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风起浪涌
海浪咆哮怒拍断崖,天风海风轰隆作响,搅动出天地狂乱。
乌缇娜手中宁波枪直指冀翼剑,冀翼剑在沐风手中不安分地抖动。
“莫急。”
沐风冷冽的眼神一刻不离乌缇娜。剑拔弩张的时刻,他似乎还在等着什么。
乌缇娜提枪出击,方动一步,脚下立刻现出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发出阵阵绿光,将她和萤都圈入其中。
这种结界她认得,是为霹雳八卦阵,顾名思义,它能召唤雷电,对于以水为兵刃的乌缇娜,这是巨大的威胁。
云中已有雷光隐动,八卦阵爆出阵阵火花。乌缇娜扯下面纱揉成一团往外掷去,果不其然,面纱刚沾着结界边缘,就在噼啪作响的电光中被烧成灰烬。
乌缇娜飞也似地往萤的额心和双肩点了三下,萤身上立刻布满了金色的咒文。
“这是什么?!”萤不胜惊恐,拼命蹭去。
“想活命就别碰!”乌缇娜一声厉喝镇住惊魂未定的萤。
沐风清澈的嗓音高高在上:“这是最后的警告。若你伏法,随我回神界,神君或可饶你一命。”
“我征战万年,只知如何死,不知如何降!”乌缇娜说得冷静,却充满力量,手中长/枪,杀气逼人。
八卦阵外已乌压压列了几排兵卒,乌缇娜眼前却空无一物。他们步步逼近,捕猎夹里的猎物却浑然不知。
忽然,宁波枪划破浓雾,寒光归处,正是打头阵的将领。那人身上立刻多了一个窟窿,不等人群喧哗,宁波枪已回到乌缇娜手中。再看那人,已化作散沙,消失在海风中。
乌缇娜冷声道:“你们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这怎么可能?”冀翼剑发出战栗的声音:“这些冥府阴兵没有气息,又都用了隐身咒,她怎么可能”
沐风道:“你忘了她身旁的鬼女。同样是鬼,她怎会感知不到?想必这孽障是用了什么法子将感知与她联通。”转又冷笑道:“但这么多阴兵,我倒想看她如何破敌。”
“八卦阵困得住我,却困不住魇山冰髓。尔等若不退兵,便待魂飞魄散!”在乌缇娜撕裂狂风的声音中,阴兵一拥而上,排山倒海之势,锐不可当。
霹雳八卦阵内不能用水用冰,宁波枪此时便只是一杆寒铁长+枪。但在乌缇娜手中,哪怕是一寸废铁,也有溃敌制胜之能。
但闻枪吟阵阵,宁波枪再出结界,幻化出无数暗影,暗影又化为实物,竟是八百三十一杆亮银枪。
沐风当空一喝:“散!”
阴兵即刻散向四面八方,如繁星在天。
冀翼大笑道:“主公好计谋!她纵能使得一杆枪,难道还能使得数百杆?且兵力分散,她要如何一一击退?!”
但他很快哑口无言:八百三十一杆亮银枪,一杆不落,精准地攻击每个人,银光烁烁,宛如流星。
冥府乃神族所设,麾下阴兵无一不精悍勇猛,但眼下,他们却怎样都占不了上峰。攻击来势汹汹,即使一人对付一杆枪,都颇为吃力,何况那枪法灵活多变,刺夺削、拦扎拿,无一不兼具力量与准头。
“师父!”萤一声尖叫,乌缇娜回头,只见黑白无常自两丈外走来。
乌缇娜心知此乃左右夹击之策,却阖上双目,屏气凝神。再睁眼时一声暴喝,八百三十一杆枪陡然增至万千,斜风骤雨般扫遍八方,血雨腥风,哀嚎满地。顷刻间,敌兵一个接着一个灰飞烟灭,转眼仅剩寥寥几人。
从蓄力至溃敌,不过白无常两步之间,连沐风都不禁悚然,暗道:“如此法力,三界能敌她者,不上三人。”
白无常心有余悸,颤抖着一扬手,云端瞬时轰鸣震耳。
乌缇娜迅即操控宁波枪挑起一个阴兵,掷到八卦阵上空,一道闪电霹雳而下,那阴兵即刻成了替死鬼,被烧成灰烬。
此时黑无常已进了八卦阵,手中弯月镰已迫近萤的咽喉。射人先射马,这招声东击西,堪称一箭双雕。
宁波枪来不及飞回,乌缇娜冲出一掌,竟赤手将镰刀拦下。
刀刃入肉半寸,霎时血如雨下。乌缇娜却面不改色,抽出血手,双掌翻飞,眨眼间挡下黑无常数十招,看准他胁下空门,搂住他左臂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白无常持剑奔来。乌缇娜喝道:“若不想他死,就莫上前一步!”白无常立刻止步,愤道:“你要如何?”
乌缇娜道:“这霹雳八卦阵是你设下的,便该由你解开。”
白无常面带惧色,却仍道:“你妄想!”
乌缇娜嘴角勾起,缓缓道:“你该知道,你纵是不解开,我也可以先杀了你,再取你元神,祭了这结界,到时此阵自然可解!但你二人却无命可活!”
白无常道:“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乌缇娜道:“我与冥界本无瓜葛,只有最愚蠢的莽夫才爱一味厮杀!”
