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猎者
慕澈予重新回到后院中,与宋知雪并肩而立。
宋知雪利落地将手中长鞭缠到腰上,接过枪,冲着慕澈予笑道:“给你看看我们宋家枪法的厉害!”
慕澈予回她一笑,也持刀亮刃,全神贯注起来。
面对来势汹汹的匪徒,大多数人打的是死守货物的主意,毕竟匪徒劫财讲求的是一个速战速决,若是防得足够牢,拖得足够久,这群匪徒是极有可能选择放弃的。
可匪徒不灭,祸源不除,只怕终究还是后患无穷。
慕澈予低声对宋知雪说了自己的打算,宋知雪听了之后立马点头同意。
宋知雪原以为慕澈予是由于生活所迫才不得不选择做这种卖命的活计,倘若真遇到生死危机,多半容易胆怯退缩,因而她一开始便打定了主意要多帮衬帮衬慕澈予,却没想到这看起来仿佛不堪一击的莫小娘子下起手来可比自己利索多了,灭匪的意志也比自己要坚定多了。
莫小娘子说的对,的确不能只守不攻,只守不攻,只会越来越被动。
她提枪入怀,枪尖在身前扫出一道夺目的蛇形银光,这是三十六路宋家枪法的起势。
她们很快便瞄好了一个目标,有个匪徒把一名作人逼到了墙角,他自己却也因此身处角落,与其他匪徒拉开了距离。慕澈予带着宋知雪飞掠过去,反撩一刀救下那名作人,同宋知雪一起与这匪徒交起手来。
慕澈予的招式相当朴素,但刀刀见血,无一刀落空。
而宋知雪的枪法则颇为奇特,明明是杆枪,在她手中却有如长鞭般柔韧难缠。这匪徒本以为这枪就只能直来直往,便提前防住自己胸口要穴,可想不到下一秒这杆枪竟然异常灵活地一拐,拐到了自己的后心。他飞速收刀转身,想要挡住这一枪,却不想那枪早已不在那里了,而是如鬼魅一般地又抵住了自己的后心,一枪贯穿。
她们二人专挑落单的匪徒,以二打一,逐个击杀,而她们二人这般毫不退让的打法也逐渐吸引了另外几个同伴效仿,他们也开始不再一味地被动防御,而是有意识地将匪徒们一一分隔开,尝试逐个击杀。
后院战况逐渐逆转。
伏龙寨匪徒眼见此处久攻不下,还折了好几名兄弟进去,渐渐萌生退意。带头的匪徒当机立断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哨,剩下的匪徒齐齐掏出火药,四处投掷,后院中霎时间火光四起。
慕澈予有心要再拦一拦,但此时矛盾焦点转移,救火显得更为重要,众人自顾不暇,无力再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匪徒翻墙逃走。
东方既白,邸店门口终于响起了整齐有素的铠甲声。
这一夜终于过去了。
裴度在柳府待得浑身不自在,一大清早就敲开了顾珏的门。
“今日的酥山做得不错,尝尝?”一大碗酥山被献宝似的捧到顾珏面前,可顾小郎君一直在忙,只抽了个空简单地哄了他一句:“你吃吧,尽快吃,不然冰就化了。”
裴度一脸愤愤,抱着碗坐到他正对面,示威一般地舀了一大口送入口中。
顾小郎君手下不停,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个人清晰的轮廓。
裴度把碎冰咬得咯吱咯吱响。
顾小郎君头也不抬,另选了一支笔,开始细细勾画画中人的五官。
裴度用勺子在碗底不停剐蹭着,发出抓心挠肝的刺耳声。
顾小郎君画完了画像,粗略一看,还算满意,便将画像晾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裴度垂着头跟在他后头挪动,脚步沉重。
顾小郎君又取了一张纸,开始画另一幅画像。
裴度忍无可忍,终于哀嚎一声:“顾九!你理理我吧!”
顾珏闻言看了他一眼,像是刚想起来屋子里还有这么一号人,他习惯性地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子越稍等,再画一张便好。”
“你这是在画什么?”裴度凑过去看顾珏刚画好的那副画像,又去看顾珏正在画的那副画像,看着看着,他的面色就逐渐古怪了起来,“这是给官府画的通缉画像?你真开始给官府干活了?”
“嗯。”顾珏应道。
“你莫不是疯了!你不怕暴露身份吗?”
“子越放心,我有分寸。”
“你有个鬼分寸!”裴度忍不住骂起来,“你这是在玩火自焚!来之前不是说好了要保守行事,安全至上吗!你……嗯?这是个女通缉犯?”
顾珏笔尖稍顿,他重新审视了一遍画像,唇边一直弯起的笑容就微微带了丝冷意:“不错,是个女通缉犯。”
“嗬,”裴度的关注点大幅度偏移,“好家伙,可真是世风日下啊,这年头都开始有这么年轻的小娘子犯事了?”
