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突闻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赵里正的这份文书整理得十分清楚,让人一目了然。这处旧宅早年间随柳府一同建成,一开始的确是用作柳府下人的居所,但时间久了,宅子几经易主,渐渐便与柳府再无瓜葛。居住在这所宅子里的人一直都是江都本地人,除了在十二年前,宅子曾经被短暂地租住给了一位外地人。
看到这里,顾珏的心抑制不住地狂跳了起来,他继续快速地往下看,这外地人是位姓宁的娘子,在此处租住了两年,随后便离开江都,另去投奔亲戚了。文书中明明白白地记录着,这位宁娘子孤身一人,没有孩子。
他不禁微微闭起了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窗外的雨丝顺着风飘上他的脸颊,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颗灼热的心渐渐冷却了下去。
再睁开眼时,他的眼眸还是一如往常,那般深邃莫测。
春风楼百吃不厌,裴度吃得心满意足,托着肚子看楼下人来人往,忽然他叫道:“咦?那是不是慕澈予?”
顾珏看向裴度所指的方向,立即一把将他的头按了下去,低声道:“继续吃,沈象就在附近。”
春风楼门前迎来送往,路过春风楼的慕澈予并不知道自己成为了楼上人眼中的风景,她只是快步地经过这里,没有打算多做停留——毕竟这里第一人多,第二菜贵,她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的一个地方呢。
但她的脚步是轻快的,因为她方才得到了一个在商队里做活的机会,这支胡商商队会在江都城内停留上一段时间,报酬相当可观,如果顺利结束的话,她就可以还清一半的债务了。
翌日,她依照约定的时间抵达了那支胡商商队所在的邸店。这依然是一支粟特商队,据译语人张伯说,他们的这支商队规模很大,目前到达江都的只是他们的先行队伍,过两天才会有更多的人马带着货物前来此处会合。因为暂时没有什么贵重的货物需要看管,他们便安排大家轮流值守,慕澈予被分到的时间是上午,守完一上午,她便可以离开去做别的事情了。
这两日,慕澈予注意到江都城内似乎一下子来了很多胡商商队,在许家食店里帮忙的时候经常能遇见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人们呼朋唤友,谈天说地。有的客人嗓门很大,这就使得她不得不旁听到了他们所谈论的一些内容,比如北边大旱,大家可以多多囤粮以大赚一笔,比如最近京城的仙宜女冠观新排了几场戏,个顶个的好看,又比如当今圣上真乃贤主是也,其令使臣在关内各地巡视访查,若查明有饥民难以赎回自己被卖掉的孩子,便会拿出钱财帮他们赎回。
此时慕澈予面前的这桌客人对究竟选择吃哪样菜品表现得十分犹豫不决,慕澈予只得耐心地站在一旁等他们做决定。隔壁的那桌客人正在喝酒,其中一人突然自以为声音很小地跟他的同伴说话:“你们知道柳城裴家的家主裴深几个月前在家中暴毙而亡的事情了吗?”
慕澈予闻言,不由得神经紧绷了起来。
那人的一名同伴也放低了声音,回答道:“当然知道,据说是仇家上门?要我说啊,赚那么多钱其实也不是好事,他做了那么多年柳城首富,又跑去认了前朝镇国将军顾谦文作义兄,真真是树大招风啊,谁知道他到底惹了多少仇家?你突然提起这事儿干嘛,怎么,是凶手被抓到了吗?”
那人道:“凶手有没有被抓到我不知道,我只不过是前两天听说了一件邪门的事儿。你们知道裴深是怎么死的吗?”
同伴几人纷纷对视摇头,皆道不知。
“是让人给活活勒死的!凶手可真是下了死手,听说他的头都被勒断了!”
同伴几人听了这话悚然一惊,其后很是感慨了一番,有一人迟疑道:“这就是你要说的那件邪门的事儿?”
