了。
也不知道这小孩是在何时与他母亲失散的,若是进了城才失散的倒也还好,若是在城外就失散了,这可让她去哪里找人?倒是可以将这孩子直接交给官府,让官府去处置他,但麻烦的是她此时不能与官府打交道,原因无他,她此行独自一人偷偷下山,现在既无过所,也无户籍,是个十足金的黑户呢。若是被官府逮到,多半免不了要吃几日牢饭,还有可能就此暴露行踪,让淮言找到自己。
总不能把孩子往十里街上一放就了事吧,若是他再被掳走又怎么办?
她越想越头疼,深感这行侠仗义之事可真是不好做。
慕澈予这边正在头疼,却听见十里街上突然嘈杂了起来,似乎是有个女人在高声哭泣,引得人们纷纷凑到了她身边,七嘴八舌地安慰着她。慕澈予凝神去听,就听到那女人哀哀哭道:“就一眼,我就一眼没看到啊,我的东儿就不见了。到底是哪个丧尽天良的畜生掳走了我的东儿啊!东儿啊!我的东儿啊!”
有人问她:“你夫君呢?怎么自己带着孩子上街?”
她道:“我家夫君不久前因病去了,婆家那边没剩什么人了,我就带着孩子来江都投奔我兄弟。我就只有东儿这一个孩子啊,我们娘俩千辛万苦才找来江都,东儿是我的命啊,没了他,我也活不成了!”
慕澈予听了一阵儿,不由得喜上眉梢。她记得这孩子就是叫做“东儿”,自己的运气真不错,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抱上孩子走到巷口,找了个看起来颇为面善的过路人,让他帮忙把孩子交给那边正在哭泣的女人,她则打算就守在这巷口,看着孩子被安全送到他母亲那里,这一桩侠事也就算是圆满了。
做大侠,就是要做好事不留名。她其实也挺怕面对一些感恩戴德的场面的,这样就刚好。
她计划得挺好,那过路人也很和善,可好巧不巧,他们这边的情景被一名巡街的士兵看了个正着,那士兵又报告给了领队,于是这一队巡兵全都往他们这边来了。领队刚刚才接到帮那失子之母寻子的指令,转头立马就看到这边情况有异,不由得警惕问道:“这孩子是谁家的?”
那母亲有所感应,也往这边看过来,一眼就认出了她的孩子。
“东儿!”她高呼道,“那是我的孩子!”
领队闻言更是十分戒备地横刀拦住他们,问道:“你们是何人?将孩子交出来!”
那过路人被这阵势吓得两股战战,连忙迭声高喊饶命,火速把刚刚与慕澈予的对话交代了个干干净净。
领队仔细地打量慕澈予,见这小娘子面色苍白,身形纤瘦,似乎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她手中拿着的刀却是伏龙寨的刀。他毫不犹豫地抽出配刀,明晃晃的刀尖直指慕澈予,厉声道:“放下你手中的刀,把孩子交出来!”
那母亲跑了过来,有士兵一把拦住她,将她护在身后,她死死盯着慕澈予,高声道:“她拿着刀!她会功夫!哪里来的什么救人,她说不定与那些匪徒本就是一伙的,是看到兵爷们才被吓得把东儿交了出来。对了!我记起来了!我在来江都的路上曾经在一家面摊见到过她,他们一定是早早就盯上我们母子了!我们娘俩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天啊!血!我的东儿流血了!你们这些畜生不得好死!”
慕澈予愣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她呆呆地看了看所谓“东儿的血迹”,其实那只不过是她先前抱他时不小心沾到的,真正在流血的是自己的双手,是自己的左肩,她的血一直在流,没办法停下来。这并不是她所想象的画面,没有感恩戴德,没有感激涕零,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千夫所指,众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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