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抵达
飞机抵达新加坡樟宜机场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钟。
下了飞机，睡了好几个小时的李青颜才发现天已经全黑了。
滚滚热气铺面而来，新加坡果然是个四季如夏的国家。
李青颜边走边脱掉薄外套，露出里面简单的白色t恤。
想起刚刚飞机上，自己穿短袖睡着，手臂肌肤和绒毯的柔软接触，李青颜随意道：“别说，飞机上的毯子还挺舒服的。”
程之阳淡淡睨她一眼：“谁之前才说的，自己每天都紧张地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结果一坐下来睡得比谁多香。”
李青颜：“”
这狗男人记性还真是好啊。
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坦然地看过去，“就是因为平时我实在是太紧张了啊，压根睡不着，所以在剧烈颠簸的气流里，我都能迅速睡着。”
她停了下，意有所指，“哪像那些平时没良心呼呼大睡的人，飞机上当然睡不着。”
程之阳：“”
李青颜眨着无辜的眼睛，单纯又懵懂地看向他：“欸，你刚刚睡着了么？”
程之阳：“。”
他像是被这番硬拗的说辞气笑了，舌尖紧紧抵住下齿，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最后吐出两个字：“走吧。”
李青颜看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暗地里松了口气，刚抬脚要走，又听他不急不慢地补充。
“刚刚的气流——”
“不颠簸。”
李青颜：“？”
她决定自己岔开话题。
“对了，刚刚谁给我盖毯子的啊？我记得我睡的时候没有。”
程之阳深深看了她一眼，女孩儿脸的左侧因为靠着睡觉，所以压得有些红，还有些微微的印子。
机场大厅的灯光格外明亮，投进她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
“你记性还挺好。”
李青颜：“？”
程之阳把头转回去，微微垂眸。
沉默了两秒，他缓缓答道：“空乘盖的。”
-
机场的人很多，熙熙攘攘。
因为两人是头等舱的vip，所以很快就拿好行李离开。
司机一早在机场门口守候，接到他们就直接驶向奶奶的住处，乌节路附近的高级别墅区“鱼尾公馆”。
“为什么要叫鱼尾公馆？”睡过一觉的李青颜精神很好，好奇问道。
“因为新加坡的标志是鱼尾狮。”程之阳声音淡淡。
“我当然知道，这个设计灵感是来自《马来纪年》里面的故事记载。”李青颜有些激动，颇有些自己作为建筑设计师专业被质疑的感觉，“我的意思是为什么狮头鱼尾的神兽要取下面的鱼尾做名字，上面狮头不是更气派么？比如叫狮子头？“
汽车突然急刹。
李青颜身体刚向前倾，又被迅速弹回椅背。
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听司机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而后，空气在一片沉寂中慢慢凝固。
李青颜觉得大概率是因为自己先前说的名字给人带来的刺激太大，便讪讪道：“那个的确像个菜名哈，会让人误以为是饭馆。”
她想了想，点点头，“鱼尾就鱼尾，这名字有高冷的气质。”
她向车椅背窝了窝，“不像我们公司门口的胖鱼头，一听就饿了。”
从不聊天的司机都忍不住插嘴：“是那个连锁的胖鱼头砂锅么？我每次回去都要吃的。”
李青颜像是终于找到盟友，直点头：“是吧，那汤煮得白白的，味道可真鲜美。”
程之阳：“。”
新加坡面积很小，在里面绕绕，似乎到哪里都不会太远。
也就二十来分钟，车就到了鱼尾公馆。
“鱼尾公馆”里面密度极低，大片大片的绿化像误入森林公园，里面只有相隔很远的几户人家，在寸土寸金的乌节路上显得颇为难得和神秘。
车子开进大门，两人下了车。
迎面扑来的滚滚热气让李青颜有种又回到盛夏的感觉。
她抬眼打量了下四周的环境。
笔直的灯杆顶部，晕着黄色的灯光，在这黑夜里，将院子和后面的小楼照得像蒙了层黄纱。
虽然细节看不分明，但李青颜仍能感觉到这里看起来比程之阳住的曲江水岸豪气多了，院子大，小楼也更欧式更气派。
尽管程之阳的那个家自己已经觉得挺奢的了。
蓦地就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住在这样带着大大院落的房子里，每年夏天总有几个晚上星星最亮，爸爸妈妈就带着她和姐姐数星星。
