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得救
西城兵马司衙门正堂,指挥使趁着没人正打算偷空眯一会,却不曾想到自己刚退下不久便有两个愣头青一头栽了进来。
既然有人,那他就不能懈怠,看着堂下跪着的两人,不耐烦道:“堂下两人何名何姓,为何在宵禁之时满城乱跑啊。”
江枫答道:“回大人,小民江枫,北平府人士,来这是为了做生意。”
“做生意的大晚上不睡觉...”堂上坐着的那人,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疲惫道:“可曾有路引啊?”
“这...”江枫话语梗咽起来。他那张路引一直都放在疯婆娘那,自己身上又怎么有?
“那就是拿不出来了?”指挥使脸色一正,淡淡看向江枫,心想着:没路引也好,依照律法,把他关牢里面一了百了。
江枫答不上来,支支吾吾道:“路引...刚才后面有人追杀我,一时着急落客栈里了,没带身上。”
“拿不出来就是拿不出来,本老爷管你那些作甚!”指挥使沉声道,说完,他又将目光移向江枫身旁那个宛如小山的魁梧大汉,同样问道:“你呢?”
江枫觉得有些奇怪,刚才自己明明说被人追杀,但堂上坐着的六品官员并未对此事刨根问底。
他心中一凉,那道,这人也和疯婆娘是一伙的?
“大人,我叫察哈木,没有路引,但家就住在城南边石头巷里面。”大汉答道。
“石头巷....”
指挥使脸上突然难看起来。在金陵城中,石头巷是最偏僻的地方,里面住着的大多都是些贱民奴隶,他再看大汉的身影,心中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对于蒙古人,即使是过了这么些年,指挥使心中还是很排斥。
当年在军伍之时,他身边有太多兄弟都死于这群鞑子手上。
虽已猜到大汉身份,但指挥使还是装模作样道:“你是蒙古人?”
大汉木讷的点点头,没有说话,也未反驳。
江枫见状,自然是明白其中缘由,细细说起来,面前的汉子也可以说是他的救命恩人,心中便有些不忍。
其实在江枫看来,不管是蒙古人还是汉人,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因为千百年后,大家都是一类人。
可指挥使却不一样,他眉头皱起,厉声道:“既然是城中人,为何宵禁之时忤逆朝廷律法?”
汉子木讷的摸了摸腰间揣着的东西,头也不抬。
捉二人来过堂的那个小旗对指挥使解释道:“大人,这人是我带人拿的。”
“他在城西边的药铺里不知为何动手打了人家掌柜,那掌柜现在可还在床上躺着。”
“什么!”指挥使听闻,气不打一处来,桌子上的惊堂木被他重重一拍,怒声道:“好一个蒙古鞑子,光天化日还敢伤我大明百姓,还把自个当成前朝大爷不成!”
“我告诉你!这里是天子脚下!是大明!本官身为西城兵马指挥使,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大明百姓受人欺辱!”
“来呀!给我打!”
两名手持哨棒的衙役,大步向前,一人架住大汉,一人挥舞着长棒,带着阵阵破风之声打在大汉身上。汉子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待遇,他沉闷着脸,额头虽青筋跳起,但口中
一言不发。
只是他的双手,始终死死捂着胸口。
在那里,有他爹救命的东西。
江枫内心深处的柔软在不经意间触动了一下,他看着汉子,于心不忍,便对堂上那人说道:“大人,事情并未查明,就这样用刑是不是早了些?”
大汉趴在地上冷汗直流,但突然听到身旁这人为他求情,扭头一转,满脸楞然。
指挥使斥声道:“本官办案,还用得着你指指点点?”
“待本官收拾了他,再收拾你!”
“来呀!给我狠狠的打!”
又上来几个仆役,把江枫也按在地上,让他享受着跟身边大汉一样的待遇。
板子足足打了半个时辰。
江枫的屁股,早已是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他身边的汉子虽也是血迹斑斑,但由于身体素质较好,比江枫看起来好了太多。
这时,堂外突然有一衙役快步走到指挥使身边,低头向他轻声说了一句。指挥使听完脸色一变,眉宇间有些嫌弃之意。
还不等他缓过面容,堂外就有两人箭步迈进。指挥使看着其中一人,脸色忽然一转,眉开眼笑道:“李大人这么晚还来执行公务啊?”
江枫趁着月色,虽然屁股上的痛处让他有些视线模糊,但还是一眼就看到身着官服的那人身旁,跟着个自己熟悉的身影。
居然是赵彦廷。
江枫好像是在落水的时候看到一颗救命稻草,他脸上一喜,正打算给赵彦廷求救,但后者却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
话到了嘴边,江枫又咽了下去。
身着官服的那人,首先在门外微微行礼,才带着赵彦廷踏进公堂。
江枫看着这人,面色微白,年纪与自己相差不大,并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若不是身着官服,怕也就是个普通人。
被称为李大人的那人对指挥使笑道:“岑大人这么晚不也还在执行公务吗?”
“我听说岑大人今晚上逮住几个违反禁令的毛贼,本官既为巡城御史,自然也是来过问一下。”
“岑大人审得如何了?”
堂上坐着的那人站起,吩咐着衙役为李大人搬了张椅子,指着地上两道半死不活的身影,说道:“审得已经差不多了。”
江枫疼的微微呻吟,他身旁的汉子始终低着头,一语不发。
李大人扭头看了看赵彦廷,后者露出一个肯定眼神。接着,李大人眉头一皱,看向指挥使的眼神中带着些怒气。
他似笑非笑道:“呦,岑大人好大的官威!”
