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仙灵诀

巴蜀大山深处，古道崎岖。

        两大一小背着货物的背夫，佝偻着身体缓慢前行着。

        他们脚下，是坑坑洼洼的狭窄山石小路，身侧就是悬崖峭壁。在旁边嶙峋高山的映衬下，就像蝼蚁一般。

        山风很急，几百斤的货物压在背上，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僵硬的脸上挂满风霜和汗滴。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三人寻了一处背风的崖窝，终于可以停下歇歇脚。

        卸下小山一样的货物，脸上都明显挂着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黑夜降临，篝火燃起，三人中眼睛很大的杨伯从一个布包里拿出几个玉米饼，分出两个，递到少年面前，沙哑的嗓音响起，“给，六子。”

        六子坐在低矮的山石上，接过杨伯递来的食物，掰开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吃着，眼睛里除了疲惫，还带着些兴奋和好奇。

        篝火上，陶罐里飘出浓郁的茶香来。

        离篝火最近的地方，一个的沉闷的身影拿了根相对干净的木棍，在陶罐里搅动了下，常年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怒。

        几口饼下肚，六子顿觉口渴的厉害，他看向篝火旁的碗，咽了咽口水，却没有动。

        杨伯看见六子的窘相，哈哈一笑，打破了沉寂，“不要怕，你闷大叔还是很随和的。”

        见杨伯看出了他的心思，六子不好意思的抓抓本来就已经凌乱的头发，偷偷瞄了眼杨伯口里的闷大叔。他是在几年前突然出现在村子里的，不知道姓名，因为不经常开口说话，村里人就叫他‘闷葫芦’。之后，好心的杨伯收留了他，愿意带着他在茶马古道上谋生

        红茶浓郁的香气冲进鼻腔，六子回神，闷大叔已端着一碗红茶汤递到了他面前。六子充满谢意的看了眼闷大叔依旧浑浊的眼睛，接了过来。

        茶水的温度透过碗传递到手上，六子看向又默默坐回火堆旁的闷大叔，连心底也温暖起来。想到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年龄小，没有哪个队伍愿意带着，只有杨伯愿意。

        气氛温馨的三人没注意到，在不远处的山崖上，有两个少年的脑袋缩了缩，藏好身形。

        “小六，那孩子和你的名字是一样的呢！说不定他家也有五个哥哥。”其中一人小声打趣道。

        叫小六的男子又往那三人处瞧了瞧，翻了个白眼，“说不定是五个姐姐呢。再说，我的名字再和那孩子名字相似，也比你的名字好听。”说完又缓慢的吐出两个字，“不旺。”

        “嗨，你还来劲了，早告诉你了，‘不忘’是难的忘，不是旺财的旺”

        “嘘!”

        “怎么？！”不忘一惊，把声音压的更低了些问。

        小六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有杀气！”

        “那三人岂不危险？崔师兄可说了，让我们把那个叫闷葫芦的看住，不能让他死，更不能让人把他劫走”不忘说着，手慢慢抓向腰间的剑柄。

        小六把不忘的手摁住，“先看看，我感受到了两拨人的气息。”

        一支泛着寒光的毒箭，奔着崖窝里的已熟睡的闷葫芦而去，可惜还没奔到崖窝处，就已被突现的异物打落在地。

        空气顿时静谧非常，氤氲着肃杀之气。

        飒飒秋风在这山间回荡呜咽，把生命结束的声音吹得四分五裂。

        早晨的寒凉被朝阳打散，篝火已经快熄灭。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发出，惊的鸟儿都调转了飞行的方向。

        杨伯和闷葫芦睁开眼睛，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此时，崖窝外的六子又发出一声尖叫。

        “六子你是怎么了？！”杨伯几步走了过去，伸出手想拍下六子的后背，手还没有落下，脸色已经煞白。

        晨曦下，不远的树木上，挂着几具尸体，有的还在滴着血，一阵风吹来，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杨伯看到此情景，一下跌倒在地，闷葫芦的眸光也惊骇慌乱起来。

        目送三人慌不择路跌跌撞撞离去后，不忘显出身形，搓了搓手跺跺脚，转头看向身旁气定神闲的小六，羡慕的说道，“不愧是内力好的人，不怕冷。”

