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请托
还是那副老样子,这段时间里她隔三差五就来这宅子里查找一番,可以说现在除了不方便进入的正房和厢房之外,宅子里其余的每个地方她都了若指掌,甚至都能闭着眼在院子里散步,可当初在顾珏还没住进来之前她就没在这里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顾珏住进来之后就更难了。
这一切都让她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直觉,自己当真在这里住过吗?这个宅院里的确存在着一些七八岁小孩子生活过的痕迹,但天底下七八岁的小孩子多得很,谁知道到底这个是不是自己?同样地,门口种桂花的宅子并不罕见,院中种葡萄的人家更是数不胜数,会不会是自己从一开始就找错了地方?
她神色郁郁,靠着葡萄架子坐了下来。架子上的那几道疑似为小孩子量身高的刻痕在这一瞬间显得格外刺眼,她抚上那几道刻痕,用指甲一遍一遍地重重地刮深那些痕迹。
此时已经到了葡萄成熟的时节,黑紫透亮的葡萄成串地顺着架子垂下来,她的力气不自觉地越来越大,架子晃动起来,架子上的葡萄便也随之摇晃起来,一颗已然熟透了的葡萄“啪嗒”一下砸到了她的头上,接着又划过她的衣裳蹦到了地上,咕噜噜滚出去很远。
她蓦地回过神来,着魔一般地死死凝视着那颗葡萄。方才的这幕带给她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她觉得接下来应该还有一件事要做,就像这样,葡萄跌落下来滚出去几步远,然后自己就……自己就……自己就做什么?自己在这之后要做什么来着?骤然而至的疼痛再一次席卷她的整个头颅,仿佛是有人在狠命地用斧子劈砍她脑中的一切,冷汗瞬间沁湿了后背,她捂着头跌坐到了地上,那颗葡萄就静静地躺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她看着它,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咬着牙一遍又一遍地用力敲打起自己的头。
努力一下,再努力一下,可以想起来的,快了,她可以的,她可以想起来的。疼痛已经不甘心仅仅折磨她的头,它顺流而下,山崩海啸一般蔓延到她的全身,她无力地颓倒在地,只觉得就像是有两股敌对的力量分别死死占据了她的头颅与躯干,拼命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不断地拉扯她,仿佛是铁了心要把她的头颅与躯干完全分离开,她快要窒息了,可就在即将窒息的前一秒,眼前混沌的色彩忽然间定格成一幅没有颜色的画面,她看到了一个站在葡萄架下的小女孩,这小女孩约莫有七八岁的年纪,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盒子,盒子大概有成年人的一掌大小,高度则差不多有半掌左右,盒盖的正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凹陷,而凹陷处是空着的。
慕澈予只来得及看了一眼,这幅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的画面就刹那间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从中劈裂,重归混沌。
大门处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她强忍着满身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翻回了自己的宅子。她瘫坐在院子里缓了口气,这才有力气重新慢慢地站了起来。抄网被挂在厨房里,她一步一歇地去取了抄网,又一步一歇地走回院子里,她在鱼缸里反复捞了十来回,终于迫使自己接受了鱼已经被她全部杀光的事实。没办法了,她只好艰难地走到厨房里查看那些鱼的尸体,鱼血早已被她喝光了,她有些心灰意冷把这些鱼拨到一旁,显露出下面的案板来,突然间,她眼前一亮,先前杀鱼的时候案板上竟残留了一些鱼血,虽然极少,但对此时此刻的她而言犹如雪中送炭。她急忙抽出菜刀将那些鱼血刮聚起来,这些残留的鱼血本就稀少,有一部分还渗入了案板的木缝之中,最后聚起来的鱼血也不过只有一个指甲盖大小。她十分珍惜地将这一点点的鱼血一点一点地舔舐干净。鱼血进入身体,总算是为她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让她的身体状态得以恢复了一些。
她把菜刀洗干净插回腰后,背上那只干瘪的包袱,又沿后墙遁了出去。人群还是没散,她伏在房顶上远远地看了会儿,刚要离开,却冷不防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康三川?他在那里做什么?她心念一转,捡起一块小小的碎瓦扔了过去,康三川被这块天降碎瓦结结实实地砸了一下脑袋,他一脸茫然地捂着头往四处打量了一番,什么也没看见,于是转回头继续站在原地。慕澈予哭笑不得,干脆专门挑了块更大的碎瓦使了三倍的力气又扔了过去,这回康三川被打得一个趔趄,差点儿就要扑到旁边一位阿婆的怀里,他不好意思地跟阿婆赔了礼,总算是离开人群走了出来。慕澈予趁着他走到拐角时俯身飞下去一把拎住了他的后领,将他带到了一处极为僻静的巷子里。
康三川直到站稳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人强掳了,理应大喊救命,可他刚一张口就被身后那人的一句“闭嘴”给硬生生憋了回去。他惊奇地转过身,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你、你……”
“小点儿声。”慕澈予谨慎地看了看四周,“你在我家门口站着做什么?有事情找我吗?”
