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77 我不出国

肖柒说他很忙，的确是在忙，并不是因为那天的事，故意躲着吾宁跟他冷战。

        肖柒冷静一些，想想也有自己的原因，这段时间因为牛小天的事，冷落了吾宁，让他这么胡思乱想。吾宁不愿意帮，也不能说是他的错，毕竟他跟牛小天并没有什么交情，也体会不了肖柒这种心情。当时肖柒是被激怒了，回过头来，吾宁也并没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地方。

        牛小天的二审马上就要开始了，二审结束，事情就成定局了。肖柒想等牛小天二审结束之后，再去找吾宁，那时候自己心绪也平静了，什么都好说。

        得不到受害者和家属的谅解，梅玲跟肖柒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先把水搅浑。他们找来了H市的几家媒体，把牛小天的暴力抗拆引到拆迁队强拆上面。见风就是浪的媒体哪能放过这个机会，跟风报道了起来。

        但是，新闻就是这样，新闻源一出来，舆论的走向往往并不在策划人的把握中。社会舆论对于责任清晰的牛小天伤人事件并没有多大兴趣，相反，拆迁本身所涵盖的各种社会矛盾却引起了轩然大波。有人骂官商勾结，不顾老百姓死活；有人骂拆迁公司，骂平治集团为富不仁；也有人骂西城抗拆的居民人心不足，抗拆阻碍H市的发展……

        没过多久，先是拆迁公司的老总出来开新闻发布会解释道歉，后来闹到集团董事吾平治都出来解释道歉了。

        经过这通风波，西城的拆迁又进行不下去了。

        西城拆不了了，肖柒跟梅玲还是一样的愁眉苦脸，因为这对牛小天的量刑一点卵用都没有。两人灰心丧气去参加了牛小天的庭审，却没想到在庭审中见到了受害者的妻子，竟然得到了对方的谅解。

        女人面无表情地陈述着，说是牛小天积极赔偿，真诚道歉，希望能给他一个减刑的机会，毕竟已经毁掉一个家庭了，即使再毁掉另一个家庭也无济于事。女人陈述的时候，全程没有看肖柒他们一眼。结束之后，也扭头就走，连梅玲追上去道歉和道谢，对方都视若无睹。

        这事让肖柒和梅玲都很惊讶，但是回过头来，肖柒马上明白，肯定是吾宁在中间周旋了的。肖柒实在难以言说自己心里的感受，为什么那天吾宁就不干脆地答应了他呢。明明吾宁跟肖柒想得一样，不会对肖柒的求助置之不理，但他当时又坚决不同意，还说出那样一番让人难以接受的话。

        不过，肖柒此时对吾宁很感激是真的。毕竟这句谅解，给牛小天减了四年刑。

        肖柒跟吾宁约在了东城一家咖啡馆见面。肖柒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约在咖啡馆，可能是前一次吵架让他有些害怕，他害怕生气时，盛怒之下一脸悲哀的吾宁，也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气地想要动手。咖啡馆好歹是公共场所，闹过别扭，重新变成无间的亲密关系，中间还是需要点过渡来缓和。喝喝咖啡，聊聊天，应该是很好的过渡。

        肖柒去的时候，吾宁已经先到了，找了个角落的位置，靠着窗，桌子前有很大一盆绿植，几乎把这张小圆桌和大厅完全隔离开来，成了一个私密空间。吾宁穿着棉麻中袖衬衣和休闲裤，头发理短了一些，看起来清清爽爽也挺精神，就是走近看，脸色不太好，有点疲惫。肖柒知道吾宁常常思虑过多，这段时间过得应该不太愉快，这么想着，肖柒有些内疚心疼。

        但是肖柒自己也没见多精神。穿着牛仔裤和T恤，这段时间忙得没空，寸毛长长了一些，有点乱糟糟的，再加上一脸缺觉的样子，没精打采的。

        两人一见，眼里都有点难以诉说的言语，但在对视两秒之后，就相视一笑。肖柒眯着眼，吾宁两眼一弯，大家心照不宣地一笑，就都原谅对方了。生气是真的，很喜欢对方也是真的，只要还喜欢，气总有天会消，消了气，就还是喜欢。

        肖柒先开口寒暄：“来这么早？”

        吾宁把桌上点好的熔岩蛋糕推到肖柒跟前：“没什么事就早点来。”

        两句寒暄说完，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肖柒一勺一勺挖着蛋糕，吾宁一口一口抿着咖啡，沉默了一会儿，肖柒还是说：“宁宁，牛小天的事，我还是要谢谢你。”

        吾宁黑白分明的眼睛，有点愧疚地看着肖柒：“我……”

        肖柒打断吾宁：“别说对不起，这事儿你没什么错，立场不同罢了。”