        小六撇撇嘴，“怪不得别人说你，是靠关系进入门内的”

        世事曲曲折折，时光也不会多停留一分一刻。

        转眼又是一年的中秋佳节。

        华清殿上，众臣朝陈皇和皇后行完国礼，各自归了座。

        楚灵瑶转眸看向身旁身着紫色蟒袍头戴金冠的陈应彦。陈应彦此时也转头盯着她，暗青色的裙衫穿在她身上，丝毫没有老气之感，那张绝艳的脸，反而衬得衣衫有些奢华，常年沉寂阴郁的眸光微不可查的亮了一下。

        今早一人入宫，楚灵瑶在殿上方看到陈应彦。这是他们第一次靠的如此近，在如此情况下，她本没想到他会和自己对视，微愣之后，勾起唇角，竟对着他微微笑起。

        美人一笑，百媚倾城，陈应彦心跳突然停了一下，不露声色的转过脸去，心里却讶异四起。这些年，他早就练就一副铁石心肠，对情爱之事全部是面上应付，却没真正动过心，难道这顾清缘真的有什么特殊本事不成？

        殿上众人自是不知两人从成亲后就没见过几次，这一幕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成了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远处角落里的刘轻烟看到，嘴里不屑的轻哼一声，小声嘀咕道，“狐媚！”接着她又在殿内东张西望了一圈，竟看不到之前一直跟在慕亲王身边的水侧妃，知她是没来。又暗叹顾清缘确实好手段，这才多长时间就挤掉了水玲珑。

        不止是刘轻烟，估计现在殿内大多数人都是如此想。恐怕只有身为正主的楚灵瑶知道，水玲珑今日不来，大多是因心高气傲罢了。只是因为之前，陈帝在昭华公主府对她赞赏有加，才会促使陈应彦在这次中秋宴上不得不和她一起，这可是多年来的头一次，自视甚高的水玲珑如何能忍

        如此，面对众人的目光，楚灵瑶只能微微叹息。

        古往今来，但凡宴会，自免不了歌舞助兴。而皇家的大殿上，除了世间顶级的争奇斗艳，还参杂了各路宫人的巧妙心思，今年的中秋宴，是太子妃金潇湘一手操办的，自然也是牟足了劲头。

        楚灵瑶不习惯应酬，太后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到场，五皇子和七公主自是去了寿康宫陪伴，大殿上已没有和她相熟的人。再看身边的慕亲王，她本就躲之唯恐不及，两人更不会有什么交流。宴会过了小半，她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又一段舞罢，刘皇后转头笑意盈盈的看了看陈帝，见对方神情里有些乏味，又转过头对着金潇湘，口气里带上责备之意道：“这歌舞和往年一样寻常，可本宫听闻你最近寻了一妙人儿，舞姿和你当年有的一较，怎么？今日不献出来让你父皇和母后高兴一下，还藏着掖着？！”

        会意下，金潇湘赶紧起身行礼，神情有些为难，声音不大却刚好被在场众人听到，“父皇母后容禀，那人是妙，舞技更是一绝，连儿臣年少时勉强会跳的“仙灵诀”也不在话下，只是”

        “只是什么？”刘皇后见金潇湘的话成功激起了陈帝的兴趣，继续问道。

        其实不止是陈帝，当金潇湘提到“仙灵诀”的时候，下面大臣已经在小声议论了。终其原因，就是这“仙灵诀”一舞是传说里的存在。此舞就如这名，寓意只有仙灵才可以跳，难度可见一斑。寻遍整个天下，也无几人会跳，当初金潇湘就是凭借“仙灵诀”一舞，倾倒了多少王孙。

        楚灵瑶正了正身子，眼角余光瞥向陈应彦握着的酒杯，见杯内酒水涟漪一下，知他当初也是因此舞才会对金潇湘倾心，不免也好奇起来。

        “只是此女子也怪，”金潇湘见众人的好奇心明显都被吊起，悠悠说道，“最近竟然琢磨出了一个‘仙灵诀’的新跳法，要和武士们的剑舞一起编排，再不愿跳其它的。儿臣爱惜此女才能，也不愿勉强与她。”