“我、我、我听、听说你、你、你被、放、放出来、来了,就、就、就来看、看看你。”
“这么简单?”康三川突至江都一事始终在慕澈予心中是团难以消散的疑云,思虑再三,她决定同康三川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来江都的目的是什么?是叶淮言让你过来的吗?”
“不、不、不、不是!跟、跟、跟他、他能、能有什、什、什么关、关系,我、我、我就、就是为、为了跟、跟着跑、跑、跑商、商队积、积、积累经、经验。”
“真的?”慕澈予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敢起誓吗?向着你们东突厥的至高神起誓。”
康三川的脸上堆满了委屈,他叹了口气,竟真的当场发起誓来:“尊、尊、尊贵的蒙、蒙哥腾、腾、腾格里,我、我、我发、发誓我、我来、来到江、江、江都与叶、叶、叶淮言无、无、无关。行、行、行了吧?”
看着康三川一脸真诚的模样,又见他发誓发得如此痛快,慕澈予暂时卸下自己的疑心,自嘲道:“行了,我现在不得不草木皆兵,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没、没、没事,没事,应、应、应该的。”康三川的表情立马转晴,乐呵呵道:“你、你、你怎么不、不、不在家、家里待、待、待着?家、家里比、比、比外、外面安、安、安全吧?”
“我那处宅子如今就是一个新的牢房,有不计其数的人见到我走进宅中,这其中说不定就有伏龙寨的眼线,如果我继续待在那宅子里,恐怕迟早要变成瓮中之鳖。”
“哦、哦,”康三川点头称是,“你、你、你的担、担心不、不、不无道、道理。可、可、可如果是、是这、这、这样的话,你、你、你岂不是哪、哪、哪里都、都、都不、不能住、住了?去、去许、许、许娘子那、那里住、住的话可、可、可能会、会把祸、祸、祸患带、带给她们,跟、跟我去、去商、商队那、那、那里住、住的话也、也、也不算妥、妥、妥当,找、找家客、客舍呢?我、我、我帮你打、打听打、打听城、城里哪、哪、哪间客、客舍最、最、最隐蔽?”
慕澈予坚定地摇头,和声道:“不必麻烦了,但我这里有另一件事急需你帮忙。你能帮我去商队里将这段时间的酬劳取出来吗?”
康三川立即应道:“乐、乐意至、至极。”
“还有……城里的福来柜坊与庐州的那家福来柜坊是同一家吗?”
康三川道:“是、是、是同一家,这、这家柜、柜、柜坊最、最、最开始是、是、是从、从长、长、长安开、开起来的,现、现、现如今不、不、不仅是长、长安、庐、庐、庐州和江、江都,北、北、北至柳、柳城,南、南、南、南至……”
“好的,我知道了,”慕澈予一脸温和地打断他,“帮我取完商队的酬劳后,还得麻烦你再帮我去一趟福来柜坊,报叶淮言的名字,取一百五十贯钱出来。”
康三川不免惊诧地问了句:“取、取这么多、多钱?”
“嗯,”慕澈予颔首,解下包袱,把包袱里的那包钱也递给了他,“取出这两笔钱之后,就到许家食店去寻许娘子,将所有的钱全部亲手交给她,请她将其中的十五贯转交给潘衙役,其余的一定要让她全都留下。”
康三川了然:“你、你这、这、这是为、为了还、还债?”
“是,”慕澈予道,“辛苦你跑这一趟。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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