房子的轮廓早已被压抑太久的记忆弄得模糊不清，现在回想起来最清晰的，是爸爸妈妈的笑脸和满天的星光。
心头一酸，李青颜使劲撵去脑海里这些不该出现的画面。
她抬起头，拼命想憋回眼角的热意，却见这苍茫的黑幕上，只有一勾孤单的弯月。
今晚没有星星。
“你怎么不走了？”程之阳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哦。”李青颜一下子回过神，低下头，几步就走到他前面。
程之阳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忽然之间，她就有了什么心事。
往前走到院子，李青颜的心里很快被一种熟悉感笼罩，以前爸爸妈妈会带她们来这里看望程奶奶，那时候她小，又贪玩，不愿意跟大人一起坐在一起聊天，院子里便是她一直待着的地方。
爬过的树、滚过的草地，还有蹚过的小池水
预想中的不适应不习惯没有出现，李青颜甚至有种找回童年的感觉。
怔愣间，她觉得有什么握住了她的右手。
男人的手掌宽大温暖，带着微微的粗粝感，将自己的整个小手都覆在其中。
肌肤相碰，止不住地发烫，李青颜感觉他的手心上，有一层薄薄的细汗。
她震惊地回望他，撞进了一双波澜不惊，又似乎满怀情绪的眼睛。
“马上进门就见到奶奶了。”他说。
李青颜瞬间就懂了，他是在提醒自己，要开始演戏了。
李青颜不是一个矫情的人，既然前面说好答应的，此时就不会翻脸不配合。
就见她郑重地点点头，像给自己洗脑一般，碎碎念：“one、two、three，action。”
念完还用左手做了个加油鼓劲的手势。
程之阳：“”
刚要继续往前走，就发现李青颜的手原地不动。
他回头，对上一张笑得极为灿烂的脸。
为了保持笑容，她从牙齿缝里挤出声音，“怎么样，一会儿见你奶奶，我这笑容可以么？”
“”
程之阳的目光停在她脸上，一针见血：“有点假。”
“假么？”李青颜收回笑容，自顾自地疑惑起来。她似乎又试了两个笑容，自己又都不满意，“算了，就用刚刚那个吧，反正你奶奶也没见过我真笑是什么样。”
程之阳：“”
然后就又看到跟刚刚一样，笑得近乎有些扭曲的脸。
她用气音道：“走吧。”
程之阳：“。”
刚走到门口，还没敲门，门就打开了。
程青建扶着奶奶章佩瑶站在门口等他们。
视线不经意般落在两个人牵着的手上，章佩瑶笑开了花。
“总算到家了。”
“奶奶。”
“奶奶。”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看到旁边严肃的程青建，李青颜犹豫了下，小声道：“爸爸。”
程青建颇为威严地“嗯”了一声，然后将目光投向程之阳。
程之阳没看他，低头从另一边扶过奶奶。
气氛似乎在瞬间就变得紧绷起来。
章佩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李青颜觉得呼吸都紧了，低头只想赶紧蒙混过去。
然而步子还没迈出去，就听见程青建直接戳破了那层窗户纸：“怎么，连爸爸都不喊了？”
这
李青颜面带担心地偷瞄程之阳。
程之阳似乎没听见一样，面色丝毫没有波动，也没有看他。
程青建脸色越来越青，一场暴风雨似乎就要来临。
李青颜的心因为紧张越揪越紧。在外面扯了几次的笑容，早就没影了。
她抿着唇，看看程青建，又看看程之阳。
万万没想到啊，讲好的恩爱戏，剧本歪成这样，这父子俩是准备吵架呢，还是打架呢？
万一打起来，我是拉还是不拉呢？
李青颜很纠结，为了不让自己陷入这种纠结，她选择现在就开口，“爸爸，您也别怪之阳啊。他刚刚晕机晕得厉害，到现在脑子都没缓过来。”
“您看他眼睛都是迷离的。”李青颜边说边朝程之阳望去，对上他格外清明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迅速转过头，声音也不自觉放低，“就是因为头昏压迫了视力神经，所以看不清人。”
话音落下，空气里一阵沉默。
李青颜没抬头看，就觉得此时三道目光都在自己身上。
她也知道自己解释得有点扯，可不这样说，自己总不能直接拆穿，“他就是不想喊你。”
时间在沉默的压抑中过得格外漫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程青建松口了：“很晚了，你们赶紧回房休息吧。”
李青颜一听也松了口气，郑重其事道：“谢谢您的理解。”
程青建：“”
“是啊，早点休息吧。”一旁的章佩瑶神情也缓和下来。
她坚持自己扶着楼梯，一步一步走上二楼，要带他们去看准备好的房间。
-