堂上坐着的人看着李大人矛头不对,立刻把头沉了下去。论官职,自己与面前这人相差并不大,可巡城御史隶属于督察院,大事上禀,小事专断。
一个巡城御史并没有让他觉得可怕,但他怕的是督察院中那群用笔杀人的家伙。
况且刚才自己冲昏了头,已经落下人家话柄。
今晚这事自己要不处理好,恐怕明早陛下的案头前就会多出一打参他这西城兵马司指挥使的折子。
指挥使想到此处,心头一紧,连忙陪笑道:“岑某哪有什么官威,这是这两个毛贼放荡惯了,扰乱公堂,让陈大人见笑。”
陈大人坐在椅子上,瞥了指挥使一眼,怒气并未消去。
他丝毫没有理会堂上那人,直接对地上两人问道:“你们谁是从北平府来的?”
江枫呻吟道:“大...大人。”
赵彦廷站在陈大人身后,轻咳了一下。
陈大人确定后,头也不抬的对堂上那人冷冷道:“岑大人,陈某看你公务繁忙,也就不打搅了。”
“这个人我要带走,你没意见吧?”
指挥使一愣,这李成陇大半夜来自己这,就为了捞个人?莫非,这个白嫩小子跟朝中某个大人物还有些关系?
他心中接着一凉,感觉自己今晚上好像打了不该打的人。
他眉头一紧,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抓江枫来的那名小旗,恨不得把他吃了。
李大人接着说道:“岑大人不必担心,你只要把人交给我,那今晚我就当没有来你这西城兵马司衙门。”
“若不然,这事情往小了说,是岑大人一时冲动,情有可原,要往大说,那就是草菅人命,屈打成招!”
“陈某身为巡城御史,自当要禀报督察院,请圣上定夺!”
指挥使身子一僵,冷汗直流。平日中李成陇跟自己说说笑笑,哪怕是有些不如意的地方也未直接与自己撕破脸皮,可现在为了个不知名的小子却跟自己这么说话。
再看他之前的表现,指挥使的嘴角不经意间抽搐了一下。
他赶紧对李大人说着:“哪里话,李大人本就受命督察五城兵马司,您要是想带走一个人,哪还用得着问我们?”
“我自然是没意见。”
陈大人点了点头:“那就好。”说着他就让身后之人把江枫扶了起来。江枫搀着赵彦廷的胳膊,对陈大人谢道:“小民多谢大人恩情。”
他扭头,看着地上还有个人影,又试着对陈大人说道:“此人跟我是一起的,大人能不能......”
陈大人嘴角一扬,显然是答应了江枫的请求。但他并未立即表态,只是眼神若有如无的看着堂上那人。
指挥使立马说道:“放,这人也一并交给大人!”
“来人!备车!替本官亲自护送两位公子回府!”
陈大人见状,脸色缓和不少,起身对指挥使笑道:“不用,陈某来的时候带了车马,就不劳岑大人费心。”
“那好,我亲自送大人出门,大人请。”指挥使站起来,走到陈大人跟前,眼睛瞟了一眼江枫。
他现在只想尽快把这尊瘟神送走,至于蒙古人,留自己这无非也就关几天,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汉子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人。
指挥使谄笑着,一路把陈大人一行送到衙门外,他看着几人上了马车,这才从心底松了口气。
经过一夜折腾,天已经微微蒙亮起来,路上断断续续的有些商贩已经开了张。一辆马车自城西向城东缓缓行驶。
江枫半个身子侧在位子上,满嘴呻吟。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会真的被人打板子。他身边的大汉自上车开始就低着头,等马车快过了城中间,才沉声道:“诸位大人,今夜的恩情我察哈木记在心底,我家就在附近,以后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说完,陈大人吩咐马车停了下来,察哈木又谢了一遍,下了车,左手成拳,斜放在胸口,弯腰鞠了一躬。待马车重新开动,他才转身快步离去。
这是蒙古人最高的礼仪,只对自己最尊重的人。
马车中,江枫有些不解,对赵彦廷问道:“赵哥怎么在这,又怎么知道我被兵马司的人抓起来了?”
赵彦廷嘿嘿一笑:“我来应天公干,在走之前特地去你府上看了一下尹家妹子,他说你已经到了应天。”
“唠家常的时候她跟我说自己在应天府有个做官的堂兄,要出了什么事情可以去找他摆平。”
“嘿,你说巧不巧。就在你刚被抓进去之后,我又恰巧跟一个兵马司的同乡喝酒聊天,他跟我说晚上逮住了一个北平府来的白嫩少爷,然后他把逮住那人的身形描述了一遍,我就猜到是你。”
“于是我就赶紧跑到李大人的衙门里通个信,这才把你给捞出来。”
江枫一愣,他似乎从来也没有听到尹韵提起过家里还有其他人。但还是对赵彦廷笑道:“那就多亏赵哥了。”
赵彦廷推脱道:“谢我作甚!你应该谢谢李大人,我也就是报个信而已。”
江枫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李大人却抢先笑道:“你不用谢我,这是我分内的事。”
“先介绍一下,我姓李,字成陇。”
“你应该叫我一声堂兄。”
“我们是一家人。”
江枫听着这满怀亲切的话音,一时间愣住了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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