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搭讪
虽然此时说什么都迟了，可良心的谴责，还是让李青颜决定亡羊补牢。
她看着程之阳白白的汤底，忽然问：“你能吃辣么？我给你调点调料吧，不然太淡了。”
程之阳抬起头，“能吃一点。”
见他没直接拒绝，李青颜一下子站起身，脸上笑得殷勤，“我去给你弄点辣，花生碎也加一点。香菜你吃不吃？”
程之阳瞥了眼李青颜的碗，答道：“我也不吃。”
“好嘞。”话刚说完，李青颜就飘到了小料台。
程之阳在座位上望着她。
只见她拿着一个小碗，右手在不同的玻璃罐之间逡巡，一会儿挖点这个，一会儿加点那个，时不时还停下来认真思考，像是遇到多么重要的难题。
周围顾客熙熙攘攘，不停有人从她身边穿过。
程之阳的目光始终凝注在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儿身上。
想着她手上的调料是在给自己准备，心头像是突然被裹上一层蜜糖，有种隐秘的欢喜。
他喜欢这种——她在照顾他的感觉。
那一刻，程之阳脑海里突然冒出四个字：
我的女孩。
完全不知情的李青颜端着调料，屁颠屁颠地拿过来，“你拌一拌，绝对好吃。”
程之阳正要拿起小碗，李青颜目光瞥到了他大碗里的勺子，才想起自己正事还没做。
“等一下！”李青颜大喊一声。
程之阳一惊，手都抖了下。
“干嘛，你里面下毒了？”
程之阳抬头看她，语气不咸不淡，“关键时候，良心发现了？”
李青颜：“”
她翻了个白眼：“我有那么卑鄙么？”
说完，低头又望见那个勺子。
好吧，我有。
李青颜默不作声地把碗里那个勺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抬起自己左手，那里面攥着自己刚刚特意新拿的勺。
她用这个勺将调料拨到大碗里，然后认真搅拌起来。
程之阳默默看着她的动作，没有说话。
没一会儿，李青颜放下勺，弯下腰，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程之阳，“吃吃看，怎么样？”
程之阳低头夹了根青菜，确实比之前味道香多了。
淡淡的蒜泥味，裹着花生碎的油香，在唇齿间细细咀嚼，还有些浅浅的辣意
他看了李青颜一眼，点点头，“还行。”
受到鼓舞的李青颜又把脸凑近了些，“再夹块肉，看看是不是更有味儿？”
程之阳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儿的脸。
可能因为吃辣的关系，她白皙的脸庞连带着脖颈，都带着嫣红，有些不自知的娇媚。女孩儿玻璃珠般干净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那里面装的，是他的脸庞。
不知道是不是这辣椒也有后劲，程之阳突然觉得脸有些热。
他低头咬了口肉片，想要客观分析下其中的味道，却觉得脑子里着实有些混沌，心头也似乎有很多情绪混杂。
李青颜眨巴着眼睛：“怎么样怎么样？”
程之阳：“不错。”
李青颜一脸得意：“我就说加点辣椒好吃吧，这家辣椒是特色。”
程之阳自顾自地继续评价：“很甜。”
李青颜：“？”
我确定自己加的不是白糖，是辣椒啊！
带着疑惑，李青颜回到座位上，继续吃起麻辣烫。
她吃的很快，虽然室内有空调，但额头还是被辣出了汗。
她托腮盯着程之阳看了一会儿，忽然隐秘一笑，“欸，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哎，你想知道么？”
程之阳看她一眼，没什么表情：“不想。”
李青颜笑得更开心了，“太好了，我就是要告诉你。”
程之阳：“”
“你今天吃饭竟然没有看手机，忙工作哎。”李青颜把手臂放下，微微眯起眼睛，“你有没有发现专心吃饭，更能享受到食物的美味和乐趣？”
程之阳：“”
他不会告诉李青颜，奶奶前两天就特意嘱咐秘书张新，星期六下午到晚上不许给他发送任何工作，还特意对自己耳提面命，当天晚上不许打开工作，以免被别人看作失礼。
程之阳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虾丸，敷衍道：“是么？”
“当然是啦，如果吃饭只是为了生存，人生还有什么乐趣？”说起这个，李青颜显得慷慨激昂。
“有啊，工作。”程之阳淡淡道。
李青颜：“”
