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交易
尹韵抬头，看着这张令她无比痛恨的面孔，不露声色。
胡大疤手底下的那群喽啰此时也纷纷探出头来，面露嘲讽。
“呦，小娘子，老子足足再这里边等了一晚上，终于把你给等来了！”
尹韵低着头，沉默不语。
江枫立马箭步上前。
“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老子了？”胡大疤目光一转，对着江枫恶狠狠道：“昨天老子折了九个兄弟，今天就找你们好好算算帐！”
“你昨天不是能飞吗？你再飞一个看看？”
“你！”江枫冷哼一声，便不在领会胡大疤的闲言碎语，只是默默从腰间掏出那把褐色匕首。
“放了他，我跟你回去。”
一直默不作声的青衣女子此时淡淡道，清脆的声音在江枫耳旁响起，就像是琴声中跳动的音律，不断拨动着他的心弦。
只是他此时没有时间细细品味。
江枫诧异地看着尹韵，不知所措。
“你在跟老子谈条件？”胡大疤嘴角扬起，戏谑道。
“不是在跟你谈条件，只是跟你说一声，放了他，我就是你的。”
“哈哈哈！”胡大疤狂笑一声，挥斧指向江枫，满脸狰狞。“剁了他，你也是老子的！”
“不一定。”尹韵脸色一变，像是潭死水突然泛起点涟漪，但却是了无生气。
“他一死，我就会自杀，然后你就只能得到两具尸体。”
“你在威胁老子！”胡大疤青筋暴起，怒喝道：“昨天就是因为这小子让老子折了九个兄弟，放他走？那我那些死去的弟兄们怎么办？！”
“你一个臭娘们！老子想玩就玩，不想玩就杀！真把自己个当成天仙了？”
“老子玩过的女人，比你有姿色的多了去了！”
“一个有点姿色的臭娘们也敢威胁老子！”说罢，胡大疤把短刃哐当一声扔到尹韵跟前，不屑道：“等老子亲手把这小子剁了，你要是没死，老子就把你绑到山上，玩儿完了以后就扔给弟兄们！”
温度仿佛下降到了极点。
尹韵忍住腰间的刺痛，屈身拾起匕首，锋利的刀剑对准自己胸口，惨笑道：“江公子，看来奴家今日得与你一起共赴黄泉了。”
紧张氛围之中，青衣女子的脸上表现出空前的决然。
“那么紧张干什么。”江枫突然笑了一下，伸手推开加在尹韵胸前的刀刃。
“我一个大男人，可不好意思让个弱女子以死相救。”
尹韵一愣。只见江枫缓缓开口，游刃有余。
“大当家，其实我想与你做笔生意。”
“嗯？”胡大疤闻言，淡淡笑道，目光中涌现出一股玩味。
就像是花猫玩着爪子中的老鼠那样。
“大哥，别信他的！这小子鬼点子多，咱可不能再吃了亏！”
“给老子他娘的闭嘴！老子做事情，还用得着你来说！“
被胡大疤喝斥一声，开口的喽啰迅速把头低了下去，不在说话。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胡大疤转身道。
“在说之前，我想问大当家的，你占山为王是为了什么。”
看着逐渐被自己的掌控住的局势，江枫微微一笑。
“当然是为了钱，还有女人！”
“那既然如此，请问大当家的，我们两人今日若是死在这，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闻言，胡大疤一傻。
还未等他接话，江枫抢先开口：“我们做生意的，讲究的是货本两利，大当家做山匪的也是同一个道理，你昨天已经损失了九个兄弟的‘本’，而今天我二人一死，你又什么也没得到，这么说，这次买卖可是亏大了。”
“你小子说的，有点道理。”胡大疤双眉一紧，沉思道。
“所以，我说我想跟大当家做个生意，一本万利的生意。”
“怎么说？”
“其实不瞒大当家的，我与尹姑娘一见钟情，尹老爷在临死前早就把她托付给了我。”
尹韵听完浑身一颤，一脸震惊，但看在江枫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又心领神会的把头埋了下去。
不知是发自肺腑还是逢场作戏，在她双颊之间竟然涌现淡淡绯红。
“我说你小子昨天怎么就为了这个臭娘们豁出命去，原来她是你未来的婆娘！“
“然后呢？”
江枫继续说道：“北平府尹家产业大不大？我如今已与尹小姐暗结连理，只要拜了天地，那我就是尹府名正言顺的姑爷。”
“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更何况现在尹老爷也死了，尹府也没有其他除了尹姑娘以外的其他子嗣，到时候，尹府上下都只有我一个人说了算！”
胡大疤被江枫说的一愣一愣的。
“到时候，我不仅会给大当家一大笔补偿，而且以后尹府靠着这条关外官道所挣得利润，我也会给大当家的分出七成！”
“那可是比你们冒着被官府剿灭的危险得到的钱财还要多！”
“真的？”突然，胡大疤满脸戾气，嗖的一声，用斧子顶住江枫的脖子，狰狞道：“我算是想明白了，你小子又在算计我！”
尹韵见状，面色一紧。
