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小吃
立过秋的天气，白天感觉不出来降温，晚上却明显感觉到凉快许多。
程之阳和李青颜在去拿车的小路上走着。
好几次，李青颜抬头偷偷打量程之阳，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程之阳没看她，却像掌握一切，淡淡道。
这话给李青颜心里的话匣子开了个口，她一下子转到程之阳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没想到啊，你怼起人来战斗力爆表啊。”
“有么？”程之阳对李青颜假笑一下，然后立即放下唇角，继续往前走，深怕她看不出来自己刻意的敷衍。
李青颜：“”
今天的程之阳有些怪怪的。
“你怎么啦？心情不好？”李青颜几步跟在他旁边。
“你心情好？”程之阳停下来，抬眸看她。
“好啊。”李青颜点点头，诚实道：“难得有大侠仗义相助，今天完胜，能不开心么？”
尤其最后难得看到周爱兰吃瘪害怕的样子，自己简直是扬眉吐气呢。
程之阳：“”
“对了，有件事情憋在心里，一直想跟你讲。”李青颜停下脚步，一双清凌凌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什么事？”程之阳的心没来由一紧，莫名移开和她对视的目光。
“上次周辉追我，你替我挡刀，我一直没好好跟你说声谢谢。后来还跟你吵架，是有些不识好歹哈。”李青颜态度很真诚，说到后面还有些不好意思。
话音落下，程之阳心里瞬间掠过一抹失望。
他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他淡淡道：“没事，我已经忘了。”
“这怎么能忘呢，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呀。”李青颜急了，为了证明自己道谢的诚意，她豪气地挥挥手，“你以后有什么愿望尽管跟小妹说，小妹只要能做到的一定做。”
心头一动。
程之阳看向李青颜，眼神灼灼。
阵阵凉风吹来，吹起路边的落叶，在空中打个圈儿，又落回地上。
程之阳忽然也想让自己一颗期待的心在落回去前，也挣扎一下。
“什么愿望”他哑声问，“都可以？”
本来没觉得什么的李青颜被程之阳话里明显的期盼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树枝在地上晃动的影子，结结巴巴道：“那当然得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的。”
见程之阳似乎还要开口说话，李青颜警惕地抱住自己，眼神戒备，“我告诉你我很穷的哦，我钱包里的钱只够我自己生活的。”
程之阳：“”
两人继续往前走。
看着眼前被月光镀了一层银光的小路，程之阳突然叹了口气，又重启之前的话题，“所以，她为什么老欺负你们姐妹，就因为你姐生了个女儿？”
“啊？”李青颜冷不丁又被提到这事，瞬间变得无精打采，“才不是呢，这只是借口。”
李青颜郁闷地前后甩着自己的臂膀，“她就喜欢她自己的小儿子，那人赌博成性，欠了很多钱，她逼着我姐和姐夫给她小儿子还钱。”
事情跟自己想得差不多，但是听李青颜从嘴里说出来，程之阳还是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着李青颜，沉默了几秒，又忽然开口：“你多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像上次那样一个人去追他。”
他停了一下，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叮嘱道：“有什么事，你及时打电话给我，或者喊我陪你去。”
他的语气很真诚，李青颜不竟有些愣。
她抬头看他。
月光皎洁，洒在他身上，更显得他整个人矜贵疏离。
浓郁的眉眼里，有股陌生又熟悉的情绪，紧紧锁住李青颜。
她忽然想到那天他夺完刀立即回头问她有没有事的神情，也是这样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关切。
心情有些异样，不仅仅是因为感动的温暖，还有一种自己也没法解释的心空感。
有点慌，有点紧张。
又一阵微风吹来，从他们面对面的空隙中穿过。
不远处树木刷刷作响，他们俩在对视中一动不动。
大概是李青颜打量的眼神太直接了，程之阳率先转过头，眼神有些不自然。他看着旁边树枝上的叶子，问：“你看我干嘛？”
李青颜晃过神来，也觉得自己刚刚的眼神似乎太不理智了。
她晃了晃脑袋，竭力想把氛围拉回正常范围：“那个，我就觉得今晚不太像你啊。”
她装作不在意地看了程之阳一眼，“一向冷血孤傲、见死不救的你，竟然开始拔刀相助，见义勇为了，实在是有些违和啊。”
程之阳：“”