“一码归一码好不好，我跟你说就是麻辣烫，也有不同风格的。”李青颜转头看了看柜台那头的老板，又把身子往程之阳这边倾了倾，压低声音道：“这家店虽然辣椒做得好，但其实汤底一般，有些太寡淡了。美食街那头还有两家，一家号称一百根骨头熬出的一锅浓汤，那汤底真是鲜美；还有一家里面的牛肉片都是草原直供”
程之阳：“”
大概吃完了，他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看了眼表情颇为神秘的李青颜，慢慢悠悠道：“二十几块一碗的麻辣烫，还能用一百根骨头熬的汤？”
李青颜：“”
程之阳掀起薄薄的眼皮，嘴角似笑非笑，“八块钱一份的牛肉片，你还想要草原直供？”
李青颜：“。”
虽然他的质疑颇有些道理，但是李青颜还是不想输了气势。
“你能不能学会相信别人？改天我带你去那两家尝尝。”李青颜绷着脸，“还有学校里其他好吃的，都带你吃个遍。”
李青颜心里忿忿，我就不信了，真的一样美食都入不了你的眼。
此时，恰好有一群男孩子用完餐站起，接连从程之阳身边穿过，带起一阵风。
程之阳眨了眨眼，似乎心也被这风吹得飘荡起来。
改天带你去都带你吃个遍
很随意的口气，随意到让程之阳忽然觉得，他们也许还会有很多以后，在宁静的路上踱着步，去吃很多家不同的美食，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着
这画面很少在他生命里出现，却又如此令人向往。
“你笑什么？”李青颜皱眉看着他，问。
“我笑了么？”程之阳迅速抹平刚刚明显翘起的嘴角，“我没笑。”
李青颜：“”
她狐疑地盯着程之阳的脸看。
一直看到程之阳莫名开始紧张，明明已经不吃了，却又拿起了筷子。
“我知道了！”李青颜突然恍然大悟。
程之阳心一紧，他的眼神停留在碗里的某一点上，捏着筷子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
李青颜：“你嘲讽我。”
程之阳抬头：“”
“你以为我刚刚是在跟你说大话？”
李青颜语气忿忿不平，“我告诉你，姐说到做到，虽然姐是穷了点，但几碗麻辣烫，还不至于诓你。”
程之阳：“”
他的身子明显松弛下来，攥紧筷子的手也无意般展开。
大脑这么粗线条的姑娘，自己刚刚怎么会害怕被她看穿心意？
他的眼睛终于又敢投向李青颜，深邃的瞳仁难得闪着戏谑的光：“好，你记得就行，小辣椒。”
“”
小辣椒？
是在喊我？
李青颜一脸迷茫，正要开口问，包里的手机响了。
李青颜低头看了眼屏幕，随即对程之阳摇了摇手机，“我出去接个电话。”
看着她匆匆跑到外面接电话的模样，程之阳想，可能自己也不方便听，便没跟上，在座位上拿出自己的手机。
“颜颜，你回家了么？”
电话那头，姐姐焦急地询问。
“还没，怎么了？”
其实李青颜之所以出来接电话，完全是因为害怕姐姐听到老板的喊号声。
她不想让姐姐知道，他们参加完宴席，因为没吃饱又去吃饭了。
所以这会儿她稍微撒了个小谎，“正好吃饱了想消消食，便到以前的大学里逛一逛，离得也不远。”
似乎没想到李青颜晚上还去了大学，李青婉愣了下，有些犹豫地问：“程之阳和你一块去的？”
“是啊。”李青颜没觉得什么。
“你们在谈恋爱？”李青婉想到今天晚上程之阳对妹妹的袒护，猜测道。
“这个，”李青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李青婉觉得奇怪，又想到自己打电话的目的，问道：“他晚上是不是生气了，没有跟你闹别扭吧。”
“他能跟我闹什么别扭啊。”
李青颜心想，他们一出门就路归路，桥归桥的，今天还有缘一起吃了顿麻辣烫。
“没有就好。”
想起自己在宴会上因为害怕周爱兰找麻烦，几次偷偷望向妹妹，几乎每一次都能看到程之阳在侧头看她，虽然没什么表情，眼里却有关切。
李青婉兀自点了点头，说：“我看他确实对你挺上心的。”
李青颜心里咯噔一下，完全不知道姐姐从哪里得出的结论，却又不好明问。
“我以为你以前跟我乱说的，不知道你真跟他谈恋爱了，那我”李青颜有些欲言又止，语气里有深深的悔意，“上次就不该跟他说那么多。”
“你说什么啦？”李青颜有些奇怪，没觉得姐姐和程之阳还能有什么说的。
“哦，是不是上次在阳台——”
李青颜想起来上次程之阳和姐姐在阳台严肃地说了会儿话，然后回去程之阳整个人都是低气压。
笑笑的哭声一下子在手机里响起，打断李青颜的话。