“大当家怎么这么说？”江枫神情坦然，像是早就料到这一幕。
“到时候你俩拜完了天地回到北平府一反悔，我胡大疤还能带着这不到一百号的弟兄杀进北平府去找你俩算帐吗？！”
“这个简单。”江枫轻轻推开斧子，补充道：“大当家的若是信不过我，那不如这样，我与尹姑娘就在你的寨子里面拜完天地，我留下，尹姑娘一人回到北平府，再拿出一千两银子过来赎我，以表示我方的诚意如何？”
“尹姑娘明媒正嫁的相公就在你手里，她总不会不管不顾吧？“
“什么？一千百两银子？”胡大疤眼睛一亮。
“你小子，还能值一千两银子？”
尹韵此时心底也是一惊，一千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虽对尹府来说并为伤及根本，但一时间凑起来也会很麻烦。
“那大当家不妨仔细想想。”说着，江枫伸手搂住青衣女子的芊芊细腰，对视着她的双眸，含情脉脉。
“韵儿，我可值这区区一千两银子？”
尹韵一脸潮红，噌的一下把头埋进江枫怀里，就像是热恋中的少女。
江枫附身，细细感受青衣女子身上散发出来幽香。
过了好一会，尹韵才柔声喃喃道：“相公在奴家心里，可远远不止这区区一千两。”
胡大疤见状，头皮发麻，只觉得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行了行了！快撒开！别他妈恶心老子！”
说完，胡大疤指着面前的这对男女，厉声道：“老子就再相信你们一次，再耍花招老子肯定就直接把你们剁了！”
“肯定不会了，我这是真心与大当家做生意。”
江枫与尹韵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不经意的笑容。
在江枫的那份笑容中，尹韵仿佛看到了一点其他的东西。
那是一丝狡黠。
此时面前的男子看起来，就是只狐狸。
、、、、、
一回到山上，胡大疤就招呼兄弟们从山底下“请”上来一个媒婆。古人嫁娶讲究的是父母命，媒妁言，如今既然尹韵父母已经亡故，但剩下该准备的胡大疤还是给足了江枫的面子。
山上条件简陋，给尹韵这个新娘子准备的只有一顶沾着灰的红盖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在紧张急促的氛围中，媒婆总算是壮着胆子在胡大疤的威胁下完成了基本的礼俗；被送下山的途中，她一直在纳闷，自己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见到山匪不着急抢人，倒是急着给人办个婚事！
而且，这场荒唐的婚事竟然还是自己主持的！
最重要的是，新娘子还是北平尹府的千金！
这果不其然的成为媒婆下山之后与同行吹嘘的资本。
北平尹府是什么？那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那你又知不知道，他们千金小姐的婚事是我主持的！怎么样，厉害吧？我再告诉你，那新郎官呐，长得可是白白嫩嫩的，一表人才，比你们这些乡下的糙汉子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媒婆这个职业，在古代就好比是长了翅膀的信鸽，像什么李家丢了头牛，张家的小媳妇在外面偷汉子被活活打死，还有什么婚丧嫁娶这类事情，她们所知道的速度甚至比府衙里面坐着的青天大老爷还要快！
所以，江枫与尹韵在山上成亲这件事情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就顺理成章地传到北平府。
然后，北平府沸腾了。
尹府小姐竟然就这样低调出嫁了！嫁的人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野小子！一时之间，本就对尹韵心生爱慕的那些高贵公子还有文人大夫，无一不痛心疾首，纷纷扬言自己必须跟江枫比试比试。
事情传到尹府，尹府也炸开了锅。
但相比自家小姐嫁人的事情，他们更着急的是。
老爷生死不明，小姐和从未谋面的新姑爷此时在山匪手中！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尹府大堂内聚集了好几个平日的主事，他们面色凝重，紧张的氛围围绕在每个人身旁。
“吴管家，您是老爷身边最亲近的人，要不您给我们拿个主意？“
被称为吴管家的中年男人摸着山羊须，面色一沉，凝重道：“现在还能怎么办，要我说赶紧发动府里所有的人力财力，咱们一起向知府大人施压，就不信他能不顾小姐的生死！“
“好，那我们这就去办！”余下的几个主事点了点头。
“老爷，小姐，你们可一定要平安呐！”吴管家长叹一声，愁眉不展。
这下子可就苦了新来的知府刘琦，一头雾水。整个下午，知府官衙里面来了前前后后好几拨人，无一不是为了尹府这档子事，在这几波人当中，除了有几个他官场上的好友，更有的是平日里与燕王府交好的官员。
