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徒劳
想到这里，她立即直奔旧宅而去。
三座宅子是紧邻在一起的，旧宅位于中间，她的那个宅子与潘家的宅子一东一西与旧宅形成一个浅浅的凹字，三座宅子的门前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处共有的小院，于是在她家门前蹲守的人群同样也将另两家的门口堵了个严实。顾珏与潘衙役一家都不懂轻身功夫，想来这两天进出很不容易，不过现在门口剩下的人大约只有二十来人了，比昨天少了近一倍，照此来看，也许明后天全都散了也说不定。希望如此吧。
她飞速潜入旧宅，来到葡萄架下。顾珏搬进来之后对这葡萄架以及葡萄架的周围都进行过一番翻整，要想在如今的葡萄架下找东西，只能先把地上的鹅卵石和各色花草统统掀开才行。这回她实在是顾不得是否会打扰到顾珏了，直接徒手挖了起来。
慕澈予的手不过片刻便被土石刮出细密的伤口，这几日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沈象见到此景不免有些吃惊，他看着看着，神色逐渐凝重起来。寻常人流点儿小血算不得什么，可这位小娘子却不行，他可不想被顾珏那小儿以此为借口再使唤自己去柳城取一趟药。他悄无声息地来到府衙，找到顾珏说了情况，等他的主意。
顾珏正在埋头画像，近些天有不少伏龙寨的人露过面，李介衡亲自吩咐他要尽快将这些人的画像画出来，作为一名小小的画师，他自然是诚惶诚恐地临危受命，便是呕心沥血也要将这些画像以最快的速度完工。
沈象在一旁站了一会儿，见他没什么反应，不禁急切地追问了一句：“你不着急吗？”
“着急，”顾珏口中这样说着，笔下却丝毫未见停滞，“当然是非常着急。”
沈象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小兔崽子，他可一点儿也没看出来这小兔崽子哪儿着急了。他算是看清楚了，反正远赴柳城给那小娘子取药的是自己，随时跟在那小娘子身后保她安全的也是自己，里外里都是他一个人在劳心劳力，这小兔崽子哪回不是就只动动嘴皮子，让他跑上跑下忙前忙后？
想到这里，沈象胸中戾气再也压制不住，他冷哼道：“郎君既然着急，那就请自己回去看一眼吧，恕在下不奉陪了！”说完竟然也不等顾珏回答，立刻走了。
沈象来时犹如一阵风，走时比风还急。案上正待晾干的几幅画像被拂落在地，顾珏愣了一下，停住了笔。
挖葡萄架下的土？慕澈予并不是一个会无缘无故发疯的人，她突然这样不顾一切，那便是说明这葡萄架下多半是藏了东西的。
可是，问题是，她是怎么知道葡萄架下藏了东西的呢？
他徐徐起身，慢条斯理地将地上的画像捡起来，重新放到了画案上。
……
旧宅这边，慕澈予的身前已经挖出来了一个深约两尺的坑，坑里全都是泥土、碎石和花草的根须，一点儿盒子的影子都没有。她顿了顿，伸手探了探坑底的土，只觉得下方依旧不像是埋有木盒的样子，于是当机立断，马上换了个地方继续挖。这次挖到还不到一尺深的时候她便感到下方似乎有一个平坦且坚硬的东西，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继续向下挖，可惜那只不过是一块石头罢了。她失望地瘫坐了下来，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可是她如今没有时间沮丧，也没有时间喊疼，只能叹了口气，爬起来继续挖。
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葡萄架外面已经被她挖了整整一圈洞，把这些洞连在一起灌些水进去，都能给这葡萄架做个护城河了。
什么都没有挖出来。
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常来宅中做客的那只玄猫跑来蹭她，它细长的尾巴高高地翘起来，左边蹭蹭，右边蹭蹭，就是不肯走。她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原来是她昨天加今天一直在吃鱼，这只猫闻到她身上有鱼腥味，可能是以为她身上带了鱼，所以才这样黏她。她拍掉手上混着血的土块，又在衣服上抹了抹，这才伸出手，用伤口最少的那一小块手心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头。玄猫温顺地顶着她的手心，又细又软地叫了一声。
时间真的不早了，她只能饱含歉意地又摸了它几下，十分无奈地把挖出来的土统统填了回去，将鹅卵石和花草尽可能恢复原样，疾速赶往昨日与康三川约定的地方。
到地方一看，康三川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可是怎么仍然两手空空？她心中顿生不妙，急忙问道：“怎么了，钱还没到手吗？”
康三川道：“是、是啊，福、福、福来柜、柜坊的人说、说、说从余、余、余杭来、来的钱还、还、还没到位，让、让、让咱们再、再、再等一天，他、他、他们已、已经传、传、传信去催、催了，明、明、明天一、一早就、就、就能到。”
慕澈予气血上涌，只觉得实在是无话可说。康三川觑着她的脸色，建议道：“不、不、不如……还、还是我、我、我帮你凑、凑一凑？”
“不了，”慕澈予斟酌再三，“他们的‘明天一早’大概是什么时辰？”
“巳、巳初。”
巳初？这也叫“明天一早”？她强忍住火气，点头道：“那就等吧，实在是辛苦你了。”
……
与康三川作别后，慕澈予又回到了旧宅。既然葡萄架外面的这一圈挖不出来盒子，那么会不会是在葡萄架的正下方呢？葡萄架下原本就砌了一层砖，砖上摆着一个小石桌并两个小石凳，顾珏住进来后在原先的那层砖上加盖了一层雕花青砖，换了更气派的石桌和石凳，想挖这下面的东西可是不容易。
说干就干！她抽出手头上仅有的菜刀，开始一点一点地撬砖。她之前从来没做过这种活儿，一个不小心就把菜刀崩了一个角。她心疼地摸摸菜刀断口的地方，再次小心翼翼地将刀刃插到砖缝中，一使力——好了！终于翘起来了一块砖！
有了一处缺口，撬其他的砖就变得容易了许多。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撬起了一半的雕花青砖，又立马撬起下面那层原有的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已经把这一半挖了一遍，别说盒子，连一块木片都没看见。
门口忽然响起开门的声音。她心中一惊，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她把这里挖成这样，想赶在顾珏进门之前恢复原样显然是不现实的。
只能对不住顾郎君了。
顾珏毫无防备，像往常一样推开门后便习惯性地回过身去关门，慕澈予隐在门后，趁他关门之际手法精准地在他脖后给他了一记手刀。
对不住，真的太对不住了。
她把顾珏拖到厢房里，看到厢房门上挂着锁，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锁在了厢房里。
解决了后顾之忧，另一半的砖撬得就更得心应手了。可是这一半的下面同样什么都没有。
她不敢置信地呆坐着，突然像疯了一般地拼命往下又挖了数十下，直到新挖出来的土已经被她的血染得鲜红鲜红，她才停了下来。
今日是初四，今日的月亮是弯弯的蛾眉月，那形状多么像是一个人充满嘲意的笑容啊。她浑身上下的干劲一扫而空，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无力与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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