这人果然正经说不过三句话。
“那你呢，你今天也不像平时的你啊。”
说到这个，程之阳也好奇起来，“你今天倒是挺能忍的啊，任人宰割。”
我那不是不想闹大，让我姐还有外甥女难看么？
想是这样想，李青颜却不想跟他解释这么细，便胡乱扯道：“我那是不屑跟她争好不好。我跟她费那口舌的劲，吵半天功夫，到头来还不是在浪费我自己的时间和生命。”
闻言，程之阳像不认识一般，盯着李青颜看。
李青颜被看得心里发毛：“干嘛？我说得不对么？”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思想觉悟这么高。”程之阳气笑了，“看你平时跟我据理力争起来挺有劲的啊，从来也不怕浪费时间和生命。”
李青颜：“”
她抿了抿唇，没好气地说：“那不一样。”
程之阳挑眉，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怎么不一样？”
“”
还没完没了了。
李青颜决定速战速决：“那是因为你还有救，她没救了。”
“？”
“你虽然生性固执，为人冷漠，但是心地还算善良，我和你争辩，是想带你换个角度看世界看人生，至于她嘛，就那样了，已经没有改过的可能了，我就不做无用功了。”
“”
程之阳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那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
“其实也不用这么客气。”李青颜一本正经地朝程之阳点点头，“不用谢。”
程之阳：“”
走到停车场，程之阳帮李青颜拉开车门，等她坐进去了，自己从另一边上了驾驶位。
“我马上带你去吃点东西？”
“啊？”李青颜抬头看他，“不是刚吃过饭么？”
“你吃的太少了。”说着，程之阳也转头看过来。
停车场的灯光黯淡，投到驾驶位上，只余一抹昏黄。男人的脸在阴影里看不清晰，那双深邃的眸子却显得尤其亮。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老电影般的光线滤镜，男人的目光不见清冷，带着一种复古的温柔。
李青颜咽了咽口水，感觉两颊不自觉开始发热。
她不知道这个从坐下来就安静到被自己忽视的男人怎么会发现自己晚上吃得很少。
确切地说，几乎都没怎么吃。
前面是帮姐姐照看笑笑，后面是给周爱兰直接气饱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李青颜确实感到自己很饿。可他晚上已经帮了自己一次，自己这会儿也不好意思让他为了自己再耽误时间。
毕竟资本家的时间，一寸光阴一寸金呐。
她摆摆手，“我回去煮包面就行了，不耽误你了。”
“没事，我也要吃。”程之阳转回头，开始发动汽车。
“你也没吃饱？”李青颜刚问完就恍然大悟状，“被周爱兰气饱的？”
程之阳表情一顿，“算是吧。”
李青颜顿时有种同仇敌忾的战友情，“说，吃什么，这顿我请。”
与她的话同时落下的，还有程之阳淡淡的话语声“去星语餐厅？”
“”
李青颜怔愣的瞬间，多想把自己的话吞掉。
那个星语餐厅就是上次顾欢老总定的那家，虽然最后程之阳买了单，但她回去上网查了下，人均消费是她一个月工资。
“那个要不换一家吧，”李青颜边想边说，有些支支吾吾，“去那边要穿的正式点吧，咱们俩”
程之阳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白衣黑裤，脸色倒没什么变化，“去开个包间好了。”
包间？
李青颜眼睛瞪得大大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包间里还要加收百分之十二的服务费。
李青颜不想再跟他兜圈子了，“那家太贵我吃不起。”
程之阳很是诧异地看她，“难道我要你请？”
“谁请我也不去。那里不适合我这种贫穷的劳苦大众。”李青颜心疼地抱住自己，感觉流下了穷人的泪水。
“而且”她想了想，补充道，“这次我们只是跟周爱兰口舌之战赢了，又不是把她打趴了，用不着那么奢侈的庆祝。”
只想简单带李青颜填饱肚子的程之阳：“”
程之阳开动汽车，往家的方向，速度并不快。
“那你想吃什么？”
沉默了一瞬。
李青颜看到前面似曾相识的路口，突然道：“这里再往前开一点，就是以前我们大学校区的西门，那里有个美食街。”
李青颜的语气兴奋起来，“好久没去了，我们去那儿吧。”
李青颜边说话边转头，看到程之阳冷峻矜贵的侧脸线条时，倏地一顿。
估计美食街那种平价小吃他根本看不上，李青颜声音低落下来，“你要不想去也没关系。”
程之阳的视线集中在眼前的路况上，没有转头。
沉默的空气里却突然响起他清浅的声音。
“想的。”
-
晚上九点，大学门口的美食街仍然一派热闹景象。
李青颜原本以为放暑假没什么人，却发现还有不少学生，有些是留在学校复习的考研党，有些是两两成对的小情侣，还有些穿着军训服，应该是提前到校军训的大一新生。
