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71 真要拆迁了
“没关系。”吾宁说。
肖柒脚步一顿，惊讶地回头，一脸疑惑。
“我是说我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嗯，不只是这件事，我做什么都不太在乎别人的目光。”
肖柒沉默地点点头，一垂眼，把吾宁一只手上的东西拎到了自己手上。空出的一只手，抓起吾宁空出来的手，牵着他，在市场里非常灵活地从人群中穿过。
那只牵着吾宁的手，转过了市场的蔬菜摊、水果摊、肉饼摊，路过了几条狭窄的胡同，和一排朝街的小门脸，一直到家，才放开。吾宁看看自己的手，指尖手背都已经被握得发白。
肖柒在吾宁诧异的眼神中，拎着菜去厨房了。吾宁跟了进去，问：“你会做饭？”
肖柒一挑眉：“你以为呢？小时候我爷爷奶奶要上班，我六岁就会煮面条，十岁就会做饭了。”
这吾宁真没想到，他从没见过肖柒做饭啊，也从没听肖柒说过他会做饭。他一直以为肖柒是那种什么家务都不会的人。一个会做饭的人，捏着鼻子吃自己做得那么难吃的饭，足以说明他懒到了什么程度。吾宁无奈地笑了笑。
肖柒喊他：“进来给我择菜，哥给你露两手。”
肖柒说着把长袖T恤一扬手脱了，捡了件黑色的背心套上。捂了一个冬天，肖柒两条胳膊也白了不少，还是精瘦的，带着优美的肌肉线条。脖子上的绳子上系着的圆环垂在胸膛，亮晶晶的，锁骨又细又长。
肖柒的确会做饭，听他切菜的声音就能听出来，菜刀落在案板上的声音，干净利落又流畅。就是切到可以生吃的菜，像西红柿和黄瓜，就会停下来吃两口。
吾宁说：“生吃不好。”
“没关系，你要吃吗？算了，给你吃了做菜不够了，给你尝点味道就行了。”说着肖柒就转过头亲了吾宁一口，问，“尝到味儿了吗？”
尝到了，西红柿酸甜的清香。
肖柒在案板上上“哚哚哚”地切菜，吾宁把洗好的青椒放在旁边，擦了擦手，从背后环抱着肖柒的腰，把头搁在他肩上。
“干嘛？”肖柒问。
“看七哥做菜，我学学。”
“嗯，你是该好好学学，吃你做的饭，吃得我差点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有那么难吃吗？”吾宁在肖柒耳边说。
“现在还可以，最开始是真难吃得妈都不认识了。”
肖柒手臂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因为吾宁搁在他肩上的脑袋一偏，含住了他的耳朵，手也伸进了他衣服里，在腰际来回抚摸着。
“你娘的，宁小狗，你想老子剁掉手指头啊。”
吾宁把肖柒的耳朵吐了出来，有点局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就是看它，看它很可爱。”
被轻咬过的耳朵变成了一片绯红。吾宁靠在肖柒肩上，没再有什么过分举动。大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缝里挤进来了，喵喵叫着在吾宁裤子上蹭了几蹭，蹭得吾宁的棉质休闲裤上沾了一圈的猫毛。
没想到这次西城的拆迁并不只是传言，而是来真的。没过多久，街道的通知栏里，就张贴了这件事。还有人挨着上门发通知，做赔付标准的讲解。
这次的赔偿额度比起五六年前有了大幅度提高，虽然比不上东城，但是看起来不至于太欺负人。西城的土著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有人觉得这个赔付差不多了。也有人算了一笔账，这钱要买个跟原来一样面积的房，要往外至少迁移1.5环。虽然H市三四环还不算太偏远，但是肯定不如西城方便。大家都在熬着，再等等看风向。
很快又出来一个通知，明年H市要参加城市评优，之前就一直因为西城脏乱差没评得上，所以拆迁很紧急。至少也要在参加评选的时候，拆迁这件事在展开中，而不是没动静。所以在原来的补偿基础上，前半个月来签订合同的住户可以得到额外的大额奖励。半个月后，奖励份额逐日按比例减少，一个月后奖励停止。
这个通知一出，已经搬出西城那伙人迫不及待地就签了合同。其他觉得补偿合适的也开始签合同。这种事情最怕的就是没人动作，一旦有人开始动作，就会有接二连三的住户开始签，大家只是怕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而吃亏。
除了早签合同的有额外奖励，拆迁公司还派专门的工作人员做说服工作，带着律师和财务，十分专业。
