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炎希的口述——雨墨

　　“这个地方，我曾经来过，那个时候城堡里虽然不透光，但是十分温暖，是火系邪灵最佳的避光所。”炎希一边走在烧焦的秽土上，一边又开始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诸葛思雪讲故事，“这里居住着一位强大的火系邪灵，我们一般把这种强大的邪灵称为‘邪灵之主’。”

　　“她是一个穿着洛丽塔小短裙的人偶，我记得她的金色长发，这是令我印象最深的东西——那玩意很漂亮，但是太麻烦了，整个城堡都是她落下的头发，我们在哪里，她知道得一清二楚。我也想不到，这么漂亮可爱的布偶竟然会是邪灵之主。我的朋友告诉我，她很有可能被那些城郊的孩子抛弃了。这我就更想不到了，城郊的孩子怎么会抛弃这么漂亮的玩偶呢。那个朋友说，可能是因为太贫穷，以至于根本没办法让娃娃活下去。”

　　“当时我根本不理解她在说什么，现在也是。她的思想和我们完全不一样，她几乎是自己理解了学院里面发生的一切。顺便一说，她叫雨墨，是水系魔法使。她的魔力是没有尽头的，没人知道她确切的强度。”

　　诸葛思雪默默听着，没有太大反应，只是抬了一下头。

　　“虽然说强大，但是水系魔法师也只是在魔法界中扮演着辅助的角色，甚至连他们的附属派系冰系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然而她不一样，我从来没见过哪位水系魔法使那么聪明，那么机智，把水系魔法玩得风生水起。可惜，后来她失踪了。”

　　“她死了吗？”诸葛思雪小声问。

　　炎希瞥了思雪一眼，继续说：“不知道，失踪的人哪明白是死是活。”

　　“不过，她要是活着就好了，要是她死了，体内巨量的魔力就会散布到自然界中，尽管自然界的魔力是守恒的，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当魔法师，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当魔法师。那个时候……”

　　“就会有人伺机变强？”

　　“可以这么解释吧，我不明白。”炎希眼珠动了一下，随即又静止了，“这个魔法大陆的很多东西，我都很难去解释。你就更难了。事实上，她扮演的是制衡自然界魔力的角色，我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她，这个世界巨量的守恒魔力……”炎希突然话锋一转，“说偏了。”

　　“嗯。”

　　“她和我走进了城堡，就是那一刻我感觉到她体内的魔力正在快速流失。城堡里几乎不透光，却热得要命。我们想这只邪灵肯定是火系——虽然现在我应该叫她邪灵之主。在大厅的正中间，立了一个小小的墓碑，碑上竖起一个十字架，碑文我记不清了，但是碑文的最后刻上了她的名字。”

　　“真是个可怜的女孩：贵族玛丽。”

　　“她的生平大概就是被当做珍宝收藏在家中，几乎从未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可惜她的女仆们只是机械地将她‘守护’着，导致她被城堡里面的邪灵气息沾染，最终变成邪灵收割了这一切。至于她怎么会变成邪灵之主，雨墨推测，大概是因为她对这个世界的憎恶……尽管她没见过外面的风景。”

　　“为什么？”诸葛思雪又忍不住问。

　　“不知道。雨墨只是说，玛丽小姐这种情况，也许是一个极端的可能，如果她的家能再给她一点空间，也不至于成为邪灵之主。”

　　“反正，后来雨墨和我解决了好几个城堡里面避光的邪灵，往楼上走的时候，就发现她的头发落得到处都是——与其说是落，倒不如说是把柱子啊家具啊什么的全都缠绕得紧紧的，四处给头发整得乱七八糟。后来我们好不容易才清掉了那些阻挠我们的头发，中途又遇见了好几只邪灵，头发挡着我们的视线，差点没被它们抓住。”

　　“后来我们到了楼上，看见了很多娃娃，穿着那种，平常的女仆装，像是她的仆从死去后的灵魂。它们不会乱动，可是我们走过它们身边的时候看到它们一直跟着我们的视线就莫名其妙感到一阵寒气涌上胸口——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真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什么叫做怨念啊。”

　　“后来，我们沿着走廊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四周越来越暗，后来除了瓷砖偶尔反射出的微光就再也看不见什么东西，我只好消耗一些魔力来燃起火苗，才能勉强看到四周的东西。那些菱形的方砖铺在地板上，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它们是黑白搭配的，莫名其妙会反射出红色的光，像是地上有新鲜的血液之类的红色物件。事实上我们的确看到地板上干透的血迹，但是它是黑色的，红色的光我们根本不知道来自哪里，现在也不知道，这应该可以成为一个谜题了吧。管他那么多呢，反正去往楼上的路已经被我们封死了，除了失踪的雨墨应该没有人可以打开。”

　　“为什么要封死呢？”

　　“待会再和你说吧。总之，我们走到走廊尽头，看到一扇门，很高，但是里面什么光亮都没有，或者说是光根本透不出来，声音也是，这个房间如同和外界完全间隔，不像是在一个次元里面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们用魔法打破门锁以后，发现里面根本就是亮堂得几乎没有一处黑暗。里面举行着一场宴会，貌似只有一个人，也就是那个娃娃，贵族玛丽。她并没有看到我们打开了门，因为雨墨发现那里面的光完全透不出来，外围依旧漆黑一片，与里面的华美形成鲜明的对比。门框把它隔成一个非常漂亮的矩形。”

