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93 记仇的猫
肖柒低着头，匆匆往外走，有点后悔。
据说真正爱过，然后分开的人是没有办法再做朋友的，因为永远不能心平气和地看待对方。肖柒以为他这种万事不上心的性格可以逃脱这种诅咒，毕竟他现在已经很少想起吾宁，也几乎不会去想曾经的那些事。不管是性情薄凉，还是自欺欺人到了一种境界，反正他现在已经能好好生活。除了黑白颠倒的睡眠问题，肖柒觉得自己已经提前进入了啤酒泡枸杞的中老年养生生活。
可是看到吾宁依然让他心慌气短。也不是不能装得心平气和，但是很累也很烦，实在没这个必要。不过，应该也没这个机会了，他两再没有什么非见不可的场合。如果非要有，那自己躲着点总成的。
肖柒回到西城，走到他家楼下，就看到了大王。大王原本一身黑得发亮的皮毛，已经脏成了灰色，但是身体却肥硕了一大圈，脸也变圆了。它常常蹲坐在小区的围墙高台上，微眯着绿莹莹的眼睛，霸气外露。大王从肖柒家跑出来之后就没再回去过，没多久就打遍小区无敌猫，成了这一片的猫霸。五年多过去了，它仍维持着它的霸主地位。
可惜这猫霸远远地看见肖柒的身影，一溜烟就没影儿了。大王不怕这片的猫，也不怕这片的人，有时候甚至会去抢人小孩手里的火腿肠和烤串，跳上去挠一把，然后叼着就跑。它独独害怕肖柒，从来都是远远看一眼就躲了。
肖柒后来也后悔，觉得自己跟猫发那么大脾气是他不对，好歹以前也是睡一个被窝的交情，看它一个人在外边流浪还是心疼，想把猫哄回来。结果费劲心思地接近，各种高档罐头零食投喂，大王还是见他就躲。持续了一段时间，肖柒耐心耗尽，也只有随猫去了。
不止一次暗骂：这逼猫，也太记仇了。
肖柒回到家里，冲了冲澡，给纹身涂上了修复膏，吃了一颗消炎药，睡了个觉。睡醒下午了，起来吃点东西，就去东城的纹身店呆了几个小时，晚上九点多去了烧烤店。
他刚把卷帘门拉开没多会儿，牛小天一家就来了。牛小天因为表现还算良好，减了几个月刑，今年年初放出来的。
牛小天和梅玲走在前面，走近看两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牛小天脖子上还有抓痕，梅玲眼眶也有些淤青。牛一飞，也就是牛牛，落在他们身后十来米，低头跟着。牛牛十一岁了，抽条后瘦瘦高高的，就是越发的羞怯沉默，常常低着头。
牛小天进去找了个靠近出菜口的位置坐下了，梅玲顺手打开冰箱拿了瓶啤酒打开先喝了两口，牛牛才慢吞吞地往店里走。走过肖柒跟前时，肖柒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牛牛才抬起头，喊了一声：“七，七伯伯。”
肖柒跟着他们后面进到店里，这时还没其他客人，肖柒又去冰箱里拿了瓶可乐塞牛牛手里。牛小天沉默着，梅玲点了一通菜也坐下沉默了。肖柒揭开炉子，掏出红碳摆在烤架上，打开鼓风机，熟练地操作起来。一会儿牛牛也撩开帘子进到了后厨。
肖柒一边把保鲜柜里处理好的菜拿出来，一边说：“你出去等着吃就行了。”
牛牛却执拗地小声说：“我来帮忙。”
牛牛有些胆小沉默，但其实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学习成绩也很好。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肖柒越发心疼这小孩。除了是他大哥的孩子，虽然没有血缘关系，牛牛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肖柒也出了不少力，特别是在牛牛小时候，他带小孩的时间比梅玲都多，说肖柒心里把他当自己儿子也不过分。
肖柒小声问道：“你爸妈又吵架了？”
牛牛点点头，低声道：“七爸爸，你说他们每天都吵架打架的，为什么不离婚啊？”背着人，牛牛还是会喊肖柒七爸爸。
肖柒一时有点哑口无言，只得说：“小屁孩别管大人的事，你只管读好你的书。”
牛牛没再说话，只是低着头。肖柒看着他那副样子又有些心疼，又说了句：“小小年纪懂得还挺多，还知道离婚呢。”
牛牛头更低了，声音里有点压抑不住的哽咽：“他们总打架，我有点害怕。”
肖柒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小孩的头，柔声说道：“你好好学习，等考上一中，我说服你爸妈让你住校，怎么样？”
牛牛终于抬起头，感激地看了肖柒一眼。肖柒又说：“住校也别担心，有人欺负你，回来告诉我，我帮你揍人。”
小孩终于笑了一下，说：“老师说打架是不对的。”
“我又没让你打，小孩打架是不对的，大人打架那是伸张正义，你们老师懂个屁。”
听到这儿，牛牛终于笑了起来。
烧烤烤好了，肖柒把牛牛打发去买烟了，端着托盘，“嘭”一声砸在桌子上，恼怒地说：“你俩干仗时，能不能避着点小孩啊。”