        吾宁点了点头。

        接下来两人又陷入了有点尴尬的沉默。肖柒撑着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吾宁目光落在肖柒搁在圆桌上的手指上，修长而漂亮的手。吾宁把自己的手也放到桌子上，缓慢地向肖柒的手移过去，在指尖碰到肖柒的手指时，肖柒立马把手翻了过来，手心朝上，吾宁把手指放在肖柒的手心里，肖柒手指弯曲，两只手扣在一起。肖柒转头，撑着脑袋又对吾宁露了个明媚的笑。

        吾宁心里一阵悸动，仿佛他们第一次牵手时那种紧张和激动。吾宁有点后悔把见面的地方选在咖啡馆了，要是在公寓里，他就可以上去抱抱肖柒，然后亲亲他，告诉他自己这段时间多想他。

        肖柒突然挑了挑眉毛，仿佛看穿了吾宁在想什么，脸上带着点戏谑的笑意，对吾宁勾了勾手指头。吾宁把头凑过来，肖柒凑上去，借着绿植的遮挡，亲了亲吾宁的嘴唇。

        就在肖柒往后撤时，吾宁另一只手轻轻带着肖柒的脖子，然后主动吻了上去，温柔又热烈地深吻了几口，才把肖柒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有点难为情地端起咖啡，扭头喝了一口。

        肖柒用手指抹了抹被吾宁润湿的嘴唇，眼里带着点隐秘的笑意。吾宁对他的热情和思念，这个吻都告诉他了。

        肖柒盯着桌上吾宁的手，玩着他的手指，挠挠手心，捏捏手指，抠抠指缝，弄得吾宁有点痒，又觉得肖柒无聊得可爱，只想笑。虽然还是有点沉默，但是现在的沉默舒服多了，吾宁翻手捏住肖柒那只乱动的手，像抓住一只蹦跳的兔子。肖柒试着抽了抽，吾宁捏着不松手，肖柒无奈地放弃了挣扎。

        肖柒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你前段时间电话里一直说有事跟我说嘛？”

        吾宁点了点头：“我要去美国了。”

        “又要出国啊，什么时候回来？”肖柒说着用小勺搅了搅有些凉的咖啡。

        “这次我是去留学，学校已经申请好了，应该读完博士才能长期留在国内了。”

        肖柒搅动咖啡的小勺一滞，把吾宁握着的手抽了出来，两只手别扭地捧起凉透的咖啡，一口喝了个精光。他努力压着自己心里翻滚的各种情绪，自嘲似的带着点笑说了句：“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但是脸上却冷得没有一丝表情。

        吾宁解释道：“前几次打算给你说，但是每次都没来得及。”

        肖柒低头“嗯”了一声：“是我的错，是我每次没等你把话说完我就走了。”

        听肖柒这么说，吾宁有点懵，他并不是在责备肖柒。

        吾宁说：“你别这么说，我没有在怪你。”

        “哦，是嘛？那我怪自己行了吧。”肖柒抬头看了一眼吾宁，吾宁看不出他什么表情，但是话里的别扭吾宁已经听出来了。

        吾宁说：“怎么了？你在生气吗？”

        肖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提高了些声音：“我生什么气，我有什么资格生气，你要出国留学这么大的事情，你现在才告诉我？”

        肖柒声音太大，虽然咖啡馆里这个点人不多，但是也引来了服务员提醒他们小声一点。

        吾宁无奈地绞着手指，无辜地说：“我读的就是国际学校啊，课程都是拿国际文凭的课程，不参加高考的。前段时间也一直打算告诉你，但是你太忙了。”

        肖柒怒目横对：“我就是个混混，我他娘的高中都没上，你觉得我会知道？”肖柒抹了一把脸，不知道是气愤还是激动，还是别的什么，肖柒脑门出了一溜的冷汗，接着说，“你丫今天是来跟我分手的吧？还他娘的装着一副浓情蜜意的样子，你犯得上吗？”

        吾宁一把把肖柒按在座位上，烦躁地说：“我怎么可能跟你分手呢？你别胡思乱想，听我把话说完。”

        听到吾宁说不是来分手的，肖柒好歹坐了下来，拧着眉，问：“那你说说，我两咋办？”

        吾宁拿出一塌资料，展开一张美国旧金山的地图，有些急切地指着一个红点说：“这是我的学校，这是我给你选的学校，两所学校只隔了二十多英里。这是资料，你看看喜不喜欢这所学校，不喜欢我们换一所。”说着把一塌资料推给肖柒，然后接着介绍，“你现在没有英语成绩，所以过去要先读预科，过了英语考试，就可以上大学的课程了……”

        肖柒呆呆地看着眼前那一堆花花绿绿的资料，那些印在蓝天白云下咧着嘴笑的外国人，仿佛笑出了声音，一声一声，全是残酷的嘲弄。他们引得肖柒也开始想笑，肖柒微笑着打断吾宁的话：“宁宁，我不出国。”

        【作者有话说：谢谢小雨要睡觉小可爱的臭拖鞋。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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