”下次再说吧。”李青婉语气有些焦急，“你跟程之阳打个招呼，让他不要因为我婆婆的事生气，影响你们的感情。”
“好。”
挂了电话，李青颜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腿上阵阵痒意传来，才发现就在树下站的这一会儿功夫，腿上已经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
她弯腰抓了抓，又往麻辣烫店里走去。
进了门，李青颜一眼看见程之阳坐在位置上，拿着手机在看。
对面有个女孩儿坐在原先自己的位置上，拿着手机，在跟他说话。
李青颜放慢了脚步，有些看戏的心态。
程之阳长得英俊，气质也好，刚刚一路上，就吸引着好多女生的目光。估计刚刚自己一直在旁边挡着桃花，大家不好行动，这不自己才走，就有勇敢者上来了。
“那个，我看你有些眼熟，想和你交个朋友。”穿蓝色衬衫的女孩儿有些羞涩，她把手机往前递了递，“能扫个微信么？”
程之阳抬眸，淡淡扫了下女孩儿手上打开的二维码。
即使隔了几步远，李青颜依然清晰感受到女孩儿刹那间升腾起来的紧张。
就听见程之阳淡漠的声音，和他的脸色一样冷。
“不能。”
李青颜：“”
虽然不是她被拒绝，但她还是感觉到了空气里的凝滞。
女孩儿脸色很尴尬，抿了抿唇，说了声“打扰了”就飞速回到了另一张桌子。
李青颜暗自犹豫，是在周围众目睽睽之下过去喊他，还是直接转身出门，在外面发微信叫他。
还没想好，就看见另一桌又有一个女孩子拿着手机过来了。
李青颜：“”
不知道是程之阳太有魅力了，还是现在的女孩子们勇气可嘉。
这次来的女孩儿穿了一身黑色紧身连衣裙，打扮得更加成熟。
她坐下来，抚了一下垂在脸颊边的长卷发，嗲着声音道：“帅哥，你哪个院的啊？”
闻言，李青颜特意上下打量了下程之阳。其实他身上一直有一种清冷矜贵的气质，与他所在的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但或许是他今天这身白t恤黑中裤的休闲打扮，让他少年气尽显，在旁边一堆二十岁左右的大学生里，也并不十分突兀。
程之阳瞥了她一眼：“什么事？”
“不知道方不方便留个联系方——”
“不方便。”
李青颜：“”
热气腾腾的小店里，李青颜感觉一阵阵冷风从程之阳那个方向吹来。
此时有个伙计端了碗麻辣烫在身后，喊了声“借过。”
李青颜才发现自己一直站在过道上，便干脆往程之阳那头走了几步。
那女孩子明显更加抗挫，被拒绝了也不走，“只是留个方式而已，不会过多打搅的。”
程之阳又抬眼，这次发现了站在女孩儿身后的李青颜。
此刻，她正抱着臂一脸坏笑地看着他，对上自己的眼神后，还揶揄似地朝他挤了挤眼。
程之阳：“”
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焦躁。
他干脆放下手机，抬眼看向黑裙女孩儿，“不好意思。”
黑衣女孩儿面露惊喜，有希望啊，男人最起码还开始抱歉了。
笑容刚刚绽开，却又听到男人无波无澜的声音：“你能让开么？我太太要坐回自己的位置了。”
黑裙女孩儿像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猛地回头，对上了表情同样石化的李青颜。
半晌，李青颜举起自己有些僵硬的手，扯了一抹同样僵硬的笑，“你好。”
黑裙女孩儿没有回应，一副完全懵然的状态回到自己的姐妹当中。
李青颜硬着头皮坐下，用手臂挡住自己半边脸，却仍能感受到附近姐妹们惊诧至极的目光。
但凡你说女朋友，大家也不至于这么震惊啊。
怎么，自己桃花运太旺，拿我做挡箭牌？
李青颜右边的手仍然握成拳挡在脸颊边，身子往对面移了移，咬牙切齿道：“你没事乱说什么？想害我？”
程之阳挑了挑眉，一脸无辜，“我没乱说啊。”
李青颜刚要开口，程之阳又道：“之前是谁在楼梯上千叮咛万嘱咐，说她是我老婆，让我千万别拆台。”
李青颜：“”
程之阳掀起薄情的眼皮，冷冷睨了李青颜一眼，“怎么，戏演完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李青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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