        楚灵瑶听到此处，睫毛微颤，嘴角扬起，转眸看上主位上的陈帝。

        曾经，陈国皇宫内可是允许武士们跳剑舞的。传闻，第一次编排这种舞的，还是一位出征的将军，跳舞的是边疆的战士，并且风行了一时。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内禁止了这舞？楚灵瑶嘴角弯的更深了些，眸光却飘忽起来，是自己的父亲楚青阳被斩首以后

        楚灵瑶脸上笑意渐浓，却不曾注意到，对面的太子此时正在灼灼的看向她。一向比较敏感的陈应彦对上太子的眼睛，眼神冰冷，太子方打了一个激灵收回目光。

        来之前知道要和陈应彦坐一起，所以楚灵瑶没让雪鸢把塞了药的荷包戴在身上。陈应彦这次坐在她身边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反而感觉到了她身上微变的气息，一时若有所思。

        殿上的空气一时有些停顿，众臣暗暗思付，都知陈帝对这种舞颇有忌讳，太子妃又为何又提起了这一茬？

        面无表情的陈帝不知是喜是怒，眼神悠悠，放佛在回忆一些事情一般。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金潇湘手心冒汗，本来胸有成竹的心变得有些忐忑起来。

        “臣妾倒是真的想看看。”柔妃打破沉寂，柔柔的开了口。

        陈帝回神转眸看向柔妃，此时，柔妃花容月貌的脸上露出满是期待的表情，陈帝立马露出笑意开口道，“是有些新意，‘仙灵诀’不常遇，朕倒是想看看，让爱妃和满殿爱卿也饱饱眼福。”此言一出，众人都舒了一口气。

        而刘皇后笑意盈盈，眸光却是深了又深。

        金潇湘如释重负，马上回道，“是，儿臣马上去准备！”

        不一会儿，就看见很多小太监进来，每人手上都托着一卷厚厚的黑色绸布，走向大殿两侧的窗前，把窗子遮得严严实实，只余主位两侧的窗子没遮。

        天光逐渐昏暗，传出群臣窃窃私语声。

        不久，舞蹈开始，金戈铁马的声音顿起，两侧挡住窗子的绸布恰到好处的被放下两片，天光正好照到场内几十个威武的武士身上，朦胧中，感觉战场再现一般。

        舞剑的武士虽都是拿的木剑，随着阵法的变换，紧凑杀伐的气息还是扑面而来，在场的好多人都沉浸在其中，不觉的热血沸腾起来，恨不得立马去战场上厮杀一番。

        突然，窗上的绸布被全部放了下来，大殿骤然大亮。武士们停住身形，场上中间的高台上，一朵巨大的青色莲花缓缓绽开，莲花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竟像真的一样。外面一层青色莲瓣绽放以后，粉色花瓣就露了出来，就这样一层一层，伴着祥和优美放佛来自天际的乐声，最后，一曼妙白衣女子的身形从花蕊显现出来。

        莲上女子翩翩起舞，映照着满场威严的武士，视觉的刺激可想而知，加上动作出神入化，一时看醉了无数人。

        随着乐声的变化，四周的武士也挥舞着木剑变换着动作，那女子也清移舞步离开了那巨莲，挥舞长袖在武士手上放平的木剑上来回穿梭，如此技艺下，满场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把酒杯送到唇前，楚灵瑶却没有喝。场上跳舞的女子不知有意无意，每次跳到陈应彦面前时，都会稍作停留。

        放下酒杯，楚灵瑶微微侧身看了过去，身边的陈应彦虽还是面无表情，眸光却无比悠远起来。

        透过场上起舞的女子，楚灵瑶的眼睛扫过金潇湘的脸，美丽的容颜上没有留下丝毫岁月的痕迹，反而让她变得更有魅力了些。场中女子的舞让自己都有些惊叹，可以想象金潇湘当年跳此舞时，是如何的皎皎风华。

        楚灵瑶悄悄起身走出大殿，身旁人的眼神都跟随着场内起舞的女子，并没有注意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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