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救援
一夜冬雪一夜寒。
大洼山绵延百里，几条山脉连成一片，昨夜的那场小雪把整个山脊都变得雪白，远远望去，像条蜿蜒盘旋的银龙，好不壮观。
按照约定，今天就是尹韵下山回府取一千两白银的时候。
昨夜的星辰还未完全退去，江枫却早已在胡大疤的注视下把尹韵带到山口。
是急从权，也从早不从晚。
江枫叮嘱道：“昨天夜里跟你说的都记住了吗？”
青衣女子点了点头，面怀关切，双眸间像是有一汪春水将要呼之而出。她柔声答道：“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
看着青衣女子这副楚楚动人的模样，江枫竟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他耸了耸肩。
胡大疤见状，像是没了耐心，没好气道：“行了，慢慢吞吞的，你赶紧拿一千两过来，到时候老子肯定还你个完整的小相公。”
在他的言语中，明显少了几分戾气。
“但愿你能遵守诺言。”尹韵淡淡道，言语中并未参杂任何情感，在寒冬的清晨又给人增添几分凉意。
胡大疤打了个寒颤，咂了咂嘴唇。
就这样，在江枫的注视下，青衣女子越走越远，很快就消失在眼帘中。
江枫见状，对着胡大疤蓦然道：“没打算派个几个人跟着？她要是真的跑了该怎么办？”
胡大疤不屑道：“不过是个刚出阁的小姑娘，还能掀起什么浪花？”
“再说，你不还是在这的吗？尹府还会不管你这个上门姑爷？”
“像你们这种高贵人家，名望越大就越爱面子，老子前前后后绑了不少那些高贵人家的年轻后生，没有一个是不给钱的。”
“等你家小婆娘把钱带过来，老子就放你两个回去，然后大家一起合作发大财！”
“哈哈哈、、”
江枫听闻，似笑非笑。
“再合作之前，其实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
“我们一行人本来在回来的途中一切顺利，可偏偏药材突然一夜之间就受了潮。”
胡大疤笑容一僵。江枫继续说着。
“受潮之后我们就走小道赶路，然后大当家又在准确的时间地点设伏，你不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巧合。”
江枫话音落下，胡大疤脸上露出诡异笑容，并没有否认。
“你这是什么意思。”江枫话音一转，沉声道：“今后我们合作，我不希望再有这样的人祸害咱们。”
胡大疤哑然道：“你小子别心急，昨天你也不是说过做生意讲究的是‘货本两立’吗，等时候到了，老子自然就会让你知道。”
江枫心底嘀咕一声。
这个老狐狸。
“走吧，别傻站的了，你家小娘子这会怕是已经快道山脚下，怕你耍花样，就先委屈你一下。”
“来人，把这个姓江的管地牢里去，好生招待着！”
话音落下，两个喽啰上前押着江枫朝着地牢走去。
“哎哎哎，不是说好了合作的嘛，怎么让我去那种地方，”
“我不耍花样，昨天那个屋子我感觉就挺好。”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胡大疤并未理会江枫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沉着脸看江枫走远后，转身对着个喽啰吩咐道。
“找两个眼生的兄弟下山悄悄盯着那个臭娘们，一但有什么异常立马找机会做掉她！”
、、、、、、
昏暗的地牢常年没有人清理，又臭又冷，让江枫实在不太好受。
“这地牢，倒是跟电视剧里面的有点相似。”江枫苦笑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半只猫那么大的老鼠和跟蚯蚓一样大的蛆。”
想到自己将在这种暗无天日的牢房里面待半天，江枫只觉得一阵难受，于是便在心里对着胡大疤咒骂道：“去你个大爷个腿的，把爷爷关在这种地方，你还有点合作意思、、”
“嗯？不对，我好像也没打算跟他合作吧。”
“算球子，反正不管他，就去他大爷个腿！”
“去他爷爷个腿！”
“去他爸爸个腿！”
不到一刻的时间里，江枫在心底像是把胡大疤祖上十八代全部买了一遍，这才微微解了点气，愤愤不乐。
骂累了，自然就得找个地方歇下来。
最起码也得找个看起来稍微干净的地方。
在他细细观察之后，终于在个木桶上坐了下来。
这时他才注意到，在他对面牢房中还有个人，蓬头垢面，赤脚蜷缩在一个小角落里，隔着数丈远就能闻到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这是这种味道，不是一般的臭，甚至还有点特别。