更要人命的是，就在他刚刚送走这几波瘟神之后，衙役又突然递上一封信，说是府尹大人亲自派人送过来的。
刘琦打开信一看，大致内容就是，尹府的这件事情你要是处理不好，那你这知府的位子说不定就得换人了！
新到任不到三个月的知府刘琦突然觉得自己打心眼里开始颤抖，这很明显就是府尹交代给他的任务。
死任务！
一封信读罢，此时平日里素以待人温顺的刘琦像是疯了一样，把信狠狠甩到桌案上，张口一句破骂。
“这群天杀的山匪、、老子日你姥姥！”
一夜之间，不论是上到正四品的知府大人，还是下到普通官府衙役，都为这件事情忙的焦头烂额。
乱套了，北平府里面乱套了！
在北平府深处的一处恢弘宅院中，一个黝黑的中年男人身穿九爪蟒袍，擦拭着手中长剑。剑身上反射出一张地正方圆，天庭饱满的脸颊，给人一种不怒自威之感。
“王爷，外面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这件事情我们燕王府要不要、、？”
男人身旁站着的一个灰衣男子低声禀告道。
“只是一群不入流的山匪，又不是蒙古鞑子，俺们燕王府又怎能插手？”
那蟒袍男人缓缓收剑入鞘。
“葛诚，俺知道你平日私下里收了尹府的不少好处，但这件事情你与俺说没用，俺又不能领着府兵去把那群垃圾给剿了！”
“可是王爷，此时我们要是能伸出援手暗中拉尹府一把，到时候尹府肯定就会感恩戴德，日后收购药材，说不定尹府就可以让出一分利，到时候可就为朝廷剩下一笔不少的数目啊！”
被称为葛诚的男人从始至终都低着头。
“听你这么说，也有点道理。”蟒袍男人沉思了一下，随即伸手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对葛诚道：“也罢，你就把这个东西给姓刘的小子送过去，不用太过声张，只要让尹府的人知道就行。”
过了几刻，正为这件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的刘琦突然看到由燕王长史送来的这块玉佩，晶莹剔透，细细看去，像是有着条巨蟒盘旋在上面。
他不禁倒吸口凉气，差点没背过去。
“燕王殿下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
就这样，天黑了。
远在山上的江枫与和尹韵对于北平府里面所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二人呆在胡大疤准备的“洞房”里面，趁着夜色早早就熄灭了蜡烛。
漆黑一片。
随即，剧烈的摇床声和喘息声连成一片，此起彼伏。
房间外面，一个专门盯着他俩的小喽啰见状，心中一痒。
“贼娘皮！那小子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没想到在床上还能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
喽啰咽了下口水，讪笑一句：“贼娘皮的，自己在放里面爽快，还让老子在这和西北风。”
“老子也要去舒服舒服！”
说罢，喽啰转身向地牢走去。
过了会，房间里面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戛然而止。
“尹姑娘，那人已经走了。”江枫启声道。
“嗯、、”尹韵清哼一声，感受到背后那个男人传来的呼吸声，她竟然没有感到一点不适。
相反，她还觉得有那么一点的安全。
“你听我说，”
“明天你下了山，要记住上山的路，然后到清河镇的那个卫所里面，尽力去搬救兵，救兵若是来了，你就把他们领到山上，把这伙人剿了！”
寂静无声的黑夜里面，江枫的声音异常轻微但却直入尹韵心底。
“奴家明白，可江公子，奴家若是搬不来救兵，那又该如何？”
“那你就不用管我，走得远远的，我自有法子。”江枫回答道。
“什么办法？”
“这你就不用管，按我说的做就好。”
、、、、、、
“大哥，你真的打算跟他俩谈这笔生意？”昏暗的房间中，坐着两个人。
“不然呢？”胡大疤笑了笑。
“那曹陨那我们要怎么办，咱们可是收了他四百两银子！”另外一人，虎背熊腰，跟胡大疤的关系看起来十分密切。
“那又怎么样？”胡大疤戏虐笑着，伸出食指轻轻叩打桌面。
“老二，你别忘了，我们是匪，不管是江枫还是曹陨，谁给的利益大。咱们就跟谁合作。”
“四百辆银子咱们就是吞了，那老小子还能怎么办？去报官？他敢吗？”
“信义对咱们来说，就是个屁！还没个娘们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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