白无常的眼神有了一丝散乱,似已动摇。
乌缇娜又道:“且你看天上的风神,为何事到如今还不出手?分明是拿你们做了挡箭牌!”
“她既如此说,你便解开罢。”
黑白无常举头,只听沐风命令道:“黑白无常,解开八卦阵,回冥府去。剩下的仗,由我来打。”
白无常伏首听令,双手结印,霹雳八卦阵即刻消散无痕。
乌缇娜放开黑无常,他二人便带着仅余的三个阴兵,悻悻离去。
乌缇娜看着自己掌上的伤,心有疑云,以她的修为,这种小伤竟还未止血。
冀翼剑啸如龙吟,她无暇他顾,抄起宁波枪往空中飞去。
才飞出三尺,沐风已提剑攻来,乌缇娜抬手挥来冰箭无数,一波又一波,雪刃冰箭无穷无尽。
沐风举剑为盾,身形飘洒,剑影所及处,冰雪俱无踪。
风啸骤然凄厉,铺天盖地,竟锋利如刃。要知道风无处不在,化风为刃,就是要将敌人千刀万剐。
萤在海边看得又是震惊又是惧怕。伽美洛虽有化雪原为火海之能,到底也没让人无路可逃。这种一沾身即成肉泥的招数,要如何应付?
她目不转睛,却见海水翻腾,一柱擎天巨浪拔地而起,直击云霄,打的正是风刃肆虐之处!
风刃势不可挡,纵使千丈巨浪重压如山,庞大的风团依旧没有溃散之意。
乌缇娜心知,这场较量不是掰手腕的对决,纯粹的力气已没有优势。
她双腕交错,擎天巨浪缩成窄小的水柱,冲击力却丝毫不减。如此变化,竟如针尖戳破米袋,风刃的风团被从上至下穿透。而后细长的水柱又复为擎天巨浪。
沐风看出她的意图,是要从内部瓦解他的法术,索性不再维持法力,任风刃散去,而手中凌风十九剑已在弦上。
十九剑,每一剑都挟着深厚的法力,连剑光都可致命。虽说乌缇娜的枪法也非徒有虚名,但十五剑过后,他们仍旧势均力敌地僵持着。但就在第十六剑,沐风明显感到宁波枪的力度减小,第十七剑,枪鸣喑哑。
其实乌缇娜早已察觉自身异样。她不亲自解开八卦阵,不是不愿得罪冥界,而是因为当时已觉体力消耗厉害,必须节流,但在那之后她再没机会消停,直到现在,她双肩竟已麻痹,法力随着体力迅速流失,枪已不稳。她满腹疑云,这样快速的消耗她从未遇过。
第十八剑,她将将避过,第十九剑,终于贯穿了她的左肩。
沐风默然。凌风十九剑,他还是第一次全部使完才破敌。
血流顺着左臂而下,染红衣袖。她深知时间不多,用最后的力气卷起百丈水龙卷,对抗迎面而来的烈烈风旋。但这次水不敌风,被压入茫茫汪洋。残存的旋风迅疾而来,凶猛如虎,乌缇娜避闪不及,勉强结出薄薄一层冰盾,虽免于卷入风中粉身碎骨,却遭旋风重重一撞,落入海中。
冀翼化为人形,欢呼道:“主公!成了!”
沐风脸上却疑雾重重:“这仗打得奇怪。她法力为何急转直下?以她修为,不该只打了这么一会儿便力竭。”
冀翼得意道:“那日天霁山中,我曾让那鬼女用玄阴屠鬼刀对付她。”
沐风道:“玄光破天,神鬼屠绝。这刀的黑光能够封锁穴脉,神魔妖鬼,被它照到的瞬间,法力之源就被截断,将仅存的法力使用完,便再难施法。是以此刀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你先前与她动手,为的也是尽可能消耗她的法力吧?”
冀翼洋洋自得:“她再猖狂,转眼也是一条落败之犬!”
他满心期盼主人的赞扬,不想却撞上沐风愠怒的眼神:“你若自己动手便也罢了,那鬼女何辜?你要如此利用她,害她如今身陷魔窟。”
冀翼扑通跪下,诉道:“主公!那魔徒何其阴险,纵你不用计,她也有千百种诡计等着,何况兵不厌诈”
沐风叹道:“世上计谋千千万,我何曾教你迫害一个无辜的凡人?”
冀翼从未见过沐风如此失望的神色,失望中夹杂着自责,令他深深愧悔。
沐风伸手覆上冀翼的额头。冀翼只觉剑印一阵灼痛,便化作利剑,沉默地坠着。
萤还留在沙滩上,沐风飞落到她面前,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冥界。再没有人可以驱使你。”
萤犹疑着。纵他是神,也是冀翼的主人,她如何能信?
沐风伸出手欲带她走,却在碰到她的瞬间,指尖遭遇一阵彻骨之痛,缩回手,半条手臂都已发麻。
沐风喃喃道:“我原以为乌缇娜给你下的咒只是让你们心目相通,原来这其中还另有一道护身咒。”
他默然。那时阴兵还未现身,她仅凭霹雳八卦阵就断定了后来的战局,果断采取对策。但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她竟仍不忘保护自己的部下。
魇山冰髓,宁波之枪,都不及这一点能令她三界无敌。
波涛一重复一重。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汹涌澎湃的潮头浪尖?沐风突然觉得,沉入海底的乌缇娜,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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