遇到松动但是没下定决心的住户，还承诺其他好处。比如，H市一些即将挂牌的、由平治地产开发的几个大楼盘，买新房就可以享受一定的折扣。这种折扣的吸引力也非常大，西城拆迁，住户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买房。而且拆迁公司假装只给一户承诺，还叮嘱住户不要往外宣扬，这种独占的好处，更容易让人心动。
这次拆迁公司完全走的是商业销售那一套，抓客户心理抓得很准，完全不是ZF又拽又强硬那套。住户觉得自己得利了，也被哄的心里舒服，才没过多久一小半都签了。
当然，那只是最容易说服的那一波。西城这种环境里，老油子多了去了，剩下的都是不好对付的。
一种是你要来谈，我们就好好谈。态度温和，有说有笑，就是在要赔偿的时候，一张血盆大口，恨不得一口吞掉半个西城。还有只剩老年人的住户，刚说两句老人就开始絮叨甚至哭诉，从这把年纪只想安度晚年，到自己无依无靠，儿女不孝顺，一直埋怨到昨天买的猪肉少了二钱。还有一种，一点不合作，见人直接锁门，多敲几下，屋里就破口大骂。
肖柒第三次连威吓带辱骂地把这帮人赶走了，觉得心情极端郁闷和暴躁。
他的西城真的要非拆不可了吗？离开了西城，他该跟奶奶一块儿去哪里，他一点也不知道，现在只剩下满心的焦虑和迷茫。
反正他能做的就是坚决不搬，挖掘机来了，他也躺屋里死扛到底，有本事就把他跟西城一块儿拆了。
这天跟唐博吃饭，唐博说:“小七哥，你是真不打算签合同，还是想多熬点钱？”
“熬个屁，给老子一千万老子也不签。”
唐博叹息着劝道:“何必呢，你家那两套房赔的钱，在东城买个二室一厅还能剩不少。你看我们马上也快毕业了，剩的钱，你弄个什么生意不就挺好的嘛。”
肖柒眉毛一竖，实打实的烦躁:“你知道个屁。”
唐博无奈地摇摇头，他确实知道个屁。他对肖柒对西城的这种依恋完全无法理解。还是说肖柒当大哥当习惯了？但是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啊，肖柒既不是牛小天也不是魏巍，不可能把这大哥当成职业。况且现在已经没几个人买肖柒的账了。
肖柒问：“你家最近什么个情况？实在不行我把我奶那套房租给你，反正听说西城要拆，先前的租户自己就搬了。”唐博家租的就是个早搬出西城的房主的房，听说要拆迁，那房主毫不犹豫就把房子收回去了。
“不用，我妈在天哥手上租了间房。再说，你那房三室的，我租得起个屁。”
肖柒扇了唐博脑门一巴掌：“我他娘的在你眼里就这么见钱眼开？”
唐博摸着额头“嘿嘿”笑着：“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是我妈不会同意。”
肖柒也早想到了，转而问：“天哥怎么说？”现在肖柒不好意思主动去找牛小天，只能偶尔从唐博那儿打探点消息。
“怎么说？抗拆到底啊。你想他管着二三十栋楼，差点占了这地方的三分一，他手下的兄弟都靠这个养活，他会轻易就算了吗？”
“那要是房东不干呢？”
“嘿嘿，小天哥跟我说了，他跟那些房东合同都是签的十年、二十年，让我们放心住。”
说到这，肖柒就了然了，牛小天可能早就为这天做了准备的。再说那些原房东，再怎么牛，也不敢得罪牛小天这样的大混混。房东暂时只有自己吃瘪，看拆迁公司能不能把这帮人解决掉。
这让肖柒又放心一些，起码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战斗。
晚上回家，奶奶拿出几张卡给肖柒，然后掰着手指头告诉他，这张卡有多少钱，那张有多少钱。肖柒压根不用老太太掰扯，他家有多少钱，他门清。
他不知道奶奶这啥意思，说道：“奶，你不会是让我去签合同，让人来拆家吧。”
老太太眼睛一横：“谁敢来拆家，我打断他腿。不是这回事，我把钱都交给你保管，你今年二十岁了，你知道吧。”
肖柒年底就二十了，他当然是知道的，但是肖柒奶奶这举动让他莫名有些惊慌，像是有种在交待后事的感觉。肖柒脸色沉下去，问道：“奶，你是不是去医院查出了什么？”
奶奶仰着脸，疑惑地问：“查出了什么？”
肖柒捂着脸，仿佛在逃避现实：“我不知道，你要是查出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有心理准备。你这样，像是在交待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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