那人蜷缩在一起，江枫从她胸前破烂衣衫中露出的布兜猜测出，她应该是个女子。
“喂，你也是被他们绑来的？”
江枫朝着她喊了一声。
那女子听闻，稍微抬头。
江枫这才看清楚，苹果脸，樱桃嘴，脸上脏兮兮的，稚气未脱。
“倒是个苦命的孩子。”看着可能只有十七八岁的花季少女，江枫心中微微一颤，不免有些同情。但又想到自己又何曾不是泥菩萨过江，他又不免自嘲一句。
“江枫啊江枫，你连自己的死活都不知道，居然还有有心思去管别人。”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对女孩开口道：“你多大啦？家里面还有亲人嘛？”
小女孩耷拉着脸，摇摇头。
“不要怕，我不是那群坏人。”江枫柔声安慰道。
小女孩看着江枫，好一会才沙哑道：“我叫何瑶，何家村人。”
“何家村、、”江枫若有所思。“是清河镇北面的那个村子？”
小女孩点了点头。
“那你被关在这多久啦？怎么不见你家里人来赎你？”
“家里的钱都让小娘管着，爹爹说拿不出来。”
江枫听闻，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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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镇大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人群中，青衣女子看似不经意的走着，虽说穿的是华丽衣裳，但人群之中的男人们最多也只是驻足赞叹几句她的容貌，并没有人认出她就是昨天传的沸沸扬扬的尹府千金。
大户人家的待字闺中的小姐，平时就很难被别人看到，更不用说相识了。
而且，还在清河镇这种毫不起眼的地方。
但普通百姓并没有看到，在尹韵后面有两个粗布大汉，不近不远的跟着。
青衣女子的脸上也有许些急促，显然早就知道后面那两个人。
还好，这一切被个巡街捕头看在眼中。
多年抓捕盗贼的直觉清楚告诉捕头，在青衣女子身后跟着的那两个人绝非善类。
他见状，眉头一紧。
手下的几名捕快不解道：“赵捕头，您又看到何事了？”
捕头名叫赵彦廷，清河本地人氏，家中自爷爷那辈起就是捕头。他这个人虽性格古怪，不招衙门同僚的待见，但破案抓贼的功夫却是一流，深得手下捕快的拥戴。
除此之外，他还有个响亮的绰号，叫“赵铁头”。
原因就是，他的头真的很铁，不管你是高门显贵还是下贱门人，只要在他手里犯了事，说抓就抓，不计后果。
“你们看那姑娘身后的两人，鬼鬼祟祟，我觉得有问题。”赵彦廷指着尹韵，低声道。
“那怎么办，要不多叫几个弟兄把他们拿了？”
“不用，就我们四个，人够了。”
“老规矩，等会你们三个悄悄跟在那两人后面，我去打探那个姑娘，到时候他两人若是见到我就扭头跑，你们就直接绑了！”
“得勒！”三个捕快嘿嘿一笑，轻车熟路的准备起来。
真好，跟着赵铁头，又能抓着几个毛贼，等年底审核，说不定就能让县太爷多看几眼。
一切准备妥当，赵彦廷朝着尹韵走了过去。
尹韵见状一愣。
不出所料，她身后那两名喽啰见状扭头就跑。
“娘的，还想跑！”捕快大喝一声，抄起街边商贩的长棍，对着其中一人劈头盖脸的一通打。
余下两个捕快迅速抽出长刀。
二人见状不妙，哪还顾得青衣女子，连忙抱头鼠窜。
“给我站住！”手持长棍的捕快大喝，引起人群的一阵骚乱，一根棒子怒然打在两名喽罗的背上，啪的一声，两个喽啰应声倒地，面色痛苦。
“娘的，皮糙肉厚！”看着断成两截的棒子，捕快咒骂一声，随即转身对商贩道：“老人家，事出突然，莫怪。”
商贩缓过神，陪笑道：“哪里的话，赵捕头办案，不打紧，不打紧。”
“姑娘莫怕，贼人已被我制服。”赵彦廷说完，吩咐着捕快把再地上不醒人事的两人捆起押着往县衙赶去。
“多谢官爷。”尹韵谢道。
“敢问姑娘哪里人氏，姓甚名谁？等下到了太爷那，我也好有个交代。”
尹韵闻言，启颜道：“我姓尹，北平尹府人氏。”
只见赵彦廷眉头一紧，深思道：“北平姓尹、、、”
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惊，骤然道：“你是尹府的小姐？”
“哦不对，是江夫人？！”
听到面前捕头的话，尹韵顿时一愣。
“江夫人？”
、、、、、、
清河官衙，县太爷正襟危坐与高堂之上，他满脸愁容，怎么也没想到北平府传得沸沸扬扬的千金小姐会出现再自己的这个小地方里。
自己该咋办？带着县衙里面这不到四十号人的捕快杂役去跟着她剿匪?