炸串、包饼、麻辣烫除了店面生意，街边还有不少摆摊的，小车上摆着不少品种，老板站在后面，多是穿个白色背心，拿着锅用力颠炒。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混杂着油炸、煎烤的嗞拉声，还有孜然、辣椒等调味品的刺激，烟火气十足。
李青颜很久没来这儿了，站在街口狠狠嗅了下食物香气，转头对旁边的程之阳豪爽地说：“要吃什么尽管挑。姐虽然穷，但是你今晚的美食街自由还是可以保证的。”
程之阳：“”
他漫无目的地跟着李青颜逛着，不多一会儿手上已经有了好多炸串，还有杯子装的串串烧。
似乎不习惯边走边吃，他一直没有动手上的东西。
李青颜逛到一半才发现，皱眉问：“你怎么不吃啊？”
程之阳看了眼手上的东西，“过一会儿再吃。”
“过一会儿就凉了啊。”李青颜看着他，又瞥了眼边上不停偷看程之阳的女孩儿们，突然叹了口气，了然道：“没想到你吃东西还有偶像包袱。”
压根没往周围看的程之阳：“？”
李青颜看到不远处一家很小的麻辣烫店，说，“走，我们找个位置坐吧。”
一直到坐进店里，点好餐，程之阳才在李青颜的注视下，吃起了第一根鱿鱼串。
店堂里的光很亮，打在他的脸上。黑发垂在额前，一双星眸干净澄澈。俊挺鼻梁下，红唇轻轻咬着长长的鱼须。
他是李青颜看过的吃串最优雅的人了，一口一抿，不慌不忙，表情几乎没有变形，更别提自己咬串时的那种龇牙咧嘴、面目狰狞了。
李青颜：“”
两碗麻辣烫很快上来了，腾腾冒着热气。
李青颜向四周望了下，说了句，“我去弄份调料。”
平时学生口味难调，人多时候又容易搞错，店家干脆就统一汤底，另外放了些辣椒、蒜蓉、香菜还有花生米什么的给大家自取。
不一会儿，李青颜就拿了一小碗调料回来坐下，她把碗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装麻辣烫的大碗里，用筷子拌了拌。
程之阳无意一瞥，看到那碗里已经被辣椒染得红彤彤，惊呆了。
“你辣椒是不是倒多了。”
“那当然没有，姐就爱吃辣椒。”李青颜用筷子夹起两根粉条，对程之阳挤挤眼睛，“怎么，要不要跟我比比？”
程之阳：“比什么？”
李青颜：“比谁能吃辣，比谁吃得多呗。”
程之阳：“幼稚。”
李青颜见他没兴趣，啧了一声，低头吃起来了。
第一口有些烫，李青颜在口里裹了下，还没来及降温，直接吞进喉咙里。
好巧不巧，粉条上的辣椒一下子呛在她喉咙里，李青颜剧烈咳嗽起来。
对面的程之阳几乎立即就奔过来，在她身边蹲下，帮她不停拍着背。
“你怎么样？”
李青颜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摆摆手，脸咳得通红。
程之阳想找杯水给李青颜喝，可这一时桌上又没有，环顾店里一圈也没见卖水的。
他目光落在自己还没开始吃的碗里，里面汤底很白，一点都不辣。
来不及多想，他将碗端到李青颜这一边，用勺子盛了一勺汤，小心吹了下，递到李青颜嘴边。
“没有水，喝点汤吧，这个不辣，有些烫。”
李青颜听话地喝了几口，感觉喉咙里火烧般的感觉确实好了很多。
“谢谢啊。”她抚了抚胸口，这时才感觉两人的举止过于亲近，脸色有些不自然。
程之阳看她好了，没多说什么，退回自己位置坐下，又把自己的碗挪了回来。
“你不能吃辣就重新换一碗。”
“没事，刚刚是意外，被辣椒呛了下。”李青颜边说，边往嘴里放了个鱼丸。
却在抬起头的瞬间，忘记了咀嚼。
程之阳在夹菜之前，用勺子先喝了两口汤，像是在尝味道。
可是那勺，是自己刚刚喝过的！！！
李青颜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呆地望着程之阳。
“怎么了？”程之阳看着李青颜，一脸莫名。
他肯定是没反应过来。
李青颜机械地嚼着鱼丸，脑海里掀起惊涛骇浪。
告诉他？还是不告诉他？
告诉他，他会不会直接气急翻脸，摔碗而去？
不告诉他，他刚刚也是为了缓解自己辣意而用勺子喂汤的，良心上过不去。
程之阳：“是不是还是觉得辣？我给你出去买瓶水。”
李青颜像被惊醒一般，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不用。”
你不把我杀了就不错，哪还敢劳烦你给我买水。
李青颜犹豫了半天，到底还是没有勇气开口提醒，挫败地低下头，“吃吧。”
她的头就要埋在碗里，自然没有看到程之阳看向她的温柔眼神。
几秒后，程之阳将目光收回，又定格在自己右手里的勺子上。
想着她刚刚一脸慌乱，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程之阳嘴角翘起了弯弯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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