牛小天脸色有点难看，说：“一飞给你说的？”
“用得着他说，我是瞎的啊。天哥，你看看你这脖子，你再看看梅姐的眼睛。我操，你俩这激情燃烧的，我还以为你俩有啥特殊爱好呢。”
牛小天没说话，坐了快十年牢，马上四十岁的人了，性子早就磨没了，再也没有当初西城天哥那意气风发的样子。现在也就肖柒还喊他一声天哥。
而梅玲，随着年纪渐长，原本就没剩多少的女人的那点矜持，如今更是一点没有了。她狠掐了一把肖柒的胳膊，骂道：“肖柒，我说你这逼嘴，多少年了还这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活该你光棍一辈子。”
肖柒毫不在意，斜睨着眼：“光棍一辈子也比每天被揍得鼻青脸肿舒坦点。”
这话说得另外两人脸色都相当难看。
梅玲想到了什么，顿时有些怒，横鼻子竖眉地说道：“还要我怎么样？要挣钱养孩子，现在还养个老爷们。你说我整天在外面累死累活就算了，回家还要伺候两大老爷，我TM天生的贱命吗？我到底是图什么？”说道后面又是辛酸又是悲哀。
牛小天脸色铁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看要愤然离席。
肖柒把牛小天按在板凳上，转头说梅玲:“有话就好好说，别成天阴阳怪气的。现在西城这样，大家都不好过，天哥也不是不想干活，这不到处托人找着呢嘛。这事儿，你光是逼他也没卵用不是。”
肖柒又转头说牛小天:“你在家做点家务又怎么了？没女人的时候，你不也洗衣做饭，有了女人就不能干这事儿了？你怎么着都得想想梅姐带着一飞等了你十年，别把你那大男子主义当男人味了。”
两句说完又指着他俩的鼻子:“你俩大人的恩恩怨怨别扯上孩子，下次再在一飞面前打架，别怪我不客气。这么好一小孩，跟着你两，白瞎了。”
梅玲跟牛小天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这时又来了两桌客人，肖柒回后厨忙去了。这天人还挺多，牛小天他们吃完又在店里帮了一阵忙才走了。
肖柒虽然几句话把这家人安抚好了，但是一整个后半夜心情都不太愉快。牛小天出来，西城混是没法混了，梅玲店也早垮了，一家人生活的经济压力实实在在落在肩上，也难怪三天两头就吵架。肖柒也没什么办法，之前让牛小天来店里帮忙，但他店也实在不怎么挣钱，大家都知道，牛小天也拉不下脸这么做，这些年欠肖柒的人情太多。
心情不愉快，加上这晚还挺忙，天还没亮肖柒就感到了点困意，于是收拾收拾回家了。
走到楼下，天已经蒙蒙亮了，又碰上了大王，还是远远看他一眼就撅着屁股，一溜烟跑掉了。
肖柒叹了口气，提前把钥匙摸出来上楼，走到楼梯口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肖柒脚步一顿，深深皱了一下眉，但是很快调整好表情往上走，吾宁的目光紧紧地锁着他的一举一动。
肖柒走到门口，一脸淡然地对上吾宁那冷冰冰，活像要把他吃了的目光。肖柒有些疑惑，他俩还有什么瓜葛么，犯得上吾宁这样？
在吾宁开口之前，肖柒一边开门，一边随口寒暄了一句:“什么时候来的？我晚上都在店里。”
吾宁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跟上肖柒走进他家。肖柒没有开灯，屋里基本都能看清，只是蒙上一层灰，看不那么真切。
吾宁调整了几次呼吸，抓过肖柒的手，把他拉到自己面前，死盯着他的眼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为什么骗我？”
这几个字在吾宁的牙缝里咀嚼了一整夜，还好肖柒晚上不在家，要不然随着这几个字一起过来的就是吾宁的拳头。
嚼碎了的质问好歹让吾宁冷静了一些，但这点冷静也只够不把拳头挥到肖柒脸上，他不仅是被欺骗的愤怒，他还恨。恨死肖柒一句话骗了他五年，而这五年是每天都被绝望深深折磨的五年，没办法去争去抢去得到，又没办法不爱不想就此放下。
他不知道肖柒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所以他要质问肖柒，或者痛骂，甚至打他一顿，然后再把自己所有的爱意，那些日日夜夜激烈碰撞，又无处可去的热烈感情都给他。
这是肖柒欠他的。
肖柒脸上先是有点错愕，但马上明白了吾宁在说什么，挑着嘴角轻轻嗤笑一声，语气淡然:“你不也骗了我。”
【作者有话说：谢谢大家的月票，么么么么。
我现在已经排在第六了，哈哈哈哈，爱你们，比小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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