这他娘的不就等于去送死吗？
县太爷瞪了眼赵彦廷，后者却不知索然。
“赵铁头啊赵铁头，你可真是本官的好捕头！”
县太爷在心底怒骂一声，若不是因为赵彦廷办案迅速，对自己年终的评核有着用处，恐怕自己早就想个法子把他弄走了。
现在倒好，到了骑虎难下的境地。
“江夫人不要心急，你的事情本官早就知晓，只是你也看到了，我清河县衙也就这么点人，刀枪剑戟，平均每个人还分不到一把，就这样子怎么去救你家相公？”
显然，对自己“江夫人”这个称谓，尹韵并未否认。
“依本官看，不如我休书一封，传到北平府里面请知府大人派兵增援？”
尹韵听言，急促道：“大人现在修书一封，到北平府最起码去得一天时间，等援兵到来也得一天，等两天之后，请问大人是去救人还是给我家相公收尸？”
急忙之中，就连尹韵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促使她在公堂之对七品朝廷命官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然后，她低下头。
县太爷眉头一锁，但并未有太多怒气。
赵彦廷截然道：“大人身为一方父母官，看到山匪行凶怎能不管不问？”
“你若是怕，那我自己跟江夫人去。”
“你！”县太爷怒目而视。
“大人，我看不如这样。”赵彦廷手下开口道：“咱们人手不够，可大人莫非忘了，咱们这的卫所里面可有着不少兵士，我看，大人不妨出面、、”
“混账！”未等捕快说完，县太爷怒骂一声。“卫所私自出兵，这种事情弄不好就是掉脑袋的！”
“你是嫌本大人活得命长了还是头顶上这个乌纱帽戴的太久了！”
“大人怕掉脑袋，我不怕！”说着，赵彦廷把尹韵一把拉起，朝衙门外面走去。
“你们都叫我铁头，那我就看自己的这颗头他们能不能砍的动！”
“你！你这个大铁头！”县太爷气急败坏，大喝一声。
“来人!给本官取笔墨来！”
、、、、、、
清河卫所。
门外闹哄哄的，引起了卫所内一个胖子的注意。
“外面发生何事，为何如此吵闹？”他对身边一个副将开口道。那副将出门询问了下，禀告道：“禀世子，外面两人一个是县衙捕头，另一个说自己是北平府的尹小姐。”
“世子殿下若是觉得吵闹，属下马上吩咐把这两人抓起来。”
“不用，都是我大明子民，稍微训斥一下就好”胖子倚靠座子上，挥了挥手。
“不过，你刚才说那女子姓什么？”
“是姓尹嘛？”
副将点了点头。
那胖子一愣，突然想到什么，连忙从椅子上“滚”起来，好不滑稽。
他一边走一边大喝： “快快快，带我出去看看！”
说话间，两人到了门外。
胖子直接走到尹韵跟前，问道：“你是尹小姐？”
尹韵眼角湿润，像极了雨水打湿了的荷花。她柔声道：“大人认识奴家？”
“认识认识，之前有幸见过小姐几面。”胖子话音一转。“小姐可是为了山匪而来的？”
“正是。”
“大人，小人本是县衙的捕头，在街上听闻尹小姐的事情后带着她回府衙求助太爷，没想到太爷贪生怕死，不肯出兵，无奈只能恳求大人。”赵彦廷解释着。
“请大人出兵救我家相公！”