　　“除此之外雨墨还发现里面的茶具都在震动，明明这些声音应该传出来，可是它们并没有。外面依旧一片死寂，那种感觉，像是在看静音动画一般——不透光的。”

　　“我当时什么也不害怕，所以冲了进去。雨墨看到我硬闯，也只好跟着我一起进去了。原本在进去那一瞬间我们可以感受到刚才她演奏的音乐是多么动听，如同黄莺的优雅啼鸣。可惜她抬起头的时候，音乐变成了不堪入耳的刺啦声，和拿又长又尖的指甲剖刮玻璃那样。”

　　诸葛思雪不由得看看自己的指甲——它们的确是又长又尖，她感觉自己回去应该把它们好好剪一剪了。

　　“她发现我们了，咆哮着不知道在说什么，又是雨墨，她似乎听懂了玛丽的心思似的对她大声呼喊，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处，玛丽小姐头顶天花板上那些华丽的灯球突然起火，马上变成了一团团火弹，发疯般向我们扑过来。”

　　“雨墨小声念叨了一句：‘火系邪灵之主，果然，怪不得这里那么热。’我明白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一定又是冲在我前面消灭玛丽吧。”

　　“当然我的直觉一定是对的，她果然冲向了玛丽，令我震惊的是她竟然在脚下形成许多冰冷的水球抵御火球的炽热——没错，她踩着乱飞的火球。火球本来就在高速移动，玛丽一时间竟然也分不清雨墨在哪个火球上。就趁玛丽手足无措的时候，她瞬间冲刺到玛丽的背后，用自己的扇子给她来了一刀。雨墨的扇骨可是用邪灵的骨头制成的，坚硬得可以刺穿她的心脏。”

　　“果然，玛丽遭受这一击，向前倾倒，最终她趴在地上，活像个普通的娃娃。雨墨叫我过去看看她的样子，我起先没有勇气，后来还是下定决心走过去掀起她。她真的变成普通的人偶了，很漂亮很漂亮，刚才的邪气骤然消失，只剩下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像是从未接触过世界残酷的孩子纯洁的灵魂。雨墨当时小声说了一句，这才是真实的玛丽。”

　　“当然我也并不知道她这句话有什么寓意，现在虽然慢慢明白了，可惜我还是没能看懂她究竟在想什么。我敬佩的是，她竟然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结束一个强大的邪灵之主的生命。”

　　“当时我们在玛丽身边的时候，外面突然一阵嘈杂的声音——因为玛丽被雨墨消灭，所以小屋与外界的间隔也就不存在了，那些女仆娃娃一定是察觉到玛丽的气息，又看到我们消灭了玛丽，所以它们真是生气得要命。那个时候她们和刚才的玛丽一样发疯般朝我们扑过来，有很多个，很多个。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突围的时候，雨墨一直紧紧地抱着已经变成人偶的玛丽不放，大大削弱了她的战斗力。还好我一直都在帮她驱赶那些她在这种需要顾及多面时难以察觉的邪灵，这才保证了她和人偶玛丽的安全。”

　　“到楼梯口的时候，后面那些邪灵的声音依旧没有停下，雨墨看到它们就要追下来，连忙把玛丽扔到我手上。说实话当时我真的吓了一跳，但还是颤抖着把玛丽抱住，看着雨墨用她的法力严严实实地堵住了楼梯口。这是除了其他被堵住的楼梯口以外去往一楼的唯一通道，堵死它意味着我们就安全了。那只猫，应该也是玛丽的宠物猫吧。没想到它现在都已经长得那么大了啊。”

　　“我还没问雨墨为什么要把玛丽的遗体抢救出来，她反倒是先发觉了我的疑惑。她默默解释道：‘你知道吗，如果我们把玛丽留在楼上，那么她一定会被那群疯狂的女仆撕碎的。在墓碑上我就已经看到，她死后的结局了。’”

　　“我很惊讶于雨墨的高远见识，她像是从未来回来的一样，可惜并不是。她是个完美的预言家，而且有着非常好的同情心。这些也是她身上的一个谜，可惜现在她失踪了，我再也没有机会去解开它们了吧。”

　　“我们在城堡的一楼，用魔法给她制造了一个小小的娃娃盒，把它放在里面，埋到了墓碑下。一切的一切都做得很好，甚至瓷砖都被雨墨重新摆了回去。在墓碑上，刻着她的名字：贵族玛丽。”

　　“接着雨墨带着我为她默哀了三分钟。雨墨特别虔诚，像是玛丽的信徒。我听到她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玛丽，希望在另一个世界里可以遇到真正爱你的人。’”

　　“我们默哀完以后就离开了城堡，在回学校的这段长路上，她只是和我说了一些事情，具体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只是她问的一句话让我记忆尤深。”

　　“‘炎希……你身边……有没有那种，真正喜欢你的人呢？’”

　　“我问她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她只是告诉我我以后会明白的。可惜到现在，我对这个话题，还是一知半解。”

　　炎希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摇摇出神的诸葛思雪：“走吧，说着说着，就到学校了吗。”

　　“你这还是第一次和我说那么多话，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炎希没有回答思雪，只是拉着思雪走进校门。在校道上，她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察觉到前面熟悉的淡黄长发。炎希放开诸葛思雪，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

　　“我们才过了几个小时，又见面了啊，车田穆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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