“当然不是,”那人立刻否认,他尽可能地把自己的声音压到了最低,说道,“我听说,顾谦文的堂弟顾谦章前两天也死了,死因和裴深一模一样,他的头,也被勒断了。”言罢,那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捂上了嘴,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慕澈予蹙眉沉思,顾谦章在顾谦文死后便成为了顾家的掌权者,而今不过三年,想不到竟然也死了。若这人所言为真,那么顾谦章的死法还真的跟裴深是一样的。
但让她心绪不宁的不止如此。她刚刚忽然想起来,顾谦文的死法,也是这样的。
……
商队的后续队伍终于来到了江都。让慕澈予感到惊讶的是,她竟然在这群人之中看到了康三川。虽然先前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这个结巴且话多的胡人还是给她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同时,她也没忘记,康三川可是认识叶淮言的。
她立即借助货车的遮挡隐蔽身形,可康三川眼尖,一进门就看见了她,马上二话不说地跑了过来,晒得黢黑的脸上写满了热情洋溢:“慕、慕、慕……”
慕澈予吓得一个激灵,也顾不上躲了,她迎上去打断他道:“是我,莫心。”
康三川的热情被迫中断,他疑惑道:“你、你、你什么时、时候改、改……”
慕澈予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她拔高了声音,企图把他的声音牢牢地盖死:“改住到这里了是吧?这不是因为听说江都城的风景美,想来见识见识嘛!别来无恙!哈哈!别来无恙!”
邸店内人多眼杂,她强拉着康三川避到了一个角落里,言简意赅地跟他解释了自己化名与暂居于此的事情,期间还刻意提了一句叶淮言也对她隐居江都一事是知情的,她观察到康三川听到自己的说法之后并无异样,又问他为何来到此地。
康三川听她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倒是没对她的解释起什么疑心,而是满脸惊讶地看着她问道:“你、你现、现在都、都能说、说这么多、多、多话了?”
慕澈予费解道:“我一直都可以说这么多的话啊。”她心想,自己一直都不是哑巴吧?这位仁兄对她有什么误解吗?
康三川笑着摇了摇头,接着感慨道:“你、你、你的气、气色看、看上去也、也好、好、好多了,我、我、我记得……”
“谢谢,我是好多了,”慕澈予道,“还是聊聊你吧,你怎么来江都了?”
康三川笑眯眯道:“这、这支商、商、商队的萨、萨保和我、我、我父亲是、是好友,我、我跟、跟着出、出、出来长、长、长见识。”
然后康三川便堵了个人问了问萨保住在哪个房间,强拉着她去见了萨保。萨保果真与康三川十分熟络,两人见了面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话,气氛相当热烈。萨保听说她与康三川是朋友,一改之前的客气,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非要送她一份见面礼,慕澈予推脱不掉,加上康三川在一旁起哄,只能十分不好意思地收下了这只白玉镶金腕钏。
从萨保那里出来,康三川又要强拉着她去吃顿饭叙叙旧,慕澈予认命了,她不想去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对自己的厨艺也有自知之明,于是思来想去,将康三川带到了许家食店。
康三川一路上东瞧瞧西瞅瞅,显得十分兴奋,他向来是个好奇心极强的人,走了一路,就问了一路。慕澈予被问到欲哭无泪,甚至在路过肉铺的时候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将那把切肉的刀抢过来给自己一个痛快。
你受苦了,她默默地安慰自己,忍一忍,就快到了,再忍一忍吧。
然而不幸的是,等到了许家食店里一看,才发现今日店内生意奇好,已经没有空余的食案了。
慕澈予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里除了哀愁以外已经没有另外的东西了,但蔻蔻却并不认为这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她冲慕澈予指了指墙边那张食案的客人,不等慕澈予的反应,便直接跑过去问道:“顾郎君,介意拼个桌吗?”
顾珏闻言抬头向他们这边看了过来,待看清来人以后,他含笑道:“不介意。”
这厢康三川早已经夸张地大叫了一声,他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顾珏,激动地喊道:“天、天呐!你、你、你竟、竟然也、也在这、这里!我、我、我们真、真是太、太有缘、缘、缘分了!”
慕澈予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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