顾珏抬起了头,注视着他,道:“这是慕澈予。”
“什么?咳、咳咳……这是慕澈予?这就是慕澈予?”裴度差点儿没把自己呛死,他凑过去更为仔细地看了一遍画像,有些不敢置信,“这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顾珏轻轻笑了一声,调侃他道:“的确,毕竟她没长着四只眼睛两张嘴。”
裴度被他阴阳怪气惯了,不甚在意地继续问:“她犯了什么事儿?诶,不是,她也没比咱们早来几天吧?怎么效率这么高?”问完了,又觉得最后一问的措辞实在是不怎么妥当,于是连忙找补:“不是,我是问她做了什么事,怎么就被官府盯上了?”
顾珏也早就习惯了裴度时不时的不拘小节,他取出手记,翻开一页,让裴度自己去看——
五月五日,约寅正三刻入江都,卯初二刻至牛家食店,卯正三刻至客舍,辰初携一被拐幼童现身于十里街,为官兵所追捕,逃至许家食店,彻夜未出。
裴度看完恍然大悟:“所以她是被官府当成伏龙寨的人了?”
顾珏没料到裴度领会得如此之快,他搁下了笔,舒展了一下筋骨,笑着夸道:“子越高见。”
裴度听了这句夸奖,乐得高高扬起了眉毛,接着说自己的想法:“江都城里做这种丧尽天良的生意的人不在少数,官府也不至于为了一桩拐卖幼童的案子就下一张通缉令,所以她的这张通缉令,多半并不是由于她牵扯进了一桩拐卖幼童案,而是由于她在这桩案子里与一件令官府相当忌惮的事情勾连起来了,在江都,最能让官府忌惮的不就是伏龙寨了嘛。不过……她真的跟伏龙寨有联系吗?”
顾珏道:“若是昨日你问我这个问题,我一定会难以回答。”
“啊?今天就能答了?”
“沈象刚刚递了消息回来,慕澈予昨日彻夜未归,是因为找了支胡商商队,当作人去了。”
“她还挺能折腾的?她这是要做什么?本来就是私逃下山,还不安安分分地藏着?”裴度困惑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他实在是不能理解慕澈予的行为,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刚刚似乎错过了一个重点,于是他的音量猛然一个大转折,甚至快要轻成了气音:“等等,沈象也来了?你之前怎么没说!”
顾珏自动忽视他的控诉,只答了句:“有沈象在,她更放心。”
即便没有半点解释,裴度也瞬间便明白顾珏话中的“她”指的是谁。他仍然用气音问道:“哦……那沈象走了吗?他还在这儿吗?”
顾珏一本正经道:“他现在就在你身后。”
“什么!”裴度大惊失色,慌忙跳起来朝后看——后面当然是空无一人的,整个房间内只有他与顾珏两人而已。
顾珏观赏到了意料之内的场面,心情大好,于是施恩说了实话:“沈象送完消息就走了。”
裴度哀怨地瞪了他一眼,但杀伤力太小,顾郎君并不放在心上,顾郎君的心上如今全都是慕澈予,毕竟在某种意义上,他是为了慕澈予而来的。
“慕澈予所在的商队夜里遭到伏龙寨偷袭,慕澈予是杀匪的主力。”顾珏说回先前的话题,他的分析简明而冰冷,“所以,端午那日,极有可能是慕澈予从伏龙寨的人手中救下了幼童,却被官兵误会了。”
“敢情这位慕小娘子还是位大善人?”裴度讶然,这与他所设想的并不一样。
顾珏继续讲道:“沈象说,还有另一股力量潜伏在慕澈予身边。”
“保护她的?还是要除掉她的?”
顾珏双手拢袖,右手不自觉地摩挲起系于左腕的一块白石,当他觉得事情可能会超出自己掌控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开始做起这个动作。他沉默良久,道:“再看看吧。”
裴度乖巧点头,但他想了一会儿,还是没能忍住,指了指隔壁:“但是……真的是她吗?这位不是说自己姓莫名心吗?咱们可别找错了人。”他看了看顾珏的脸色,又连忙补充道:“我倒不是心软了,只不过好歹是条性命,谨慎点儿好,谨慎点儿好。”
顾珏缓缓在纸上写下一个“慕”字,冷声道:“慕,习也,从心莫声。简单的拆字游戏罢了。”
“可是……真的不用再确认一下吗?我看这位莫小娘子气色不差,若是非要把‘状如游魂’这样的形容按在她身上,有些牵强了,她的那个什么鲸骨刀也早就不带在身边了,要说还有什么特征,那就是容易犯困和不容易止血?可是犯困其实很普遍嘛,你看我就经常大白天睡觉,那……”
顾珏似笑非笑地接过他的话头:“那不如你找个机会刺她一刀,看看她的血究竟是不是不容易止得住?”
裴度一脸惊恐地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了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连只鸡都不敢杀,但是你真的没打过这个主意吗?”
顾珏长眉一敛,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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