“颜颜啊，你是女生，用的东西多，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奶奶讲，或者白天的时候，跟这边随便哪层楼的阿姨说，都行。”
“嗯，好的。”李青颜乖巧答应。
这边四层楼，就是有四个阿姨，李青颜迅速在心里数着。
直到章佩瑶走了以后，她还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然后偷偷打开门，迅速朝外面望了眼，又关上。
“你干嘛？”程之阳在整理行李箱，抬头看见她鬼鬼祟祟的模样。
李青颜没回答，一下子凑到程之阳面前，神秘兮兮地说：“待会你睡沙发我睡床。”
程之阳一愣，这个问题他还没想过。不过让他安排的话，他也确实是这个打算。
程之阳正准备答应，抬眼对上女孩儿滴溜溜的黑眼珠，蓦地就改变了注意。
少年的促狭在心间迅速填满，他的语气带着捉弄的意味：“凭什么？”
程之阳行事向来直截了当，能用一句话解决，绝不说两句话。即使年少时期，他也从没有过同龄人的促狭。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爱逗眼前的小姑娘，每次看她气鼓鼓的，围在自己身边喋喋不休，他的心就会被一种隐秘的快乐包围。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恶趣味？
果然，面前的女孩儿像被人踩了尾巴的兔子，恶狠狠道：“你是不是男人啊？哪有让女孩子睡沙发的？”
“哦？你还想知道我是不是男人？”
恶趣味在心里迅速发酵。
男人双眸微眯，唇角勾起暧昧的弧度，似乎在调笑她话里的歧义。
李青颜气炸了，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曲解。
手掌捏成拳头，她咬牙切齿道：“我告诉你，我认床，没床我睡不着。”
“可那床也不是你的啊？”程之阳直直望着她的眼睛，“你怎么会认我的床？”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李青颜狐疑地打量着他。
总觉得这人晚上的思维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决定用武力威胁。
她左手倏然拽向他的胳膊，右手举起拳头，语气里威胁意味极浓：“让不让？”
程之阳望了眼她放在自己臂膀上的手，眼神暗了下。
丝毫没有犹豫，他回答：“不让。”
“你”李青颜真的火了，她两只手一起攥着他胳膊，死命地摇晃，“你到底让不让？”
程之阳是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的，此刻这样剧烈的摇晃，让他重心不稳。
“你别摇了，我要跌到了。”程之阳想把手臂拽开，“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我就动手动脚，”李青颜的动作没有任何收敛，还因为情绪上头，更加用力，“我今天非要打死你——”
话没说完，一个劲道没掌握好，自己蹲着的身形朝程之阳重重跌去。程之阳没有防备，也直接往地上倒去。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房间里灯光明亮，将两人暧昧的姿势照得无处遁形。
程之阳几乎躺倒在地上，胳膊肘微微撑起。
李青颜整个人都是扑在程之阳身上的造型，因为冲撞的惯性，她与程之阳贴得极紧。
像激情前的默契铺垫，又像是李青颜主动的拥吻，两人的脸紧紧相对，红唇似乎在下一秒就要相贴。
李青颜艰难地眨了眨眼，浑身贴合的热度让她整个身体都僵住。男人强烈的荷尔蒙气息似乎将她包裹其中，热气在身体每个角落升腾冲撞。
周围空气越来越稀薄，开了空调的房间似乎比户外还要热上百倍。
男人的脸因为被自己的脑袋遮住光，所以停在阴影面。
轮廓依旧明晰流畅，若不是呼吸明显急促，还是那张平静依旧的脸。
只是他的眼睛跟平时很不一样。
水润的眸子涌动着激烈的情愫，看向她灼灼的目光里，充满了毫不遮掩的欲，像野兽在看自己的猎物，空气中都带着腥味。
李青颜的呼吸都停了。
这目光像火，烧得她焦灼难耐。
鼻唇间，不断有温热的呼吸拍打，缱绻缠绵。李青颜视线下移，停在那红如鲜血的薄唇上。
不知道是颜色带来的的视觉刺激太强烈，还是头脑早就被蛊惑，李青颜的唇缓缓向下。
一寸。
两寸。
终于。
李青颜的唇瓣，贴上了，
那一片滚烫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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