尹韵眼角红润，双眸间晶莹流转。
“小姐莫要担心，我马上派人！”
“世子殿下，军营里面可是有规定的，没有调令我们不得私自出兵。”副将阻拦道。
只见胖子憨憨一笑。
“出兵？谁说我要出兵了。”
“你吩咐下去，燕王府的世子殿下要带雷火营的一百精兵外出操练！”
“等我爹过来之后就把该有的流程都走一遍。”
、、、、、、
大洼山头。
胡大疤带着弟兄看到尹韵带着十几个红木箱子箱子，身后跟着四十个仆人装扮的男人，心中一喜，连忙吩咐喽啰把江枫从地牢里提了出来。
阳光明媚，照在江枫脸上暖洋洋的，与阴暗潮湿的地牢形成鲜明对比。
“江少爷受委屈啦，那小婆娘已经带着一千两过来赎你了，还不去看看？”
“我看到了。”江枫漠然道，显然还是在为之前的那件事情生着气，但看着青衣女子姗姗而来，脸上的漠然一扫而光。
阴云散去，阳光明媚。
尹韵站在寨门外，莞尔一笑。
江枫什么都知道了。
“放他们进来，”胡大疤笑着吆喝一声，喽啰打开寨门，迎了进来。尹韵跟在四十多人中间，领在前面的的是赵彦廷和卫所副将。
“江少爷，这回我信了。”
胡大疤双眼盯着十几个红木箱子，两眼冒光。
就在胡大疤认为自己就将等到一大笔钱的时候。
突然，副将怒喝一句。
“动手！”
话音落下，四十多个仆役放下箱子，迅速打开箱子。
他们摇身一变，变成了训练有素的兵士。
手中的兵刃，噌噌发亮。
雷厉风行，虎狼之师。
胡大疤见状，脸色一僵。
“奶奶的，又玩阴的！”
“弟兄们，关寨门！”
可现在哪还来得及，只见在寨门外面，不知又从何处杀出一队红甲兵士！
两队人马里应外合，迅速冲垮山匪外围防线，直入内堂。
慌乱中，赵彦廷把尹韵护在身边吗，寸步不离。
“大爷的，你又耍老子！”胡大疤抡起斧子朝江枫劈过去。
慌忙中，江枫就势抽出袖间藏匿的匕首格挡。
哐当一声，刀斧相撞，江枫只觉得右手一麻。
他显然不可能是胡大疤的对手。
霎那间，那柄斧子从江枫胯下袭来。
“放肆！”
“铛！”千钧一发之际，卫所那名副将从后面杀出，一杆长枪犹入无人之境，勇猛异常。
“将军多谢！”江枫面露感激，刚才若不是他，自己可能已经丧身斧底。
“公子莫谢，待咱取他项上人头！”
副将枪尖寒芒一指。
嗖的一声朝胡大疤刺去。
胡大疤伸斧挡下，双脚后退几步，自知不是面前这个人的对手，恶狠狠的瞪了眼江枫，翻身就朝院子后山跑去。
“得救了。”江枫嘀咕一声。
战斗迅速打响，又很快的结束。
一群乌合之众，怎么是大明精兵的对手？
山匪面对的，可是在一群敢在强悍的蒙古鞑子面前直接发起冲锋的狠人！
战斗结束，山匪死伤五十余人，生擒三十余人，除了胡大疤带着的几个兄弟侥幸逃脱，其他人无一幸免！
卫所这方，除了几个轻伤，其余人并无大碍。
此战，大获全胜。
于是在这大洼山上，便没了胡大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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